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光贤原原本本将医生的话转述给他母亲。没想到她竟毫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要么休了老婆再娶一个,要么就让秀珠再生一个。” 孟光贤被老太太闹得没法。他出去做工,母亲就住在家里。杨秀珠伺候她三餐,却总被挑刺。 最后也没法,只能屈服。 做了七八年的试管,杨秀珠的身体经受不住,家里的储蓄也花光了。 可老太太还是闹,还到儿媳的床前闹,吵得她不得安宁,吵得家里鸡飞狗跳。 孟光贤终于硬气一回,带着妻儿搬出去住。 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年轻时的折腾让她得了子宫癌。父亲筹钱治病。在孟温棠高中的时候,妈妈撒手人寰。 父亲把她转回老家的高中,住在奶奶家。 受尽奶奶的白眼。还被比她小的多的堂弟欺压在头上。 所以她才决定高考改志愿,最后考到北方去。 人生刚要启航,被谁拽了下翅膀,孟温棠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摔得很惨,这起惨痛经历教会她老老实实,不要再好高骛远。 大一的寒假,孟温棠回老家。 父亲将欠条一字排开摆在桌上,叫她看个清楚。 “当年你妈治病,欠了十多万。” 孟温棠敛下眼眸。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寒假刚开始,她找了个烧烤店的活,既做服务员,又做烤串的。手被煤炭烙了好几块伤,仗着年轻恢复快。孟温棠没有涂药,也就落下了疤。 一直到开学前一星期。孟温棠赚够了五千块。 一分都没留在身上,都拿来还债 一直还债到今天。 后来在工地,父亲没有做好防护措施,从三楼摔下来,摔断了一条腿。因为工地责任方的推诿,父亲没钱,也迟迟没有做手术,腿上落了毛病,再也做不了苦力。 孟温棠出来工作之后,他就没了收入,全靠女儿养着。 母亲去世后,他染上了打麻将的习惯。经常一打就是一整宿,偶尔还玩上了点荤的。 输的比赢得多。 孟温棠因为这个和他吵了好几次架。 “他们都是一伙的,私底下偷偷做牌赢你呢!” “不可能。我之前赢了很多钱。诈骗局怎么可能让你赢呢?” 孟温棠不再劝他,让他自生自灭。 甚至父亲听信乡里几个老光棍的谣言,骗孟温棠回来,要给她介绍相亲对象。 见她在城里上班,容貌也不错。那些单身汉见到她就像他们见到今晚宴席上那只八宝鸭,饿虎扑食。 “你爸赌钱没的还,就把你押给我了。阿棠,以后不要叫我叔叔,叫我老公。老公给你钱花,你给老公生一窝娃娃。” 孟温棠啐了一口痰,就啐在单身汉的板鞋边。 他那双板鞋脏兮兮的都是机油,还是劳保鞋。 然后淡定地打了110。 举报他聚众赌博,把流浪汉抓进派出所。 孟温棠虎口逃生了好几次,侥幸的是她没受到伤害。可这样的把戏她不想再玩下去了,也终于对父亲失望。 “我不会再回来了。” 她说。 认识徐闻柝是她高二的时候。 孟温棠又一次和奶奶吵架,不知哪来的蛮力,一股脑将桌子掀翻。上面汤汤水水搅和在一块,地板脏兮兮的,好像一只大花猫。 在奶奶转身拿扫把的时候,孟温棠逃走了。逃到小河边。遇到和她一样的失意人。 起初徐闻柝还有点不高兴,原本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基地。被孟温棠也发现了。 可女孩不说话,一个劲往水里砸石头。 “打水漂不是这样打的。”他急忙说。 “我不是在砸水漂。我只是单纯觉得这样很爽。” 徐闻柝随她去。 孟温棠就真的砸了一下午的石头,再不叫住她,小河沟都差点被她填满了。 徐闻柝问她:“你有什么心事?” “我爸不要我了,我奶奶也偏心我弟弟。我没有家。” 她又重复着问他:“是不是女孩长大就没家了?” 徐闻柝回答不了她,因为他是男孩。 可是他也没有家。 爸爸是个小白脸,骗光了妈妈的钱和她离婚。又将徐闻柝留在身边,好从妈妈身上继续骗钱。 现在爸爸给他找了个后妈,已经没空管他。 徐闻柝偷偷给妈妈发邮件。他们最后一次见的时候,徐闻柝才十岁。 妈妈偷偷给他塞了一张名片。那时他还小,不知道名片是拿来干什么的。后来想起有这么张名片,又翻箱倒柜把它找出来。 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已经是别人接的。 是个外国女人,说的什么车轱辘话,他一句也听不懂。 就问:“你知道我的妈妈在哪吗?” 对方把电话挂了。 长大之后,他再也不给那个号码打电话了。 听说徐闻柝的爸爸找了新的女朋友。 妈妈特意找了人,给徐闻柝在国内买了房子。 一栋漂亮的小洋楼。 妈妈没有空,就给徐闻柝找了律师。在房屋合同上签字画押,让他不要把房子轻易给别人。 爸爸在一旁看着,脸色有些尴尬。 后来每次心情不好,孟温棠都会来这找他。徐闻柝也不总是在。但是十次来,九次他都在。 孟温棠很喜欢他,因为世界上竟然有比她还惨的人。人比人气死人,孟温棠心里也有了安慰。 却依然不爱回家。 徐闻柝就带她回他的洋房。从钥匙串里拆下一把钥匙给她。 “要是忘记带钥匙也没关系。” 