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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榆舟犹豫着点点头，声音压低了几分：“好，谢谢医生。” 走出会诊室，宋榆舟看着手里的缴费单子，小声指责自己：“昨天不应该一时冲动，跟妈妈说 1000 块钱当作下个月生活费。” 其实，她刚刚对医生撒了谎，早在几个月前，她就已经告诉父母了。 暑假回家那天，陶敏芝做了一桌子菜迎接女儿。 长期跟暴食作斗争，宋榆舟早已没有精力好好生活。看着满桌子都是以前爱吃的菜，也没有任何食欲。 不忍辜负母亲的心意，她尽力微笑，假装一副很开心的样子，大口吃菜。 陶敏芝盯着她的脸，问：“小榆，你怎么看着脸色这么差？黑眼圈也很重。” 眼底的黯淡一闪而过，宋榆舟含糊回答：“可能因为期末复习总熬夜吧”。 真相是，她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宁州大学不允许新生带电脑，升大二后，几乎所有人都开始报复性玩电脑。 每天凌晨一两点，寝室里还回荡着不同语言的电视剧声，时不时夹杂着室友的笑声。 起初，每晚宋榆舟翻来覆去睡不着时，还会跟室友争论几句。三个舍友你一言我一语嘲讽宋榆舟，一个说“关灯玩电脑伤眼睛”，一个说“我们三个都不睡，凭什么惯着你”。 时间久了，宋榆舟也懒得跟她们浪费口舌。她尝试过戴耳塞，戴眼罩，挂帘子……都无济于事。熬到三点，寝室熄灯了，宋榆舟瞌睡也没了，早上顶着黑眼圈去上课。 见母亲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宋榆舟犹豫着说：“因为我最近总是暴饮暴食，每次室友跟我吵架，我就想吃东西……” 话还没说完，就被陶敏芝打断，“你怎么又跟室友吵架啊，妈妈都跟你说过了，能忍就忍，不要跟她们发生冲突。” 宋榆舟抬眸看向陶敏芝，反问道：“你的重点永远都是我把别人怎么了，你能不能在乎一下我的感受？” 陶敏芝露出不解的表情，“能吃是好事啊，你心情变好了就行。” “可我没有！”意识到自己语气不好，她缓了缓，继续说：“我好像有暴食症。” 这是她第一次亲口说出“暴食症”三个字，心情并不轻松。 陶敏芝忍笑道：“傻孩子，你只是多吃了几顿而已。” “你别总相信网上说的，少胡思乱想。”宋启军在一旁劝道。 “就是，你肯定是在学校不好好吃饭，才会暴饮暴食。”说着，陶敏芝夹了一筷子粉蒸肉放在宋榆舟碗里，“现在回家了，每顿饭都按时吃就好了。” 早就料到这个结果。宋榆舟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假期的每一天宋榆舟都好好吃饭，努力克制自己。 临近开学，一想到又要回寝室，她陷入焦虑之中。不想去学校，不想看见金怡然、罗琦、沈梦，不想继续暴食…… 逐渐情绪失控，宋榆舟再次被心里的恶魔诱惑，不由自主地暴食。 催吐后，她躲在厕所思考了很久，决定再试一次。 父母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并没有注意到她。 宋榆舟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鼓起勇气开口：“我刚刚把冰箱的冰淇淋还有柜子里的零食吃完了。”她的声音嘶哑，催吐的后劲儿还没缓过来。 陶敏芝转头看着宋榆舟，笑了笑：“没关系，妈妈明天再给你买。” “我害怕你们看见，躲在厕所里吃的，像个怪物一样往嘴里塞东西，根本停不下来。”宋榆舟指着自己凸起来的胃，哽咽道：“你看我的胃，鼓得像个皮球，刚刚撑得实在受不了，我跑去卫生间吐了。” “那你就少吃点啊！要爱惜自己的身体。”陶敏芝瞪大眼睛，颇有责怪之意。 “所以你们不相信我对吗？”宋榆舟的情绪像是一个膨胀气球，越来越大。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拳头，控制住自己。 陶敏芝连忙坐到沙发扶手上，搂着她的肩膀，安慰道：“你这孩子，怎么老说自己有病，多不吉利啊。” 宋榆舟的身体微微颤抖，喉咙里却像有个结一样，说不出话来。 “你就是老想着减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宋启军的目光从电视移到她身上，语气很不耐烦。 “你爸的意思是，你不要老想着胖不胖。而且你暑假这些日子，每顿饭也没吃多少，还没我吃得多呢。”陶敏芝赶紧打圆场。 “啪！”情绪的气球被狠狠地刺破，只剩下虚空和碎片。宋榆舟发疯般地大喊大叫：“是！是我减肥减的，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作自受，我这种人就是该死！” 她起身跑回卧室，将门反锁，趴在床上放声大哭。呜咽声响彻整个房间。 房间里光线暗淡，宛如黑暗的深渊。 宋榆舟哭得全身发麻手脚僵硬，幻想着自己的躯体被放进坟墓，那份洒脱与安详，让她心生羡慕。 想着想着，她缓缓睁开眼，她搬着椅子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可以听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声音，还有孩子们玩耍的声音。 可她双眼无神，看不清窗外的景色。 她将凳子挪到窗口，站到了椅子上。