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确定,不然敢回来么。” 她无所谓地抱着肩膀, 最近瘦了一点,穿着小香风的上衣, 肩线松紧有余,显得脖子又细又长。 蒋南小口啜了咖啡,仔细回味苦涩。 最近的日子又回归到以前, 谷雨芬找回战场,后背挺起来了, 又回归到贵妇生活,天天在茶室饮茶,平心静气。 陶思远也是几天不见人,经此一事, 他对谷雨芬态度变得冷淡, 再也不会在她旁边耐心听她说话了。 看来最亲的人也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莫名的, 她想到殷凤娇。 最近不知为什么又要弄钱,明明上次在陶思远那借了五十万,去除判给的十万,还有四十万,怎么说都足够了。 可是,已经三次了,她总是旁敲侧击的说这也贵那也贵,生活艰难。 她们是母女,她了解殷凤娇,她就像个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说出爆炸消息,她连接话都不敢,逃避着。 这种生活完全不按她想法走的感觉实在太痛苦了。 沈清倒是给她出了个注意,“你就给陶思远戴个大绿帽,找个小男孩私奔,你这么美,那都是信手拈来的。” 蒋南有点慌,喝着咖啡掩饰慌乱。 “哪那么容易,我妈第一个打断我的腿。” 沈清目瞪口呆,夸张的感叹:“你都二十六了,怎么还听妈妈的话啊?” 她上了股急火,手在脸边扇风降温。 “妈宝女?” 蒋南无奈地说:“不是,她身体不好,我之前有这个打算,结果她那边出了事,没走成。” “唉?” 沈清凑过脸来,“有这个打算?是真打算私奔啊?” 蒋南心跳漏一拍,慌张看了眼周围,咖啡店里人稀少,没人注意她们。 “没有,想离婚,没离成。” “这个我知道。” 沈清第一次见她时,就强烈感觉到她想离婚的疯狂意愿,现在倒是没感觉了,躺平状态。 她还挺好奇的,陶思远前一阵跟她大发脾气后,就再也没见她,难道是他们关系缓和了? “你是不是怀孕了?” 沈清上下观摩,目光落到她的肚子上,那里扁扁的,不像有什么东西的样子,但也说不定…… “停。” 蒋南双臂做出x形,义正言辞地说:“我还是那个生不出孩子的豪门弃妇。” “也别这么说,可能陶思远不行呢。” 蒋南幽幽地说:“你儿子……” “哦,对,看我这记性。” 沈清尴尬大笑,蒋南却觉得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一闪而逝,快到抓不住。 * 一月还没过半,天气却冷起来,太阳明晃晃的像个浴霸灯,铺满的阳光里没有一丝温度。 蒋南打了个冷站。 公交车上,她心神不宁。 殷凤娇已经三天没联系她了,打电话过去也是忙音,她这才着急,准备去看她。 还没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杂乱喧闹。 蒋南咬着下唇,轻轻走到三楼,声音越来越清晰,她把耳朵贴在门上,震耳欲聋。 是从殷凤娇屋里传出来的。 她刚想敲门,门忽然开了,殷凤娇满脸泪痕,眼里是震惊。 “你来干什么?” 蒋南歪头往屋里看,几个人影坐在沙发上,看不清面容。 “快回去。” 殷凤娇作势关门,却被人拦住,一个穿着红色碎花毛衣的阿姨瞪着眼睛看蒋南,大声说:“这是不是你那个嫁豪门的闺女啊?” 经她一喊,沙发上坐着的人也匆匆起身,都聚到门口来。 蒋南一头雾水。 殷凤娇却嘴硬地说:“什么闺女,不是,这是社区的。” 她用力眨眼,大声说:“是吧?” 蒋南心像秤砣般落了地。 她平静地看着屋里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我是她女儿,有什么事?” 殷凤娇气得狠狠掐她胳膊,又拍她一巴掌,捂脸哭着回屋了。 她一走,这几个人都围上来,碎花毛衣阿姨一把把她拽进屋,站在门口,她才仔细看这几个人,三个阿姨,一个叔叔。 都是殷凤娇的同龄人。 她还没问,这几个人都火急火燎地拿着一张纸挥舞,七嘴八舌地说:“你可得负责啊!” “欠条手印还新鲜着呢!” “我们日子也不好过啊,当初真是瞎了眼信她。” 蒋南仔细看摆在眼前的欠条,手印,人名具在,字是殷凤娇的笔迹,还款日期已经过了几天。 她仔细看着数字:10万。 耳边是卧室里传来的哭声,被子捂住的呜咽,悠长空洞,满腹委屈。 “到底怎么回事?” 她被拉到沙发旁,听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出事情经过,原来从两年前就开始了,都是老街坊,他们都放心借给她。 最主要的是,她有个嫁进陶家的女儿,怎么可能愁这点小钱。 直到听说老张进了局子,他们才着急。 “闺女,我这可是养老钱啊,我无儿无女,就靠这点钱了。”卷发阿姨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流出来,她手里的单子是二十万,这几个人中她的最多。 蒋南侧头看了眼卧室,门紧紧关着,哭声一直持续着。 看这样子,确实是殷凤娇借的钱了。 