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个虚无的辩题,而是郝嘉面临的问题。 郝嘉和程名恋爱三年,按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火候,三十几岁的年纪,好就结婚,不好就分手,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谈没有结果的恋爱。 郝嘉心里是着急的,但她不愿意主动提,倒不是怕掉价,是她对结婚也并不迫切。 对于大龄被催婚的压力,她选择眼不见心不烦,反正天高皇帝远,她管不了那么多。 话虽这么说,但郝嘉还是希望程名能主动提结婚,男人如果不愿意结婚,恋爱的诚意总是差半截。 郝嘉越是如此想,心里越存有怨念,她抵触自己内心这样的想法,她也想潇洒从容一些。 此期辩题结束之后,一位教授突然举手,发表观点,他说:“大家都把不结婚当做个性解放,在这个个人主义的时代,我们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很强大,所以不需要结婚。 但是过了五十岁,你有另一个想法,你需要有人帮助,四十五岁失业了怎么办?六十五岁以后进了养老院,没有孩子来看你,你知道护工会怎么虐待你嘛?五十岁以后,你像这些成功人士一样,一个人飘在社会上的概率是很小的,你需要一个人帮你一起走。 婚姻就是一个最不坏的选择……” ——危险耸听! ——这是什么陈词滥调? 郝嘉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遭受暴击。 这会是自己将来的生活吗?这是她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从来不会想到的,这是她没有生病之前不会想到的,可在这一刻,她很想哭。 承认自己是普通人,接纳自己是普通人,大概是三十岁之后要面临的自我认知。
第3章 暗夜邂逅 郝嘉独自躺在病床上,不想再去想糟心事,不如刷会抖音,她戴上耳机,怕打扰到其他人。 手指上划再上划,百无聊赖的“奶头乐”。 手机屏幕停留在一个视频上。 甜蜜的 BGM 配图是《奥涅金》的演出画面!郝嘉似乎发现了什么,她好奇的点开这个博主的主页,名字叫妙妙的奇妙世界。 “这不是程名话剧的那个女演员吗?”郝嘉心里想。 “她和程名一起去看的话剧!”郝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翻下去,不知道即将看到什么,郝嘉心里忐忑极了。 她刷到妙妙躺在自己的沙发上搔首弄姿的样子,她刷到《奥涅金》的演出票根和一对十指紧扣的手。 郝嘉头皮发麻,心跳加速,脸色凝重,整个人僵住了。 透过手机屏幕,她都能嗅到暧昧的气息,偷情的欢愉! 在这个独自承受病痛的深夜,郝嘉确定程名出轨了,她曾经为程名在情感里晦暗不明、若即若离的态度而找的百般理由,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 麻药劲儿已经过了,郝嘉感觉身体疼痛,这一刻,她甚至想让身体的疼痛盖过心的疼痛…… 郝嘉攥着手机,手心冒汗,心跳怦怦,就连眼皮都在不受控的跳。 她从来没有想过会面对程名不忠的一天,她心中没有预演过这一刻的发生啊! 直接摊牌?还是按兵不动?抑或者潇洒转身彻底消失?郝嘉不知该怎么办了。 鬼使神差的,郝嘉点开与程名的微信对话框。 “你在干嘛?”想都没想,郝嘉机械的给程名发微信。 “刚排练完。”过了很久,程名回复。 “今晚没去看话剧吗?”平静的文字传递不出郝嘉心中的诘问。 “排练太忙了,我把票送给朋友了。”郝嘉怎么可能相信程名如此拙劣的谎话,她又不是认不出程名的手,那张十指相扣的手的照片已经出卖了他。 心虚,良心不安,经不住郝嘉的正常询问,谎称自己没去看演出。 郝嘉真想把照片截图甩在程名脸上,彻底撕破他的假面,但她忍住了。 “工作要紧,还有机会。”郝嘉忍着怒火与委屈发出信息。 “哪天回来?”程名问。 “还没定。”郝嘉回。 郝嘉放下手机,平躺在医院病床的暗夜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 几天之后,郝嘉出院,这个手术小到毫无痕迹,小到无人察觉,只是有复发的风险,而那只是她一个人的风险。 周五晚上,《沙发的诱惑》公演日,剧场不大,高朋满座,多是赠票。 郝嘉坐在最后面,恍惚的看着舞台上,女主角妙妙的表演。 如果不是想要保全颜面,郝嘉真想走上台去直接撕破脸面。 她看着舞台上荒诞的演出,心里谋划着当众撕破脸的热闹场面。 可实际上,演出结束后,郝嘉为他们献上了鲜花。 理智让她最终选择了“按兵不动”,可她并没想好下一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程名似乎对郝嘉出现在剧场很吃惊。 “给你一个惊喜。”郝嘉淡然笑道。 “我们剧组一起去聚餐,你要一起吗?”程名试探的问。 “你想让我一起去吗?”