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望捉住她话里的某个词,若有所思地挨字重复:“勉、勉、强、强。” “哦,这样啊。” 姜喜澄听见他低低的笑声,脸一红,垂头碰了碰岑望手中的打包盒,试图转移他注意力。 天气冷,饭菜凉得快,她虽然与岑望外婆未曾谋面,却已经心生愧疚。 姜喜澄抬眸想要说话,没曾想,他还在注视着她。 他眼底仿佛拢了温柔清亮的月泽,笑意流转,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似有千言万语含在其间。 姜喜澄招架不住,瞬间败下阵来。 她睫毛连续颤动了几下,昭示着心尖的慌乱。 姜喜澄碍于面子,不想在岑望面前露了怯,又硬着头皮回视他。 岑望目光坦荡得过分,毫不收敛,见她重新看过去,柔和更甚。 明明这过程只过了几分钟,她却觉得分外漫长,像是上天故意要让她把今天记牢。 姜喜澄挪动了位置,从岑望面前挪到他身侧,提议道:“我帮外婆重新买一份吧。” 岑望这才把目光收回去,平视前方:“不用,我来。” 两人并肩折返店铺。 姜喜澄倒不是和他假客套,她是真觉得对不起老人家,不弥补一下良心都过不去: “你别跟我抢了,都是因为我那什么了你,才耽误了时间。” 岑望学她说话:“就是因为你那什么了我,才应该我买。” 姜喜澄越端详他,越觉得他表情有些楚楚可怜的无辜,仿佛她是强抢民男的娇蛮大小姐。 她这想法一出,脸又烫起来:“为什么啊?” 岑望一向清冷的脸庞竟多了丝炫耀的意味:“因为我赚了。” 姜喜澄脑子没转过弯来:“你赚什么?你赚钱了?” 岑望也不嫌她迟钝,反而乐得给她解惑:“你抱我,是我赚了。” 他这理由太过中听,姜喜澄羞涩咬着下唇,没骨气地妥协了。 重新买了份粥后,姜喜澄跟着岑望前往医院的病房。 到了外婆住的病房门口时,岑望问:“要进去吗?” 姜喜澄摇摇头:“我不太好意思。” 毕竟里面是岑望的外婆,她想给他的亲人留下个好印象。 所以,她虽然很想见外婆一面,但她来得急,连看望老人的东西都没准备,而且昨天没睡好,眼皮有些肿,又奔波了一上午,头发毛躁躁的,想都不用想,肯定状态欠佳。 况且,她也担心老一辈人会觉得他们俩又不是正儿八经的男女朋友,她居然就这样冒冒失失来找岑望,整得跟见家长一样,毫无边界感,又无礼又不妥。 两相考虑下,姜喜澄觉得,她还是扒在门上的窗户偷偷看一眼好了。 岑望将盛着粥的勺子喂到外婆嘴边,外婆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就从岑望手里夺过勺子和粥碗: “小望,你别喂我,我又不是病入膏肓嘞,我这手还能用。” 虽是埋怨的话,眉梢眼角却全是笑意。 岑望便也由着外婆。 此时,姜喜澄一点一点地,眼睛从厚实的门板移到透明的玻璃窗,飞速地探头朝里一瞄,又像受了惊的小猫似的,急忙躲回安全区域。 呼,应该没被发现吧? 姜喜澄努力回想刚才匆忙一瞥看到的景象。 岑望外婆好像在笑,很和善的样子。 殊不知,这一幕全然落入了岑望的眼底。 他没忍住笑出声来。 外婆怎么说也是过来人,看岑望这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心里便有了数。 她把粥碗搁在一旁,试探道:“小望,你这笑不正常啊。” 岑望拉平唇角,但眼眸的光亮却藏不住:“没。” 外婆追问:“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孩了?” 岑望当下没回应。 他思考着该从何处向外婆介绍姜喜澄,介绍她的性格爱好?还是学习成绩?又或是长相?还有她们家的家庭氛围? 外婆却以为岑望是不好意思承认,便想着诈一诈他,她换上“一切尽在掌握”的神情: “你别藏着掩着了,我都知道了。” 岑望怔了下。 看来外婆刚才也看到姜喜澄了,不知道姜喜澄得知,会不会抓狂? 他抿唇,缓缓地点了点头。 外婆见过岑望乖巧懂事的样子,见过岑望叛逆极端的样子,唯独没见过岑望这般青涩纯情的样子。 外婆也不倚着床头了,惊喜地直起身子:“你小子,还真让我诈出来咯。” 岑望:“……”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外婆趁热打铁:“跟外婆说说,什么样的女孩子?她喜不喜欢你呀?” 岑望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他笃定道:“您一定会喜欢她。” “如果以后有机会,她也愿意的话,我和她来见您。” 外婆忽生感慨,眼底发雾。 她女儿如若泉下有知,一定会比她还激动。 外婆抬手摸了摸岑望的头,满是怜惜和慈爱:“小望真的有在好好长大。” 初泉,你放心吧。 岑望同样想到了母亲,眨了眨眼,起身:“外婆,我出去一下。” 外婆瞧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形,又想起他t孩童时代的小土豆模样。 一眨眼,就过了这么多年。 她微笑:“嗯,你去。” 岑望推开门,姜喜澄手扶着膝盖坐在椅子上,身子一晃一晃的。 她偏头,走过去:“我下午的火车,要回去了。” “我们去吃饭。”岑望说。 姜喜澄阻止:“我自己去吃,你好好陪外婆。” 岑望有些心疼和自责:“对不起,不能送你去车站。” 姜喜澄笑笑:“没关系,我就想见见你。” 怕你独自一人承受痛苦,怕你独自一人承受无助。 所以我来了。 你没事就好。
