最严重的伤口在脑袋上,医生把宋荻野带到了诊疗室缝针。与此同时,走廊上气喘吁吁的方志成也反复检查黄玉。 “我真的没事。”黄玉解释,“没有伤口,血都是被小宋蹭到的。” “你们的住处不安全了,今天你还是别回去了,等小宋包扎完,做了笔录,我去开个房间,你俩在外ᴶˢᴳ面先住一宿,明天再说。”方志成将她拉到怀里。 “怎么会这样呢,那些人怎么会那么大胆?” 靠在方志成怀里,黄玉觉得眼睛好酸,鼻子也像泡过醋一般,不深呼吸的话鼻涕就要流出来。 没有回答的方志成只是轻轻拍黄玉的背,以作安慰。这样突如其来的危险让他不得不开始后怕,如果放任宋荻野这样举报下去,被逼急了的杨光明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真的值得吗?他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个想法。 这时,包扎完伤口的宋荻野出来了。因为脑袋要缝针,她被剃了个光头,本来她的嘴唇也没有几分血色,如此,她的模样更显凄凉。 看着走廊上相拥的两人,宋荻野轻轻朝他们的方向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声音沙哑,她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脑袋抬起来,想了想,然后又重复一次鞠躬动作,“实在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从道谢变成了道歉,她的声音像她的脸一样苍白。 方志成的脑子里窜起来一股无名的火,把刚才那些后怕的想法一把烧了个干净——去他妈的值得吗!他可是个警察!把那些垃圾抓起来,是他对着警徽握拳发过的誓言!让正义得到伸张,是他当初报读警校的理想! “不要这么客气,宋小姐。” 方志成缓缓地松开了黄玉,正面转向宋荻野,像宣誓一样一字一顿道: “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即使这个公道很难找。 由于楼道没有监控覆盖,小区其他地方的监控也因为照明不足而模糊不清,除了黄玉所谓的“穿黑色冲锋衣带口罩”,再也没有别的目击者能提供信息。方志成能做的也只有先让宋荻野和黄玉做完笔录,再护送她们去酒店休息。 返程的路上,自知罪犯难以追查的宋荻野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一言不发。 她这副颓败的样子让黄玉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就算了吧?”到酒店后,黄玉试探性地说出了这句话。 虽然她的男朋友不久前才说一定会给宋荻野一个公道,但此刻,黄玉看着站在镜子前双眼无神的宋荻野,思绪不受控制地飘飞到自己童年某个夏天—— 黄玉出生在一个叫土神村的地方,普通的农民家庭,家里除了养猪养鸡,还有一大块田地专门种小麦,用来挣钱。这好像是每个土神村家庭的固有生存模式,每逢夏末秋初,都有很多外乡的老板来村里收购小麦。 黄玉喜欢收小麦的日子,因为热闹,伙伴们爬到矮墙上眺望沙场上的买卖长龙,互相攀比谁家的小麦卖得多,卖得好。其中有个叫宗宝的男孩嗓门最大,笑得最欢,他老说: “我家小麦最好!我家第一名!” 于是大家给他取了个绰号——“大喇叭”。 这个“大喇叭”死在黄玉九岁那年的一场诡异的大火里,被找到的时候已经烧得不成人形。 大火是夜里忽然燃起来的,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人为纵火,却因为找不到证据,最后只好推到煤油灯身上。在大火烧得热烈时,宗宝爸妈正在村东头治安室扯皮——他们不满收小麦的老板在斤两上耍的花样。 嗓门大的宗宝妈单手叉腰,所向披靡: “那你退给我,我卖给狗也不卖给你了!” “什么叫卖都卖了?那是我不知道你耍称!” “没有你这么欺负人的,谁家种地也不容易,凭什么吃暗亏!” 嘴笨的宗宝爸为了不被老婆独占鳌头,动手给收小麦的老板推了一个踉跄。 最后小麦的确是退了,但儿子和房子没了。 这等惨烈的故事成为了土神村好长一段时间的热门话题,大家纷纷猜测,烧他们房子的一定是那个收小麦的老板,大家也纷纷惋惜,要是宗宝家吃点亏,不那么计较,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黄玉很害怕宋荻野也这样,因为讨公道,不明不白地搭上命去。 “就算你真的把他送进去了,也很有可能会被他的家人报复不是吗?”她靠过来,纠结地抓住了宋荻野的手。 无权无势的人要讨回公道的代价是很高的,逃避虽然懦弱,可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吃亏也是一种自保。 宋荻野不正面接话,只是微微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光头。 “其他人是因为看到我站出来,才有了希望。”她理解黄玉的好意,但她从来就没有过回头的打算,她甚至在举报之前就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我不能辜负自己,也不能辜负她们。我不怕死。” 🔒27.光明正大地活着 宋荻野固然不怕死,但是何英怕她死。 何英觉得自己仿佛在玩一款“保卫萝卜”游戏,手忙脚乱,有操不完的心。 当然,他保卫的不是萝卜,是比萝卜复杂许多的宋荻野。不过,不管怎么说,“保卫”是主线任务,不能让宋荻野死了。 