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咬紧,胸口剧烈起伏,路莱看温嘉鸿的眼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戒备。 温嘉鸿甚至从那个眼神中嗅到了一股不共戴天的敌意。 这让温嘉鸿在震撼之余也感到挫败,战意全无,他默默地凝视了路莱良久,最终他揉了揉刚才硬接过宋荻野一记重拳后轻微肿胀的脸,自嘲着站了起来。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一面,怪我把你想得太简单。” 一番话不知道是说给路莱还是说给自己听,眼见他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又直直地朝路莱的方向走来,稍微缓过一点劲儿的宋荻野连忙调换自己和路莱的位置,唯恐温嘉鸿哪根筋不对就突然攻击路莱。 “ᴶˢᴳ滚开。” 她龇牙咧嘴,发出警告。 “不要接近她,不然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打我?呵,你是她的狗吗?”温嘉鸿往一旁吐了口唾沫,虽然满脸不屑,但他确实不再前进,“我和她的事,关你什么事?” 似乎他的话也没说错,不管是第一句还是第二句。 我是她的狗吗? 这个想法宋荻野也不止一次产生过,在酒吧外面把路莱揽进怀里时这样想,坐在医院走廊上被路莱抬手顺毛时也这样想,然后,刚才,欢天喜地进教室第一眼竟然看见温嘉鸿把路莱按在墙上要强吻时,一股无名火直冲脑门的她终于想通了—— 从来没有人会在被她恶语相向后还报以微笑,从来没有人主动向她分享蛋糕,从来没有人明明高高在上,却还蹲下来朝她伸手询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试着把我当朋友看看?” 明亮的、柔软的、美好的存在,现在正朝着她宋荻野的方向急速坠落。 就做她的狗又怎样? “是啊,你和她的事,狗都看得出来,成不了。” 有了为路莱冲锋陷阵的自觉,宋荻野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路莱的临时代言人,她护住路莱,一字一顿: “她不喜欢你。” 温嘉鸿一时失言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对方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是“狗”还是因为对方毫不遮掩地说出了“她不喜欢你”。 “路莱,真的吗?”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还是咬牙问出了这句话。 视线穿过宋荻野的肩膀,聚焦到路莱已经恢复成小白兔般无辜的脸上,他看到路莱整个人为这句话而怔了一怔。 能说吗?会不会从此被讨厌?被当成不留情面的,心气高傲的,掂量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的“大小姐”? 如鲠在喉的路莱很纠结。 还好宋荻野向后握住了她的手。 “你直说,没关系。”宋荻野的声音此刻温和许多,“其余的,我来处理。” 这是一种奇怪力量的传达。 原来真的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路莱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靠近宋荻野以后,她变得越来越真实了。 宋荻野的话给了她直面内心的勇气。 “是真的,对不起。”她点头了,虽然声音很小,“我不喜欢你。” 好在事情并没有像宋荻野以为的那样一发不可收拾,温嘉鸿只是猛踹了一脚桌子,然后眼神游移,绷不住地笑了。 “很好,”他说。看一眼路莱,接着看一眼地面,又重复一次,“很好......” 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一样,除了这两个字和掩饰挫败的笑,他别无他法。 先前路莱所有温言软语道的拒绝,他都只当是一种欲拒还迎的情趣,操场上等着给他送饮料的女生太多了,渐渐给了他一种“只要是我,就没人会拒绝”的自信。 今天的事无疑是泼他一盆冷水,让他狼狈至极。 还好,这里只有他、路莱,还有那条疯狗宋荻野。只要他保持沉默,没有人会知道他被拒绝了,他还是那个万众瞩目的温嘉鸿。 “路莱,今天的事先算了,你回去以后好好想一想,”少年提上了自己刚才因打斗而落在一旁的书包,耸耸肩膀,像是心有不甘又像在为自己找补一样,撂下一句话,转身离开,“我决定了,在你考上大学之前,我不会再来找你了。” 很无耻的说,路莱的确为了这句话而松了一口气。 看着温嘉鸿远去的背影,如释重负的快感袭来,路莱连呼吸都比平时顺畅几分。随着教室彻底清净,路莱扳正宋荻野的身子,卷起她的衣袖,开始检查她的手臂。 一片青紫,连旧伤的结痂也脱落,露出新生的红色疤痕。温嘉鸿确实用了大力气,宋荻野伤痕累累的手臂让路莱心惊。 “对不起。”她脱口而出。“很疼吧?” “你怎么那么喜欢说对不起?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宋荻野却很无所谓地抽回手臂,把衣袖抹下来,疼痛对她来说是最不算什么的。“跟我说就算了,还跟他说?