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龄原封不动,把天鹅送回去,赌气说:“我不想吃。你吃。”
其实她挺想吃的,玉春轩的黑金榴莲天鹅酥是一绝,不是买的预制点心,是厨师每日现做的。
但,她不想吃谢浔之夹的。
她在生气,生气要有原则。
谢浔之知道她在生气,也知道饭局结束后,他最重要的事不是计划领证,而是哄好她。但此时此刻,令他更头大的是这只天鹅酥。
榴莲味的天鹅酥。
“……”
他不吃榴莲,不吃榴莲味道的食物,但易思龄当着众人的面夹回给他,他能不吃吗?
谢浔之面容平静如水,随后很自然地夹起那只天鹅,送到嘴边,咬下一口,还冒着热气的榴莲夹心从酥皮中流出来,充斥他的味觉。
他无波无澜地将其咽下,把这只易思龄夹给他的天鹅吃完。
午饭结束,众人各自打道回府。从今天下午开始,易家就要开始派人给亲朋好友送喜饼和请帖,梁咏雯还要操持港岛这边的婚礼,且有的忙。
谢浔之寻了一个理由送易思龄回家,梁咏雯知道这两小孩有话要讲,识趣地拉着易坤山走了,走之前交代易思龄:“我在置地爱马仕定的包到了,你去帮我拿回来,正好让女婿送你去。”
易思龄:“哦。”
梁咏雯笑,不管她,挥挥手让她滚蛋。
易思龄只得上了谢浔之的车,上车后她还是不说话,抱着双臂,直视前方。
车往置地广场开去。
谢浔之偏过头,仔细地观察她的神情,随后打破沉默,“怎么生气了?还是今天哪里做的不好,不够让你有面子。”
易思龄冷嘲热讽:“你哪里都做得好,长辈们都喜欢你,就我不好,我欺负你,我是大恶人。”
谢浔之语气温柔地说:“你脾气最好了,怎么会欺负我呢?”
易思龄默了几秒,反应过来他这是明目张胆的内涵,猛地转过头,对上男人促狭的一双眼。
“谢浔之!”
谢浔之笑出声,很主动地把脚伸到她的高跟鞋旁边。易思龄看着那只锃亮的皮鞋,莫名不解。
“踩我,出出气。”他包容甚至是纵容地说,勾起一丝很让人看不懂的笑。
他看上去很期待她踩他。
“……?”
易思龄一时无语凝噎,什么人啊,为什么还想主动给她踩啊?
但视线无法挪走,就这样盯着他的腿,脚踝,和鞋。
谢浔之有一双很长的腿,肌肉线条矫健流畅,被量体剪裁的西装裤裹住,散发着很强烈的存在感。后座空间本来一分为二,但他越界而来,即便是如此松弛的姿态,任剐任杀,仍旧像入侵者。
裤管因为坐着而上挪几寸,露出中间一截骨节凸出的脚踝。薄而柔滑的黑色正装袜将其包裹,看不出一丝裸露的皮肤。脚上是一双锃亮的,纤尘不染的手工皮鞋,严肃的牛津式,没有雕花布洛克,是他一如既往的沉稳和板正。在她华丽的金色高跟鞋旁边,如此一丝不苟。
这样严肃禁欲的画面,易思龄居然瞧出几分性感,脸上悄然无声爬上一抹红,空气里无端浮出暧昧的荷尔蒙。
她刚刚踢过他的脚踝,踩过他的鞋…这样的内敛而有力的双腿…
易思龄舔了下唇瓣,仰起下巴,顺带把视线挪走,用发号施令来掩盖内心的慌张:“拿走。”
谢浔之没动,皮鞋挨着她的高跟。僵持了几秒,易思龄听见他很低地叹了口气,以为他撞南墙了就有自知之明,可下一秒,谢浔之俯身靠过来,右手很轻柔地握住她的小腿,将其抬起,把她的高跟鞋放在他的皮鞋上。
小腿被他的手暖了一下,快要酥掉了,易思龄绷着小腿肌肉,别扭地说:“你做什么啊。”
“我知道你生什么气,但我们总要领证的不是吗?”谢浔之柔和地注视她,“梅叔问过栗姨,港岛这边的流程就是先过礼,再领证,最后举办婚礼,总不能我们不领证却办婚礼吧?还是你不想在内地登记结婚,我们也可以在港岛注册,到时候去内地做个公证。都听你的。”
易思龄真是受不了他这样深沉海浪般的温柔,被他无声席卷掉。咬了咬唇,她不高兴地指出问题:“又没说不领证,别给我扣帽子,我才没有因为这个生气。”
“那是什么。”谢浔之耐心十足地问。
“是你都没跟我商量,突然就在桌上说。前一秒不是还答应我爸妈,说一切都听我的,下一秒就擅自做主,这是听我的吗?但凡你提前跟我说,我都不会生气。”易思龄白他一眼。
原来是这个。
她不说,他再如何心细如发都猜不到这一层,女人的逻辑和男人的思维本质上不一样。
谢浔之沉吟片刻,“这样。”
他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腿。她倏地一紧。
“我们回到刚刚的场景,在饭桌上,岳母问我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然后我看向你,示意你来说——”谢浔之深邃的视线缓慢地蔓延过来,看向她,“你说,妈咪,我和浔之准备这几天先把证领了。”
易思龄:“……”
他继续缓缓:“然后我会这样接话:对,我们接下来准备领证,都听昭昭的。”
“这样好不好?”