郝嘉还是笑着。 “如果你不累的话,可以一起啊。”程名偷看了不远处的妙妙一眼。 “我不去了,你们玩得开心。”郝嘉看到程名的偷看,转身走了。 深夜,郝嘉回到新家。 她翻遍包却找不到钥匙,糟了!钥匙插在门里边,这是郝嘉的老习惯,即便有钥匙,也打不开门了。 只能找开锁公司。 一般来说,搬新家之后都要换锁芯,但郝嘉却被这么多年的搬家磨钝了防备意识,她连个锁芯都懒得换。 这次不得不换了。 “开锁公司吗?现在可以来开锁吗?”郝嘉焦急询问。 “地址在哪里?”对方询问。 郝嘉说了地址,对方回答:“一小时之后吧。” 一小时之后已经午夜 12 点了。 对方补充:“着急吗?” “着急啊!”郝嘉哭笑不得。 “我尽快。”对方承诺。 楼道漆黑,郝嘉猛咳一声,声控灯亮了。 时间长了,她也懒得再咳,干脆站在黑暗的楼道里刷手机。 开锁师傅终于来了,郝嘉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钥匙插在门里边了 你这个只能破坏性打开。”师傅解释。 “硬撬吗?”郝嘉问。 “是的,不然没别的办法。”师傅摇摇头。 “那就是还要换新锁吧?”郝嘉问。 “开锁二百,换新锁六百。”师傅说。 好吧,只能换了。 郝嘉付了八百块钱,这倒霉的白花的钱。 当锁被破坏打开落地,门开了。 闯过工作中的重重难关,挺过生活中的种种难题,一路艰险,跋涉至此,却在踏进冰冷陌生的家的瞬间,成年人的崩溃在此一瞬。 郝嘉蹲在客厅,失声痛哭起来。 手机响了,是郝嘉远在故乡东港的好朋友余梦柔打来的。 郝嘉正在哭,声音沙哑,她怕被余梦柔听出来,任由手机铃声响着,佯装没听到。 手机持续的响。 郝嘉挂断,回复微信:在加班,有事微信说吧。 余梦柔回复:沈老师去世了。 郝嘉愕然,她擦干眼泪,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郝嘉准备买第二天最早的一班高铁,却售罄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郝嘉决定开车回去。 她一定要赶回去参加高中老师沈茹的葬礼。 她出门时,程名还没有回来,今晚大概是他的话剧首秀的狂欢夜,他不会回来了。 从北京到故乡东港并不远,驱车不过六百公里。 大雨滂沱,暗夜难行,郝嘉的车突然抛锚了。 郝嘉把车停在路边,此刻已是凌晨三点,她正准备打救援电话。 “需要帮忙吗?”后面有一辆车驶向前,他摇下车窗,朝她喊话。 “需要!”郝嘉高声回答。 他冒雨走下车,高大挺拔的身形越走越近,大雨中,郝嘉来不及打量他的样子。 “看样子只能等救援了。”他无能为力。 “谢谢你。”郝嘉表示,在他的帮助下,把车挪到安全位置。 “你要去哪里?顺路的话我可以搭你一程。”他说。 “东港。”郝嘉回答。 “我也正要回东港,上车吧。”他说。 郝嘉没有犹豫,跟着他上了车。 车上,郝嘉大约打量他的模样,不到三十岁,年轻清爽,干净利落。 除此之外,郝嘉没好意思再留意。 路上两人无话,他打开手机直播,递给郝嘉。 “这是干嘛?”郝嘉不解。 “直播啊,可以保证你的安全。”他笑了。 “开车直播是违法的。”郝嘉一本正经的说。 “所以让你拿着手机。”他又笑了。 郝嘉关掉直播,不自觉的看着他的侧脸,说:“不用,谢谢你的好心。” “我叫金驰,金子的金,驰骋的驰。”他说。 郝嘉愣住了,心里狐疑着,搭车还要做自我介绍吗? “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就不只是陌生人和司机了。”金驰说。 “郝嘉。”郝嘉说。 “郝嘉。”金驰重复着,“记住了。” 一路畅通,雨停了,天快亮了。 毕竟是搭车,郝嘉想找话题热络一下,但她看金驰并没有想要聊几句的意思,心里放松下来。 “快到了,困的话再坚持一下,我知道你不好意思睡。”金驰自说自话。 “你喝水吗?”郝嘉拿出一瓶水递给金驰,缓解尴尬。 金驰丝毫不客气:“帮我拧开,谢谢。” 郝嘉把瓶盖拧开,递给金驰。 金驰昂起脖子,咕咚一口,喉结清晰。 说道:“谢谢。 等会儿到东港把你放在哪儿?” “第一中学门口有家快捷酒店,就把我放在那儿吧。”郝嘉说。 “好。”金驰目视前方回答。 郝嘉搭着陌生人的车,在漫长幽暗,孤月高悬的归途中抵达久违的故乡东港。 她大概已经有两年多没回家了。 行至目的地东港,天已经微微亮。 这座北方小城,已经不复郝嘉记忆中的样子。 城中心的车站撤出了,满眼高楼,更多是烂尾楼。 清晨的鸟语伴着泥土的芬芳,是故乡的味道。 快捷酒店门口,金驰停下车。 “谢谢你啊,我给你车费吧。”郝嘉有些不好意思。 金驰看了一眼车外,热气腾腾的早点摊。 “车费就免了,助人为乐。 不过我饿了,你请我吃早餐吧。”金驰说。 “下车吧。”郝嘉准备下车。 金驰泊车,郝嘉等着。 熙熙攘攘人群中,郝嘉甚至不敢与人对视,她怕遇到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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