徐闻柝带她绕到洋房后门。 空地上有块大石头,被花草掩盖。也就是徐闻柝是洋房的主人才知道。 这块石头的高度刚刚好,倘若孟温棠一使力,就能踩着它轻松翻到后院里。 放学后,她就在他的屋子里写一会儿作业。 没了奶奶和弟弟的搅扰。孟温棠做作业更不容易分神,进步飞速。 一跃成为年级第三。 高二分班,徐闻柝问她选文选理。 孟温棠拿不定主意。好像文理都差不多。 趁她在发呆,徐闻柝磕了她两个爆栗子,就在孟温棠捂着额头骂骂咧咧的时候,徐闻柝哈哈大笑着,及时捂住孟温棠的嘴,被她一口咬在虎口上,留下一排整齐牙印。 徐闻柝“嘶”地倒吸一口凉气,把手抽走。 “我是说让你选理科,理科你擅长,而且我也在。” 高二刚开学,孟温棠抱着一叠书,忐忑不安地踏进新班级。 一眼就看见徐闻柝。他正趴在桌上睡觉,和每个在小洋楼的午后一样。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他的眉心投下一片阴影。也许是感知到阳光太刺眼,他在梦里皱了皱眉。 徐闻柝已经给她占好了位子。 孟温棠并不喜欢说话,所以半个学期快过去,也没交上新朋友。能说上几句话的都是徐闻柝的朋友。 他们背地里也都在说,孟温棠像只呆头鸟。 孟温棠也不反驳。
第14章 离群十四 徐闻柝每天绕路送她回家。 暧昧的灯光将少年一头乌黑的短发染成金色,飞蛾蚊蝇在路灯下盘旋。 孟温棠一步三回头,生怕他不见了。 然而徐闻柝总在那,还朝她挥手。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在一起,时间飞逝得格外快,几乎是一抬头,家门就在眼前。 孟温棠磨磨蹭蹭不想回家,因为她知道,一旦回家免不了奶奶的白眼。 说什么来着?孟温棠想,她果真是个乌鸦嘴。 刚进家门。就看见奶奶冷着一张脸,背着手盘问她:“那个男的是谁?” 孟温棠说是同学。 “什么同学?那是倪岭的儿子!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小白脸的儿子!你当野鸡就算了,怎么光挑这样的货色?” 难听的词语一个接一个地往外蹦,骂的孟温棠灰头土脸。 奶奶意识到身旁还有小孙子,连忙把他赶进屋:“进去写作业,乖。” 那是孟温棠第一次学会反抗,她将桌上碟子和碗都推下去,滚烫的汁液汤水溅在脚边。 奶奶被她气的不轻,重重地喘着气。拽过一旁的电话线,给工地的爸爸打电话。 “我是管不动了,好你个死丫头,我让你老子来治你。” “听你奶奶说,你和一个男生走很近?” 孟温棠缩在墙角听电话,她在镇子上找了个招待所住。 招待所里隔音太差,满屋都是一股霉味,床头还落了一滩墙灰。 不过好在便宜,一晚上只要三十块钱。 “爸爸,我没有。”孟温棠委屈地辩驳着,声音却越来越小,好像蚊蝇哼哼。 因为父亲根本没有听她的解释。他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默认奶奶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在家,也管不了你。我不奢望你乖你听话,只要不干羞耻的事,不丢我们老孟家的脸就什么都好。” 徐闻柝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为什么这几天孟温棠疏远了他。 她主动搬到空桌子坐。 放学路上也再也不和他一起走。 无论徐闻柝在她身后怎么喊破嗓子,她也装没听见。 有时候他躲在书房看书,恍惚抬起头,以为孟温棠又顺着墙爬进来了。 可是没有。 夏天就要过去,冰箱里还放着他给孟温棠买的雪糕。 徐闻柝不喜欢吃甜食,这些还能给谁吃? 孟温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做数学题。 门外响起奶奶的声音,她尖着嗓子,像是故意说给她听。 “我们俊俊乖,以后要做好孩子,孝顺奶奶。生女孩就是不好,讲两句就摔碗筷,也不知道养来干什么用。” 孟温棠捂起耳朵,装听不见。 孟温棠家是小平层,她的房间旁种着一颗龙眼树。枝叶摩擦着窗户,沙沙沙地响。她一抬头,就知道是风来了。 于是起身关掉风扇,将窗户开的大一些。 乡下夜晚的风比空调还凉快。 今晚的风比平常吹得都猛,作业写到一半,孟温棠正觉得疑惑。 定睛一看,一只风筝停在窗台上。 “哎。”徐闻柝在窗户对面和她招手。 “你怎么爬到树上去了?” 孟温棠连忙打开窗户,放他进来。 “你这几天怎么不和我说话?” 孟温棠没回答。 “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孟温棠不理他的这几天,徐闻柝也没闲着,想着用什么招数哄她开心,就想起以前父母感情还没破裂时,爸爸会扎风筝,带他们一家三口出去放风筝。 徐闻柝为了扎风筝落了满手的伤。孟温棠心疼地抓着他的手掌到阳光下,检查里头有没有残留的木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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