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郝嘉和陈牧,风越来越大,突然间呼啸起来。 “这个时候要是能吃上猪肉白菜炖粉条就好了。”陈牧突发奇想的说道。 “炖菜和狂风最配。”郝嘉笑了。 “去我家吧,我给你做。”陈牧说。 “太麻烦了。”郝嘉推脱。 陈牧不知道该怎样更热情的邀请,本来也是趁着大风的助力说出这句话。 路过菜市场,又是做饭的助力。 “反正是饭点,总是要吃饭的。”陈牧说。 “那去买点菜吧。”郝嘉已经朝菜市场方向走着。 菜市场布局规整,人声鼎沸,络绎不绝的不远处人群里,郝嘉看到一位打扮入时,短发烫卷,身形富态的大妈正在与摊贩讨价还价。 郝嘉下意识的躲到陈牧身后,悄声的说:“挡住我。” 陈牧不解其意,问道:“怎么了?看见谁了?” 郝嘉蹦出两个字:“后妈。” 陈牧把郝嘉罩在自己外套里。 透过外套,郝嘉瞥见那个富态身形逐渐走远,她长舒一口气起身。 “你这次回来还是没回家?”陈牧问道。 “高考之后,那就不是我的家了。 走吧,买菜去。”郝嘉拉着陈牧来到菜摊。 外面的狂风吹散天空阴霾,风灌进菜市场,眼看着,一场大雨即将倾注下来。
第5章 童年旧梦 阑风长雨的午后,十六岁的郝嘉提着暖壶从宿舍一路小跑到教室,避开站在教室门口查岗的班主任,踩着上课铃声坐在座位上。 班主任酒后微醺红着脸开始讲英语习题,讲台下同样昏昏欲睡,一节沉闷冗长的课结束,班主任拿出一叠信,讲台下的同学们从下午第一节 困倦的天书课里苏醒过来,脸上难掩期待兴奋,等待着自己的来信。 班主任不倡导通信往来,认为不利于学习,似乎带着一种故意的“羞辱”,有收到来信的同学走上讲台亲自去领,但同学们并不认为以此为耻,常有来信,约等于被人惦念的魅力,青春期的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郝嘉时常接到来信,高中离家,曾经的同学各奔东西,情谊在距离中被加深,成为彼此青春里的重要组成。 “郝嘉。”班主任眼皮不抬,嘴角蠕动出郝嘉的名字。 郝嘉挪步到讲台,拿到了属于她的一封平信。 发完信,班主任沉着一张红脸走了。 信封上写着“现代中学,高二七班,陈牧。” 郝嘉打开信封,一张信纸,信纸上画着一株向日葵,一行小字上写着:“像我对的思念,日益茁壮。”郝嘉照着信纸上的字,抄写了一遍:“像我对你的思念,日益茁壮。”她小心翼翼的贴上邮票,准备寄回去。 信封的邮戳上:2007 年 9 月。 十六年后的买菜回来的路上,狂风大作,郝嘉回想起高中时候的往事。 通信的男孩已经长成被寄予厚望三十而立的男人。 两人在狂风中艰难的走回家,路程不远,只是风大。 跑进陈牧家单元楼的一刻,大雨顷刻下起来,幸亏没有淋到。 这栋楼郝嘉并不陌生,当年家属院拆迁之后,郝嘉家和陈牧家各奔西东,陈牧家就搬到这里,也算当时特别好的小区,二十多年过去,新居变成旧楼。 郝嘉看着楼门外的大雨出神,陈牧没有打扰她,两人躲在楼栋里不约而同的感受着大雨。 半晌,门外有人进来,打乱了他们此刻的沉静。 陈牧说:“走,回家吧。” 郝嘉跟着陈牧爬楼,问:“你自己住在这儿?” 陈牧回答:“你怎么知道的 ” 郝嘉笑答:“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和叔叔阿姨同住。” 陈牧说:“他们现在搬到新房子去了,这房子离我上班近,我就自己住这。” 门开了,陈牧招呼郝嘉:“你随便坐,我去做饭。” 郝嘉四处环视,铺设简单,重新装修过的样子。 虽是老房,但南北通透的房屋格局就算在暴风骤雨之下都透着明亮氛围,房间干净,看上去是男人独居的氛围。 郝嘉记得这房子最初的样子,当年流行的木质精装,整个家被昏黄色的木头包裹住,房间里一股木香,潮湿天气浸染久了,木香变成腐朽味道,混杂着人生活的气息,另有一番温馨。 郝嘉走到厨房,问:“我帮你吧。” 陈牧没有拒绝,把一头蒜递给郝嘉:“扒头蒜。”郝嘉接过蒜,闷头扒。 肥肉下锅练出晶晶亮的猪油,挑出油渣,葱姜蒜爆香,下五花肉翻炒,汇入大白菜,粉条,盖上锅盖焖煮,一顿操作,陈牧很熟练。 一边炖菜,另一边清理鲤鱼,同样简单做法,只要葱姜蒜爆香。 “你平时都自己做饭啊?”郝嘉问。 “很少,工作太忙了。”陈牧说,又补充:“不好吃千万别勉强,哈哈。” “不会的,我和你差不多的水平,我看这做饭步骤,咱们吃得都差不多。”郝嘉说。 “也算家乡菜吧。”陈牧说。 郝嘉沉默了,看着厨房的窗户上一层雾气,外面雨越下越大,气温骤降下来。 “你出去吧,一会儿等着吃。”陈牧把郝嘉推出厨房。 郝嘉呆坐在沙发上,困意袭来,竟不自觉的倚着沙发睡着了。 家属院南北朝向一排排平房,每排有五户人家,郝嘉家在最后一排的西边第二家。 邻居之间没有墙垣大门,墙是稀疏的篱笆。 郝嘉出生的前一年,她的母亲挺着大肚子在院子里栽了一棵葡萄树。 