第70章 怎么跟老夫老妻似的 岑望外婆还没出院,就到了开学的日子。 他打电话找班主任请假,打算陪外婆出了院再去学校报到。 一班的班主任是个资历很深的严厉男教师,听见岑望要请假,声调陡然下沉:“刚开学就请假,你有急事?” 岑望平静陈述:“抱歉老师,外婆生病,我要照顾她。” 班主任知道各个学生的家庭情况,尤其岑宗哲和学校关系匪浅,便也不再追问。 他语气缓和了些,提点岑望:“这半学期每一天都很关键,陪外婆的时候也不要忘了抽空复习。” “小心一懈怠被人反超。” 话是这么说,但班主任实际上并不担心这样的情况发生,岑望这孩子既聪明又努力,不是一般人学个几天就能追上的。 岑望“嗯”了声:“谢谢老师,我会的。” 班主任在电话那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原以为岑望这种孩子,仗着出身好、成绩好、长相好,肯定会在学校横着走。 他接管一班班主任时还担心,这学生指不定给他找多少麻烦,偏偏碍于身份,处理起来也不简单,怕是要让他愁秃脑袋。 竟没想到岑望谦卑又知礼,他这么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学生,倒是对他有点刮目相看了。 “行,就这样吧。”他最后叮嘱了句,“尽量早点回来。” * 这学期,高三生们在校期间不允许再去校外吃饭。 校领导说是因为校外吃饭花得时间长,白白浪费了学习的机会,不如在学校食堂,方便又快捷。 一天多迈一小步,那N天后就迈出了无数个大步。 得知这个消息,第一难受的是纪昀,仰天长啸×1:“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剥夺我吃美食的权利!” 第二难受的是贾之洲,仰天长啸×2:“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连我高三生涯的最后一口氧气都不放过!” 杨许然挠挠额角,干巴巴地安慰:“其实换个角度想,能省下一笔钱,等毕了业可以吃大餐。” 姜喜澄续上杨许然的思路:“再换个角度想,可以不用走那么多路,虽然是被迫的,但是确实省了力气。” 贾之洲深深地叹了口气,面向岑望:“说好给望哥接风洗尘的,现在好了,只能多分他一块食堂特制肉了。” 纪昀幽幽地补充:“还是在打饭阿姨不手抖的情况下。” 岑望笑了下:“吃什么都行。” 中午,五人找了个六人桌坐下。 这其实是他们熟悉以来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主要因为岑望名气不小,和他坐在一起避免不了成为别人的谈资。 她们三个女生不能说介意,可也不是完全不介意。 但一到这学期心态就转变了,由于快要毕业,大家都产生了种“管它呢”的摆烂态度。 反正那些议论的人说不定以后再也不会见了,那就随他们怎么说,自己开心就好。 纪昀盯了会儿空出的那个座位,鬼使神差地放了块肉。 贾之洲见状,又惊讶又好笑,调侃道:“路柏言还活着呢吧。” 纪昀猛地一震。 摆块肉跟祭品一样,不吉利不吉利。 她又把肉夹回她的餐盘旁。 纪昀看着那块肉,心里翻腾起异样的感觉。 她赶忙夹了块鸡蛋放进嘴里,但那种感觉反而越发汹涌,让她没来由地心颤。 纪昀又找杨许然搭话,来压制内心: “许然,今天这鸡蛋炒得还不错吧?” 等了半天,没人应声。 纪昀抬起头,见杨许然正盯着窗外走神。 她搭上杨许然的肩,沿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只捕捉到几个学生的背影,好奇道:“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杨许然摇摇头:“没什么。” 纪昀莫名感到杨许然眼神闪过了一丝伤感。 她认真端详了会儿杨许然的侧脸,觉得应该是自己多想了。 纪昀扭头,又被喂了把狗粮。 哦不,还不能叫狗粮,那俩还没成为情侣呢。 姜喜澄近视,但除了上课学习,别的时候不喜欢戴眼镜,所以没看清炒菜里面放了土豆块,等看清后,一勺饭已经扣到了餐盘里。 她喜欢吃土豆丝,喜欢吃土豆片,就是不喜欢吃土豆块。 姜喜澄只能任劳任怨地把土豆块挑到一边,她嫌它们碍眼。 但最后还是要吃光,因为放餐盘的地方有老师检查倒饭情况,一点点可以,多了不让。 岑望扫了眼:“给我吧。” 姜喜澄不确切地问:“啊?什么?” 岑望眼神示意了下:“土豆。” 姜喜澄故作推脱,实则眼里早已放了光:“这不好吧。” “这有啥不好?”贾之洲把姜喜澄盘里的土豆有条不紊地搬运到岑望盘里。 他笑嘻嘻的:“他和我一样,最爱吃土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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