一只手搭在窗台上，缓缓抬起腿往窗外伸。椅子一震，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从椅子上跳落在地。 心脏狂跳的声音，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她不想死。 “拜拜，我先回家了，明天再一起玩！” “明天见！” “明天见！” 窗外传来稚气的声音。 宋榆舟的眼眶中噙着泪水，眼眶微微颤抖，嘴里喃喃地说着：“是啊，我也有明天。” “小榆，我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门外的陶敏芝小声询问。 宋榆舟清了清嗓子，回答：“好，谢谢妈。” 第二天，陶敏芝带宋榆舟去江城市中心医院。 陶敏芝拍拍她的手说：“我在这里排队，你到旁边站着。” 宋榆舟点点头。 快排到陶敏芝时，宋榆舟朝陶敏芝走过去。她发现陶敏芝双手紧握，神色有些紧张。宋榆舟跟随陶敏芝的眼神望过去，窗口里的工作人员竟然是她家楼下的邻居。 “阿姨，哪里不舒服？挂哪个科？”邻居认出她们，温柔打招呼。 “我挂消化科。”不等邻居最后一个字说完，陶敏芝就打断了她的话：“哎呀，最近消化不好，想来看看。” “可以了，阿姨注意身体。”邻居把号给陶敏芝。 “谢谢。” 陶敏芝拉着宋榆舟走到楼梯口，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我们去中医院可以吗？中医院的医生也很厉害。” 看着陶敏芝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宋榆舟摇了摇头，“不用了。” “你别误会，我真不是不相信你。”陶敏芝连忙开口解释。 “可能真的是我想多了，不用看了，回家吧。”宋榆舟试图笑一下，但表情有些僵硬。 这一刻，宋榆舟似乎有些理解母亲了。 做家长的无法接受子女有心理疾病，更不愿意被人发现子女有心理疾病。 她自己也用了整整一年时间，才勉强接受这个事实，何必强迫父母去接受。 暑假最后几天，宋榆舟去图书馆翻看了一些精神病学和心理学的相关书籍。看书的过程中，她觉得心情平复了很多。最终决定跨考心理学研究生，进行自我疗愈。 从医院回到学校，已经是下午。 走在校园里，宋榆舟感觉周围的景色都变得清晰，步伐也轻盈了许多。她来到图书馆，查找“暴食症治疗”的资料。 在此之前，她尝试了许多方法，都无法阻止自己的贪食和冲动，最多坚持两个月，就会功亏一篑。每次暴食之后，她告诉自己要振作，这是最后一次。可一次又一次失败。 [想要暴食的时候，把注意力转移到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提高愉悦感和掌控感。] [暴食之后，我们会经受很多负面情绪的打击。万万不可坐在原地，让这些情绪吞噬自己。可以先想一些感兴趣的事情来占据注意力，你的心情也会平缓下来。] 看到这段文字，宋榆舟回想起上次暴食催吐后，还沉浸在愧疚之中，忽然想起曾昱，她的心又平静了下来。 翻阅完手中的资料，她在笔记本上写下《暴食对应方案（幻想版）》。 暗恋对象：曾昱 基本信息：不重要 最终目标：考上研究生就表白 日常任务： 1.不能暴食（没有人喜欢暴食的女生，没有人！） 2.保持心情愉快 3.保持身材 4.每天都要好好努力 5.享受美食，细嚼慢咽
第9章 09善用“关我屁事” 进入十一月，一望无际的橙黄色落叶铺满了整个校园。微风拂过树木，落叶飘飘洒洒地舞动，宛若一曲欢快的交响乐。 宋榆舟从 22 栋寝室出来。走到 11 栋寝室，低头看了眼时间，还差 3 分钟。她闭目聆听枫叶落地的声音，在心里倒数。 数到“一”时，她缓缓睁眼，看见曾昱从 10 栋缓缓地走出来。 等曾昱走到 7 栋时，宋榆舟才抬起脚步，悄悄跟上。 两人一路保持着 10 米距离。 推开食堂塑料帘子，宋榆舟一眼就看到正在用餐的曾昱。不用猜也知道他吃的是鸡蛋饼。这些日子，她每天早晨跟在曾昱身后，基本摸清了曾昱的喜好。 宋榆舟去窗口买了个红豆饼，走到距离曾昱最远的位置坐下。看着手里冒着热气儿的饼，她在心里默念：这是我很喜欢的红豆饼，我应该细嚼慢咽。 餐前仪式过于“隆重”，宋榆舟刚咬下一口饼，余光瞥见曾昱已经站起来了。 看着手里还剩一大半的红豆饼，宋榆舟摇摇头。算了，你先走吧，待会儿自习室见。 每口咀嚼 20 下，足足过了十分钟，宋榆舟才将一块饼干吃完。她沿着餐厅的小道，穿过图书馆的长廊，来到北区教学楼。 北区自习室里大多是考研的学生，不在乎环境，只图个氛围。 宁州大学虽是一本，却只有 6%保研率，保研竞争早已变成没有硝烟的战场。 早上 7 点至 9 点是老自习室的晨读时段，能见识到各种背书姿势：河东狮吼型，一般站在外面走廊对着窗口大声朗读；面壁思过型，大多拿着书面对墙角小声背诵；奋笔疾书型，通常带着耳塞边抄边背。 宋榆舟在这里没有固定位置，只能随机找座位。她边走边伸长脖子朝最后一排张望。 自习室内，每张书桌上都堆满了课本。曾昱个子高，即使低着头也很显眼。他今天依旧坐在最后一排靠近走道的位置。 宋榆舟走到倒数第二排靠墙的空位，将包往椅子上一放，拿出便利贴，写好“今日学习计划”，贴在桌面。接着抽出《考研英语红宝书》，边写边背单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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