葡萄树越长越繁茂,院子里抬头五米朝上的位置搭着架子供葡萄枝桠蔓延,葡萄密密麻麻结满整个院子,还有很多爬上房顶,可那棵树的根基却是弯曲干枯像朽木一样。 葡萄长势太过喜人,郝嘉的父亲经常踩着水台爬上房顶摘葡萄,她在下面举着脸盆一盆盆的接下来,给住在同一排的邻居们送去。 葡萄藤枝叶繁茂,像一把荫凉的大伞,多少年的仲夏夜里,庇护着他们一家。 午后,窗户被轻轻敲打的声音,郝嘉往外看过去,陈牧扒着窗台冒出头来,俩人眼神对上,郝嘉示意他赶紧离开,自己趁机溜出去。 小孩子是不睡午觉的,抓住大人们中午下班吃完饭午睡之间的两个小时珍贵时间,他们跑到家属院中心场地篮球场,在烈日下疯跑。 “郝嘉,这个给你。”陈牧从身后拿出一支雪糕递给她。 麻酱味雪糕,花生香味浓郁,冰凉丝滑,是正午解暑的最佳味道。 郝嘉接过雪糕,小心翼翼的撕开薄纸皮,伸出舌头,凑到雪糕上。 “郝嘉……”轻柔的一声,郝嘉从梦里醒过来,她睁眼朦胧的看到陈牧的样子。 郝嘉揉揉眼睛,尴尬的说:“我睡着了?” 陈牧点点头,问道:“打扰你做梦了?” “嗯,我正做梦吃雪糕呢!还没吃到嘴里,就被你叫醒了。”郝嘉口气里带着一丝遗憾。 “什么雪糕,看看冰箱里有没有?”陈牧说道。 “你还记得五毛钱一根的麻酱味雪糕吗?味道有点像花生。”郝嘉回忆着记忆里的味道。 陈牧从冰箱里“变”出一支麻酱味雪糕,还是用纸皮包裹的老包装。 郝嘉一丝狂喜,倒不是多馋,而是刚从梦里苏醒,现实又与梦连上了。 真的吃到了麻酱味雪糕。 只是梦里和现实,相距二十多年,甚至更远。 陈牧没递给郝嘉,又塞回冰箱,说:“先吃饭,吃完饭再吃冰棍。” 郝嘉悻悻地说:“好吧。” 饭香扑鼻,猪肉白菜炖粉条,红烧鲤鱼,烧茄子,疙瘩汤已经摆在餐桌上。 郝嘉一屁股坐下:“好香啊,好饿。” “洗手吃饭。”陈牧把筷子递给郝嘉。 “手艺可以啊,陈牧。”郝嘉赞许着,陈牧给郝嘉拿了一双新的筷子递给她。 “我刚才梦回童年了。”郝嘉说。 “梦见什么了?”陈牧问。 “梦见我家院子的葡萄树,你还记得吗?”郝嘉回忆着。 “记得,你拿脸盆送到我家,葡萄特别甜,我妈成天盼着你来。”陈牧说。 “咱们是哪年搬走的来着?”郝嘉边问边想:“好像是 2000 年吧。” “2000 年,是的。”陈牧说。 “二十多年了。”郝嘉和陈牧异口同声。 郝嘉和陈牧相识于幼年,两家住在同一个家属院的同一排房,小学同班同学,中学同年级不同班,高中同城不同校。 那些年,东港这片煤城土地富饶广袤,人情丰茂,邻里亲密。 但随着煤业的日渐衰败,企业已经不复往日光辉,日之夕矣,年轻人纷纷求学、务工出走,人情味也变得稀薄了很多。 郝嘉和陈牧都是走出去的人,大学毕业之后,郝嘉毫无理由的留在北京,人往高处走,没有回头路。 而陈牧选择了回家,有儿子的家庭,儿子就像只风筝,父母牵着风筝的线,天空遨游一周,随时被拉回来。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郝嘉和陈牧坐在同一桌上吃饭,郝嘉心中无尽感伤。 “这些年,你在北京还好吗?”陈牧突然问。 郝嘉最怕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失意的人最怕被问及来路。 刚刚经历了公寓跑路,爱人出轨,身体抱恙,工作停滞的郝嘉还好吗?该从何说起呢,什么好说的。 就连陈牧都不例外。 郝嘉对陈牧问她成人世界的现实问题,心里有难以言说的不满。 她一厢情愿的觉得,她和陈牧有不用明说的默契,留存心底的关心,不必追问的疑惑。 就像 2007 年的那封画着向日葵,写着“像我对你的思念,日益茁壮”的信,代表什么意思。 郝嘉疑惑过很多年,她觉得少年鼓足勇气的暗暗表白,她也做出了回应,她手写了那句表白的话:像我对你的思念,日益茁壮。 但从此之后两人忙着学习,高考,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彼此的心意就此石沉大海,谁都没有抓住,又或者那仅是片刻的微微涟漪。 郝嘉想到这里,心生莫名怨怼,脑海中徘徊着那句万能神句:“关你屁事。”但她没说出口,转而说:“很好啊。”餐桌上的馒头软糯香甜,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陈牧自知失言,没再多问,只是说:“多吃点。” 这时,郝嘉的手机响了,她低头一看,是程名发来的微信:“你去哪了?” 郝嘉回复:“回家。” 陈牧发觉郝嘉脸色有片刻的阴沉,又马上刻意调整状态,自己也若有所思起来,之前听余梦柔说起过,郝嘉有男朋友,但他一个大男人,不方便问感情问题,看郝嘉的状态,着实不像恋爱中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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