他一开始只想到自杀,忽略了他杀,所以接到方志成电话的时候他格外后怕。 “居然这么猖狂?”何英在电话里痛斥,“真不是人。” “是啊,所以事情没结束之前,我打算把黄玉接出来住了,我前几天物色了一个公寓,准备明天去交租金。” “那宋荻野怎么办?” “就是因为不知道宋荻野怎么办才给你打电话啊,”方志成咳嗽两声,“我总不能还把她带上吧?三个人住多少有些不像话。” “那......”何英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不是道德绑架你收留她,你不是有她那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吗,要不让她朋友接她去住会儿?” 这倒是个解决办法。 挂掉电话后,何英在社交软件里搜索起小曼的账号来。他手指轻轻一推,一大堆花里胡哨的头像划过去,视线最终锁定在一个备注为施毓珊的卡通兔子上,他点开对话框敲了两个字,顿了一下,又默默删掉。 算了,“保卫萝卜”就自己来吧,不请外援了。 晨光微熹,冬日难得放晴,碧蓝色的天空看上去叫人异常舒心,除了卷层云在变幻,其余的一切就像静止一样和平。 黄玉一大早便接到了方志成要带她搬家的电话,看着旁边还在睡梦中的宋荻野,她顿觉良心不安,压低音量道: “那小宋怎么办?她一个人......” “放心,她有地方去。”方志成打断她,“而且条件比我们要去的地方好得多。” “哈?” 虽然百思不得其解其间奥秘,可听方志成如此笃定,黄玉便不再追问。 果然,方志成来的时候后面跟着一条“小尾巴”,不对,不能说“小”,这条尾巴比方志成还高小半个脑袋。尾巴在宋荻野诧异的目光中朝她走近,递过去一张电梯卡和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意思?”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糖衣炮弹,宋荻野表现得警惕。 “‘森境岛屿’,你之前去过。”何英这个人说话还是喜欢弯弯绕绕,“监控齐全,安保 24 小时巡逻,物业负责,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他的目光落在宋荻野可怜巴巴的光头上,被纱网缠起来的脑袋像是在印证昨晚她的命悬一线。看她犹豫,何英连忙补上一句: “我不过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这种时候你不必跟我客气。” 话说的没错,先前宋荻野还大言不惭地对他说过两个字——“出钱”。宋荻野不再多话,接过了钥匙。 “谢谢。”她瓮声瓮气。 “不谢,”何英摆摆手,“光头很酷。” 黄玉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贴着方志成耳语,“喂,他们两个不是要一起住吧?这是不是有点......暧昧?”她努力地寻找一个贴切的形容词来概括宋荻野和何英的关系。 “嘘。”方志成从背后轻轻掐了一下她的腰。“别瞎说。” 黄玉确实想多了,明显孤男寡女不可能住在一起。 何英载着宋荻野回去收拾了行李,又把她带到了自己 S 市的房子里,主动和她约法三章: “次卧的衣柜里还有床单被套,你自己换上就能睡。” “我还要回 H 市工作,不会在这里久留,但我跟物业管家打过招呼,她每天中午 12 点和晚上 6 点会把饭菜放到电梯厅里,你看着时间去拿就行。” “建议你就不要出门了,现在这种情况保全自己才最重要,如果需要换药可以提前联系物业管家帮你安排上门医疗服务,我固定每隔三天来一次,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可以提前告知我。” 宋荻野破天荒地一言不发,只是很乖顺地点头。 “不要误会,是因为路千寻的关系,我才这么照顾你。”何英难得看见她这么顺从,免不了又自证清白。 “何先生请放心,我有的是自知之明。”宋荻野摆摆手,其实按她的性格,她本该要说类似“如此恩惠,没齿难忘”的道谢话,但她ᴶˢᴳ今日偏偏话锋一转,直言不讳道:“其实我最开始看你蛮不顺眼的。” 这番不按常理出牌,何英着实始料未及。 “因为我守在厕所门口咄咄逼人的行为?” 厨房里的冰箱冷不丁发出一串散热的电流声,嗡嗡吵人得很。宋荻野不正面回答,只是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不过现在,我承认你人还不错。” 用这种方式感谢人,何英还是第一次见。 他有些无言以对,看了宋荻野半晌,耸耸肩,转身欲走。宋荻野并没有上前相送,只是在原地默默地看他,轻轻挥了挥手。于是何英打开门后又叮嘱一样地朝着她嚷了一声: “坚持住,会成功的。” 这句话稍显多余了。 要不是宋荻野身上疼得厉害,她真想戳着心口跟何英赌咒:要是不扳倒杨光明,她从此就把名字倒着写。当天晚上,宋荻野就直接顶着一颗水煮蛋脑袋开了直播,并放出了一段重磅录音—— “具体看你处理的好不好,你要是能乖乖删言论,好好道歉,最多可以给你再加五十万。当然,是事情平息得好的情况下。” ..... 评论区果然一片哗然。 可能秘书小张到死也没想到,宋荻野还留了这一手实锤。低估宋荻野大概是他秘书生涯里做过最愚蠢的一件事。 “所以,杨光明,你做好自食恶果的准备了吗?” 即使隔着口罩,屏幕那头的宋荻野也字字铿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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