“………”
易思龄不知为何,明明还在生气,却被他这样一本正经地哄笑了。大抵是他哄人的方式真是老掉牙。她是三岁小孩吗,还和他玩时光倒流的小把戏。
“谢浔之,你真的很土……”她嘀咕着,又似乎羞恼地说了一句老古董。
她今日的新娘妆怎样看都华丽而隆重,阳光扑在她脸上,睫毛浓密卷翘,笑起来就更漂亮,任何华丽的东西都和她相配。
谢浔之见她笑了,知道是把她哄好,“我土没关系,我的太太洋气就行。”
易思龄瞥他一眼,油嘴滑舌什么呢,越发土了。
谢浔之抬了下眉尾,这才在她高兴的节点上把正事说了:“那就这样定了。过两天我们一起去京城领证。”
易思龄哼了声,全当默认。
——
从置地广场回到家,易思龄把拿回来的包让佣人放去梁咏雯的衣帽间,回房间就把妆卸了,洗澡,然后躺在床上睡觉。
今天起太早,又紧张了一上午,中午又忙着招待各路宾客,她的瞌睡早就挡不住,回程时就在谢浔之的车上睡着了。
她知道结婚很累,但没想到这样累。
这只是刚刚开始。
还有领证,拍婚纱照,和团队商量婚礼现场布置方案,和设计师商量婚纱造型,除开两套主纱,两套迎宾纱,还需要购置各类礼服,因为结婚那几天,大大小小的招待、宴会、饭局不断,她不能穿重复的…挑婚鞋,挑姐妹团的伴手礼,挑喜糖盒,买各种需要的东西……还要发邀请贴…她连要请那些人都还拿不准……
易思龄光是理了理接下来的日程,就惊恐,睡着了,一觉醒来到了晚上。
一睁眼就看见老三老四坐在她卧室里,拿逗猫棒和花花玩耍。
“醒了!”老三推老四的胳膊。
易琼龄往床上看去,“我的天,你终于醒了。”
易思龄懒洋洋地坐起来,撑了个懒腰,刚醒来,声音瓮瓮地:“…做咩啊。”
易欣龄叹气:“大小姐,情报不听吗?”
易思龄:“什么情报?”
易琼龄炸毛:“不是你让我们去查姐夫的表妹吗!”
易思龄迟滞的思维回炉,是有这么回事,但她都忘了,现在想起来那个在洗手间遇见的女人,长相温婉清纯,开口就是浔之哥哥。
不是她多心,是女人的语气太过亲昵了些,又是当着她这个刚订婚完的嫂子,有些惹疑。谢明穗和谢温宁两个亲妹妹都只不过是喊“大哥”。
易琼龄从谢温宁那套来了所有的消息,“姓范的表妹有好几个,今天跟着谢家大部队来的是范楚桐,是姐夫的二叔的老婆的亲哥哥的大女儿。”
“……”
易思龄晕了。
易欣龄说简洁版本:“总之不算是表妹,没有血缘的亲戚,范家和谢家二房才是正儿八经的亲戚。”
易琼龄又问:“你查她做什么,她得罪你了?”
“我都没和她说几句话,什么得不得罪。随口问问而已。”易思龄不想两个妹妹多想,何况这也不算个事。知道就行了。
易琼龄挑挑眉,坏笑:“若是真有人惹到你,那真是……”
她和老三相视一笑,异口同声:“恭喜他(她)!中奖啦!”
易思龄:“……”
“少乱说啊!”
易琼龄哼了声,“对了,还有情报,听不听?”
“有就一起说,别磨蹭。”易思龄最不喜欢听人卖关子。
易琼龄贼笑一声,打开手机翻出谢温宁刚刚发来的清单,:“宁宁发来了姐夫喜好一览,助力你们夫妻和谐恩爱。我先截图发你,再念给你听啊——”
易思龄表示她不想听谢浔之,但易琼龄已经念了起来:“你老公不挑食,什么菜都能吃,但偏好家常菜,最喜欢吃的是……啊?鲫鱼炖豆腐?冬笋丝炒蘑菇?这也太好养了吧……公主随便吃个菜都比这个贵啊。水果喜欢苹果和桃,平日里爱喝茶,最喜普洱和猴魁。”
易思龄不说话,老古板喜欢吃的菜土土的,水果中规中矩,还爱喝中年男人挚爱的普洱。
“不抽烟,但抽一点雪茄,酒量很差,两杯就倒,唉,话说上次姐夫来我们家,喝了不止两杯吧?”打了个岔,老四继续:“你老公热爱运动,早上基本五点半起床晨跑——什么?五点半起床?哈哈哈哈哈哈……”
念到这,老三老四抱成一团,笑不可遏。
易思龄脸上发烫:“……”
她思绪阵阵恍惚,满脑子都是老古板每天五点半起床??
易欣龄笑得肚子疼,泪也氲出来,“公主,姐夫五点起,你要睡到中午十一点,你俩睡一张床还能睡出时差!不过不会影响你们办正事吧?”
易琼龄说起这个就很兴奋:“姐夫早上是别想啦,会被公主一巴掌拍死的!”
易欣龄:“那姐夫晚上多努努力,反正努不努力,公主都要睡到大中午!”
易思龄臊得脸红,身体也热辣辣的,只能羞愤地瞪这两人。一屋的小处女,在这激烈讨论男欢女爱。
易琼龄凑上来问:“你俩现在到底什么进展?全垒?”
易思龄红着脸推她,“怎么可能!我是这种很好搞定的人吗!”
易欣龄让老四别这么限制级,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姐夫那么克己复礼的人,怎么可能这几天功夫就能把公主拐上床。要想郑渣男花了三个月都没能让公主松口。
“但接吻肯定接了。”
“还不止一次。法式热吻,吃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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