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和贺闻朝分开后她就回来打扫,一直忙了好几个小时才把久无人居住的老房子弄得整洁一些,尤其是自己这个房间。 但整体来说还是不算特别干净,蒋莞想着过两天,她还是得请个专业的保洁团队过来打扫一下。 她这段时间要申城京北的来回跑,荔景花园那边得把东西搬进去,一时半会儿不能直接住,她总得有个先落脚的地方。 那比起酒店,自己曾经住过的四合院当然是更合适的,况且爷爷留给她的房子,总不能这么荒废了。 蒋莞躺在床上看着有些发霉老旧的天花板,眼神不自觉的有些放空。 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刚刚那个梦。 关于父母的事情,贺闻朝就主动和她提起过那么一次,还被她慌里慌张的打断了。 现在想来真的是有些遗憾,没有办法在从前就了解他更多。 那个时间点是关越的事件刚刚结束后不久,贺闻朝回到学校来上学,一切如常。 但蒋莞心里却是有一点怕他的。 因为这点怕,她拒绝了解贺闻朝太深,也不想让他了解自己太深。 互相交换人生伤痕这件事应该是和亲密至极的人做的,而不是……她这个骗子。 蒋莞怕她知道的东西越多,到最后分开的时候越无法收场。 如果贺闻朝未来后悔,觉得倾心相付的自己像个小丑,那她的罪过就更多了。 直到那个时候,她还是觉得自己和贺闻朝一定会分开。 蒋莞真正有观念上的转变,是高三上半个学期结束后。 经过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和贺闻朝交往的日子,习惯了有他的照顾,也习惯了他在计划未来的时候统统把前提换成‘我们’…… 女孩儿开始觉得如果自己不说出来一开始接近他的真相是为了刺激谢为,那他们就这样下去,应该也能过得很开心。 毕竟,蒋莞深知这只是她自己的秘密,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她连苏兮和陈以白都没说,所以如果想瞒是能瞒得住的。 曾经别有目的去接近贺闻朝甚至骗取他的感情是她的错,可是说出来的话,少年这么高傲的人不是会更自尊心受挫么? 如果她一直留在他身边,好好弥补他不就行了? 其实,他们也不一定非得要分开。 有那么一段时间,蒋莞是真的想过把以前的事都当作没发生过,就这样和贺闻朝继续交往下去的。 他们的成绩有差距,但依然可以在一个地方读大学,不想留在京北,那就去别的城市,少年说过,申城音乐大学也很不错。 只可惜事与愿违,后来又出了别的意外。 蒋莞想藏起来的那些东西,不得不被自己全部掀出来,成为撵贺闻朝离开的武器,他们到底还是得分开。 但在最要好的那段时间里,蒋莞曾主动问过贺闻朝他家里的事。 就好像对那天她仓皇躲避的补偿和关心一样。 “你爸妈为什么总是吵架啊?”她吃着贺闻朝给她炸的鸡翅,边啃骨头边问:“离了婚也吵架?” 在她的认知里,夫妻离婚就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的老死不相往来,怎么还能总凑在一起吵架的? 贺闻朝拿了纸巾和垃圾桶坐在她旁边,淡淡‘嗯’了声。 蒋莞是坐在沙发上啃裹着面包糠的炸鸡的,一咬就掉一堆碎渣——不在餐桌上吃饭是他最不能忍的事儿之一,可现在…… 底线就是这么一步一步降低的。 “为什么啊?”蒋莞不明白:“你爸妈离婚了也总是见面吗?” “平均两个月见一次吧。”贺闻朝把她弄的一沙发碎渣收拾起来:“他们一直在打官司。” “啊?”蒋莞愣了:“打官司?离婚官司?” 是财产什么的分割不清楚吗?她只能想到这点。 然而贺闻朝的回答,让她意识到自己的脑回路还是贫瘠。 “算是吧。”他想了想:“在争我的抚养权。” “……”蒋莞呆呆地看着他:“你的,抚养权?” 她确实是有点短路——毕竟贺闻朝也不是小孩儿,马上都是十八岁的成年人还自己搬出来住了……父母在争什么抚养权? “我妈不打算再婚,我爸再婚后生不出来,他们两个都只有我一个孩子。”贺闻朝很平静的叙述着:“所以从六年前,他们就一直在打争取抚养权的官司。” 六年前……少年还不到十二周岁的时候,这对父母就闲的没事互相打官司玩? 真的是,听了都觉得可笑。 蒋莞看着贺闻朝面无表情说这些事的模样,有些心疼。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放下手机里的炸鸡去抱了抱他。 “没事,我马上十八周岁了。”贺闻朝并没有介意女孩儿油汪汪的手指把他的白色T恤抓的一团花,反而笑了笑:“到时候他们谁也不用争了。” 十八周岁意味着成年人,不需要依靠任何抚养权了。 “可是,抚养权官司能打这么久么?”蒋莞不懂法律,懵懵地问。 “一般来说不可以,但他们行。”贺闻朝抽了张湿巾,帮着她擦手:“因为我妈是律师,我爸有钱,他们就可以一直争下去。” 他们谁也赢不了谁,都巴着自己这一点血脉不放就犹如巴着救命稻草,所以就一直争执不休。 蒋莞听着,简直觉得贺闻朝比自己还可怜。 虽然她和父母的关系也不好,但起码还有爱她的老一辈,奶奶去世了,她还有爷爷。 可贺闻朝的爸妈,简直是把他当成一个私有物品去争抢。 