不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值得对不起的?那不是你最基本的权利吗?” 路莱被这句话哽住了,找不到好话反驳,又不敢跟宋荻野细说自己的懦弱,只能傻愣愣地呆滞在原地。 见她这副模样,宋荻野又恨自己说话不过脑。 算了,对她不要这么凶。 宋荻野活动了一下肩膀,从挎包里取出了自己常戴的棒球帽,一下子扣在了路莱的脑袋上,又把自己的校服连同穿在校服里面的连帽开衫卫衣也脱下来,丢在了一旁的课桌上。 “穿上,”她对路莱说。 许是怕路莱嫌弃自己的廉价衣物,又补上一句,“这件是新的,买来没穿过几次,干净得很。” “这?” 路莱一头雾水。 “别多想。把你的校服脱了,穿我的衣服,等会儿帽子戴低一点,这样学校门口即使遇见熟人也不一定能认出你。” 宋荻野白了路莱一眼,随即头也不回地朝教室门口走去。 “我在门口等你。” “不补课了吗?” 回神的路莱虽在追问,手却早已不由自主地伸向了宋荻野扔在课桌上的衣服,纯棉的卫衣还残留着少女身体的余温,路莱指尖发烫,嘴角却上扬。 “要去别的地方?” “对,”背影言简意赅。 宋荻野今天比路莱到得晚不是没原因的,为了补课后能带路莱去她的“秘密基地”,她专程逃掉最后一节自习课,混在初中部的放学大军里,把自己前些日子被同学们故意扎破车胎的烂单车推到门口去补了胎。 在此之前她已经步行上下学很久了,走路对她来说就是锻炼身体。 不过路莱不一样,那副娇生惯养的样子,宋荻野坚信她肯定走不了多远,为此,她只能先修好单车,以方便载她出行。 傍晚的天,云燃烧成烈焰,翻涌的紫红色在照耀,流光飞舞。 远处的城市高楼统统沦为夕阳的剪影,摇曳的风里,归家的训鸽煽动翅膀,排列成整齐的箭头形状。单车后座,路莱用手紧紧环住前方宋荻野的腰杆,脸贴上她的背脊。 宋荻野很瘦,可是肉却很紧实,像生命力蓬勃的树。 两人踏着单车穿越学生巷的树海,空气中弥漫着落日的烟火味。期间宋荻野一共停下来两次,一次是进便利店买饭团,一次是进奶茶店买饮料。 尽管学生潮已经散得差不多,为避人耳目,宋荻野一起身,路莱还是配合地立马趴上单车坐垫,把脸朝下。 远远看去,姿势实在太不优雅。 “小姐,你不嫌脏吗?” 回来的宋荻野眼见这一幕,十分无语。 这位大小姐怎么穿上了她的衣服,连行为也变得这么不拘小节了?她把手里的打包袋随意扔进前面的车篓,又从后提住路莱的衣领,拽起路莱的脑袋。 “快起来。今天请你随便吃吃,不要嫌弃。” “我不嫌弃。”路莱很乖地继续环住宋荻野腰杆,“我们去哪?” “去看落日。” 前面的人猛踩了一脚单车踏板。 “抱紧,走了。” 🔒45.落日同盟 在南河三段金桥路四号,有一栋烂尾已久的楼房。 说来唏嘘,这栋烂尾楼在大体上是修缮完毕的,坏在防水隔热、电梯、装修等细节还没来得及完成,老板就因为投资失败导致资金链断裂,一个想不通,在家里烧炭自杀了。 事情当时在本地闹得还蛮大,尤其是在这里买了房的人,叫苦连天。 不过宋荻野家倒是没有在这里买房的钱。 知道这么多八卦内幕,是因为这一切发生之前,宋雨丽曾经来这里做过一段时间小工。每逢赶工,来不及回家做饭的她就会把宋荻野也叫到工地来一起吃免费盒饭。 虽说多一张小孩子的嘴吃饭算不得是贪小便宜,但宋雨丽还是习惯性避嫌,带着宋荻野,一路爬到二十二层的天台。两人就着落日把肥得发腻的回锅肉片嚼得滋滋作响,这时候宋雨丽总喜欢说: “好好学习,以后我们也能住这么高的新房子,你看,太阳落下多漂亮。” 好好学习是宋荻野从小到大耳朵听到长茧子的话,比这句话更中听的还是“太阳落下多漂亮”,的确漂亮——云朵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燃烧,渐变的天幕下所有的一切都很渺小,楼房、街道、一个个如同蚂蚁般聚集又分散的人头。 无论是美好的、忧伤的、抑或是平平无奇的一天,都会随着光的泯灭而一同落下帷幕。 恭喜,你又在这个不怎么样的世界多打卡了一次。 十字开头的年龄却总是沮丧的宋荻野喜欢看落日,希望眼睛一睁一闭自己就已经年过半百。 所以,说句不太厚道的话,工地老板破产,因为种种纠纷和迷信的传言,没人再来接手这方楼盘,对宋荻野而言还是件好事。 荒凉的、破败的地方,看ᴶˢᴳ门的人也保持着敷衍的态度,只偶尔进来逛一逛,拔一下长得特别突出的杂草,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某次宋荻野路过这里时,发现了围挡空隙的玄机,理所当然,废弃的楼盘就变成了宋荻野的“秘密基地”。 被同学打了,考试考得太差,体育课跑步胶鞋开线出糗......一切不如意发生,不想耷拉着脸回家见宋雨丽的时候,她都会来这里。 久而久之,楼顶还没来得及安装设备的热水泵房成了她的小窝,她甚至花精力从步梯卯着劲儿拖上来一张破藤椅和一张小方桌,还在墙上贴了两张从校门口文具店买来的《千与千寻》海报,把这里装饰得有模有样。 “哇。” 路莱为眼前的景象感到很震撼。 一口气爬二十二层楼梯,气喘吁吁的她胸膛里如烈火燃烧,能把那些“家具”搬上来,能在这一刻泰然自若地停在小方桌前整理手中的塑料包装袋,宋荻野的身体素质果然不一般。 “你先坐一会儿。” 见路莱已经上气不接下气,宋荻野自觉地将刚买的奶茶插上吸管,递过去,继而踢了踢身侧的破藤椅,示意路莱可以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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