她沉默一会儿,抱歉地说:“这件事我刚知道,要不你们先回去,我问问我妈到底怎么回事。” “你就说你有没有钱吧?” 红衣阿姨坐在茶几上,把腿咧开盘腿坐着,手里捏着欠条大骂:“我都来十几次了,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人,还让我走?” “她殷凤娇装死我们不管,你是她闺女,母债女还,你把钱给我,以后我见了你们都绕路走,绝不搭话。” 她说完,几个人也同意,纷纷拿出欠条,表明立场。 蒋南头痛欲裂,吵闹的分贝过大她没办法思考。 “妈!” 蒋南起身去敲卧室门,门把手不动,是从里面反锁了。 “几位叔叔阿姨,你们现在逼我也没有用,就算让我还也得给我点时间啊!” 她有些哽咽,说话也带着哭腔,“我决对不跑,我家就在这,往哪跑呢?” 几个阿姨露出恻隐,却还是不放心。 一直没说话的叔叔站出来,看着卧室门,露出厌烦,“闺女,我们已经报警了,要是过年之前不还,就得走法律程序。” 蒋南无力地靠在门边,低声说知道了。 天黑了,人都走了,屋里泛着凉意,卧室里安静如往常。 蒋南跪坐在门边,头靠着门,眼泪吧嗒吧嗒地掉。 还以为不会再哭了,还以为没有什么比送走周杨更痛苦的事了。 结果,生活无常,她连呼吸都觉得胸腔刺痛。 “妈,人都走了。” 耳边依旧安静,蒋南怔了一会儿,猛地站起来,无视眼前漆黑,跌跌撞撞地走到茶几下面的抽屉里翻找着。 她喘着粗气,拿着钥匙把卧室门打开。 殷凤娇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听到门声,转过头看。 蓬松的卷发挡住她大半张脸,但也能依稀看到哭到浮肿的眼睛。 蒋南把钥匙扔在地上,啪地一声开了灯。 “妈,现在能跟我说实话了吗?” 她冷着脸,侧着身子坐在床尾。 殷凤娇挣扎着起身,不说话,随手在床头柜上拽一张抽纸拧鼻子。 她动作缓慢,一张用完又抽一张,磨磨蹭蹭,像要把整个鼻腔擦干净。蒋南认真地看着她的背影,像不认识她。 可能是鼻子擦得痛了,殷凤娇才转过身,眼神不敢看她,落在被子上的大朵红牡丹上。她扣着手,像个孩子。 “都是你张叔,弄的…那个,就是投资那个。” 蒋南冷静回复:“就是网络诈骗?” 殷凤娇点头。 “家里的钱都投进去了,为什么还借了别人的?” 她不懂,不明白,不理解,却依旧语气平静。 殷凤娇叹气,脸上尽是后悔,“说是回报率高,多投多赚,我和你张叔想着,既然投了,就多投点……” 她越说越小声,蒋南简直气笑了,“你和张叔?” “妈,你说实话,是不是张叔鼓动你的?” 蒋南了解殷凤娇,半辈子苦出来的人,认实干。 再说,网络虚拟,她连网都不上,压根接触不到这些。 殷凤娇心虚,声音很轻了:“不是,是我们一起决定的。” “你们一起决定的,但是欠条上只写你的名字。” “我们是夫妻,写谁的不都一样?” 蒋南手指插到发根,冰凉的指尖摩擦,缓解头痛,“你怎么就那么相信他?他有什么优点值得你这样?” 天天出去打牌,不赚钱,还败家,还暴力伤人的男人,竟然有这么忠心的老婆,关键是这个女人是她亲妈。 “现在就不说那些了,都晚了。” 殷凤娇不想多说,认命的躺下,拿枕头捂住脸,唉声叹气着,时不时叨叨一句不活了。 蒋南说:“上次已经报警了,那边没有消息?” 不用问都知道,大概率没有,大多数这样的案子只能自认倒霉。 她伸手把枕头拿掉,看着殷凤娇说:“现在,好好想一想,一共欠了多少。” 殷凤娇浑身抗拒,一动不动。 “妈!” 她烦躁地起身,破罐子破摔地说:“你不用管,大不了我跳楼,死无对账!” 蒋南叹气,起身去客厅找纸和笔。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下雪了。 眼前分不清天和雪, 只看到白茫茫一片。 大片大片的雪花砸到眼睛上,睁不开,不敢眨。 蒋南拿着从复印店印好的纸张, 脚步沉重,带着一层黏在鞋底的新雪回到家。 不一会, 客厅窗户上就贴了一排售楼信息。 她搓着冻麻的手, 拿起一杯热水捂着, 不知道为什么总在她心情差极的时候下大雪,她已经恨上这雪了。 殷凤娇从卧室出来, 乱糟糟的头发,身上挂着短绒睡衣, 看到玻璃上贴着的纸, 眼泪刷一下流出来。 “这可怎么好,你张叔回来了连个窝都没有了。” 蒋南恶声恶气地说:“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没有回应, 紧接着是厕所大力关门声。 她慢慢喝着热水,感觉身子暖了很多, 她总会在冷的时候想到周杨,他那么瘦,身上却那么热。 他的蓝色拖鞋, 旧大衣,还有煮的热乎乎的面条。 之前还会后悔, 早知道警察没找到他,不如不送他走。 现在呢,想法急转,幸好他走了, 她身上的烂事没完没了, 倒变成累赘了。 一想到他辛苦攒的钱还抵不上一张欠条, 她就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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