从贺闻朝的描述就能听出来,他的父母一个有钱一个有办法,想来也都是社会地位极高的人。 他们争他的抚养权仅仅是为了‘延续血脉’这么简单?想必不止如此。 贺闻朝在钢琴上的天赋几乎瞎眼可见,少年时就拿了肖邦国际钢琴奖的成年组金奖,谁不想让这样的一个天才属于自己? 争抚养权争的不仅仅是血缘,孩子,还争的是自己的脸面,争这口气。 这些,估计贺闻朝都是心知肚明的。 毕竟自己凭借描述都能听出来的事,更何况他这么聪明呢? 蒋莞有些唏嘘,用被他擦干净的手捧起他的脸亲了他一口:“没关系,以后有我对你好。” …… 现在想想,自己那时候整天对着贺闻朝画大饼可真够过分的,明知道他是个缺爱的孩子。 蒋莞回忆起来,都忍不住懊恼的缩进被子里翻滚,真想时间倒流让自己把话都收回去。 她想起来自己下午的落荒而逃,也是因为总能想起自己在过去的那些时光里是多么过分。 蒋莞咬着手指,半晌后给苏兮打了个电话过去。 漫长的‘嘟嘟’盲音里,她连着打了四五个电话过去,对面才接了起来。 “大姐,你是不是有病啊?”苏兮的声音虚弱,带着幽怨:“这特么凌晨四点……你是通宵还是出国了?” 要不然正常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间打电话过来! “我想好了。”蒋莞声音清明,严肃道:“我以后要对贺闻朝好一点。” “……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觉得我真得对他好一点。”蒋莞顿了下,继续说:“你不是说我们复合得第一个告诉你吗?我这就告诉你了。” 她决定从现在开始,用以后的余生来兑现当初的那句承诺——以后有我对你好。 “啊?”苏兮大惊,声音都清醒了不少:“你们复合了?” “还没,就是我已经决定和他复合了,不纠结了。”蒋莞是那种在决定一件事之前会反复思虑很久,但一旦有了决定后就不会回头的那种人。 此刻她抛掉了所有的顾虑,只想跟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走……顿时觉得浑身松快,豁然开朗。 苏兮简直觉得自己被耍,怒气冲冲:“蒋莞!我真被你气死了,还没复合给我打什么电话,烦人!” 她听着电话里挂断的‘嘟嘟’声,忍不住笑了笑。 都说人在夜晚做决定会有冲动的成分在,但蒋莞却觉得自己现在才是这段时间以来最清醒的时候。 大概真的是白天贺闻朝的话给了她勇气吧。 人在察觉到自己被偏爱的时候,总会更有底气一些,而她在这方面总是敏锐的。 重逢这段时间,蒋莞一开始以为贺闻朝只是心有不甘,想报复自己,所以她也情愿被他玩弄一次。 可是那家伙呀,哪里是会报复别人的人呢? 贺闻朝总是傻傻的掉进同一个坑里,又一次率先暴露了他‘更爱’的一面。 这次,蒋莞不舍得再让他失望了。
第36章 铃铛响 蒋莞在四合院住了两天, 暂时性的处理了一下京北分公司的事情,然后又飞回申城去做最后的交接。 她被调动工作这件事大体是岳嘉源亲自负责的,可部分交接这样的小事自然用不到他出面, 还是和程淮景处理。 蒋莞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的时候,程淮景推门走了进来。 他脸色很难看,见到在里面帮忙的唐逸阑, 撇头冷冷道:“你出去。” 唐逸阑被呵斥的一连懵逼, 下意识看了蒋莞一眼。 蒋莞也有些不明所以, 但看着程淮景这架势就知道男人是有话要说, 于是她点了点头, 示意他先出去。 等唐逸阑走后,蒋莞才开口:“怎么了?” 程淮景这人一向很能装的, 自诩为喜怒不形于色,很少把这么情绪外露,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 程淮景沉声问:“你真的要去京北分公司?” “……你现在问我这种问题?”蒋莞觉得离谱:“调令都下来了。” “我前几天出差,回来你又去京北了, 一直没时间和你商量这件事。”程淮景面容严肃:“我记得你从前和我说过讨厌老家, 不会回去,怎么接受这个调动安排了?” 那是他们少有的私下交流了, 在多年前一起去京北出差的时候。 当时他让蒋莞介绍一下京北当地吃喝玩乐的特色,而后者却耸了耸肩, 说自己也不知道。 “程总, 我这个本地人和你这种外地人差不多。”蒋莞笑了笑,实话实说:“好多年不回来了,也不知道哪里好玩。” “哦?平时逢年过节不回家么?”程淮景有些意外。 蒋莞摇了摇头, 没多说:“我不想回来,最讨厌这个地方了。” 那时她在饭局上喝了点酒, 有些微醺,否则也不会在他面前说出这些来。 可这些年过去了,程淮景却一直记得。 蒋莞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哪次,然后笑了笑。 “谢谢程总还记得。”她客客气气地说:“工作调动,没必要把个人喜好掺杂进去。” 她不想和他聊太多私人情感的事情,全用‘工作’二字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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