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那么清隽俊秀的人,可能到了三十岁也是这副模样。可惜,她看不到了。 沈嘉念极力忍耐,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傅寄忱暗暗捏了捏她的手指,暂时松开她,独自走到裴家二老面前,跟其他前来吊唁的宾客一样,对他们说:“节哀。”蛾 裴丰南头发白了一大半,脸上多了几道深刻的皱纹,眼神麻木地跟他道谢:“酒店备了薄酒,傅先生忙完了过去喝一杯。” 傅寄忱看了眼身后不远处的人,想必她不会愿意留在这里,便寻了个理由婉拒。 裴丰南没说什么,搀着一旁身子有些摇晃的妻子。 周若在人群当中瞥见一张熟悉的脸,涣散的瞳孔骤然紧缩,甩开丈夫的手,颤颤巍巍地奔向那个人。 沈嘉念注视着相片,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耳朵里响起嗡鸣,她捂着火辣辣的半边脸缓缓转头,对上一张悲愤欲绝的脸。 周若满面泪痕,指着她大骂:“你还有脸过来!你这个害人精,都怪你,都是你害了阿澈!你还我儿子!”
第106章 都是报应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傅寄忱在内,听到声响下意识回头,只见沈嘉念僵硬地杵在那里,半边脸发白,半边脸红肿起来。珴 见沈嘉念如木偶一般,周若发了疯似的扯着她的胳膊摇晃,把她当成宣泄口,倾倒她数日以来积压的所有痛苦情绪:“你为什么那么狠心,为什么不肯放过他,你要报仇冲我来好了,为什么要害阿澈!他那么喜欢你,你……” “你这是干什么?!”裴丰南脸色黑沉,厉声喝止妻子。 这里这么多宾客,都是圈子里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她提起“报仇”,还嫌场面不够乱? 果然,大家面露疑惑,窃窃私语起来。 “裴夫人在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那不是沈家的那一位吗?她竟然回北城了。之前还跟裴家的公子闹上了新闻呢,听裴夫人的意思,裴公子的死与她有关?” “怎么可能,两人青梅竹马来着……”珴 “我看她刚刚好像跟着傅大一块来的,怎么回事啊。” “啧,小道消息有可能是真的,听说沈家的覆灭跟裴家脱不了关系。” “这话可不兴乱说。” 傅寄忱阔步走到两人跟前,从周若手中解救出沈嘉念,将她护在身后,面对周若时,眼神冰寒:“裴夫人,理解你失去爱子的心情,但公共场合,请你自重。” 他对着长辈没用敬称,可见动了怒。 在场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他和沈嘉念,似乎窥到了什么惊天秘密,个个错愕不已。 周若后退了一步,聚满泪水的眼打量着面前高大冷峻的男人,傅家的人她得罪不起,可她不甘心就此放过质问沈嘉念的机会。珴 阿澈的遗物仅有一部手机和一件外套。 手机拿去找技术人员修复数据,得知他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打给了沈嘉念。 通话时长很短,沈嘉念可能说了什么刺激他的话,导致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跑到那种地方跟人飙车,根本就是一心求死。 年初,有一天晚上,阿澈在酒吧喝醉倒在路边,有人给裴家打电话,是她亲自带司机过去接的。阿澈醉得不省人事,嘴里还念着沈嘉念的名字,还说要把自己的命赔给她。 她作为母亲,听得既痛心又无奈,在他醒来后劝说了很久,依旧无济于事。 回忆起这些,周若的心脏好似被人生生撕扯开来,她红着眼眶,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直直逼视着沈嘉念:“你说话啊,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害得他丧了命,连尸骨都找不到,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珴 周若的表情让沈嘉念感到陌生。 过往二十年的印象里,她一直是位优雅温柔的长辈,会搂着她亲切地称呼“小念”,用手帮她擦去额头的汗,笑着叮嘱她别着凉。 何曾见过她面容憔悴、歇斯底里的一面。 在沈嘉念失神的瞬间,周若忽然当众跪在她面前,绕过傅寄忱扯住她的衣摆,摇着头泣不成声:“阿姨错了,阿姨不该打你,求你告诉阿姨,阿澈他临终前跟你说了什么,他有没有提到我,他……他怎么忍心丢下我和他爸。”她有些魔怔,说到后来开始喃喃自语,“都是我们造的孽,老天爷要报应就报应到我们身上,跟我儿子没有关系。他是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没了呢,我的阿澈……”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 裴丰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唯恐其他人会多想,一把拽起妻子,声音沉稳向大家解释:“还请诸位谅解,自从家里的孩子出了事,我太太她就有些精神错乱。” 他叫来裴家旁系的一位亲眷,让她扶着周若下去休息。珴 众人眼中的狐疑慢慢转为同情,周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说,失去的还是家中独子,换了谁都承受不住。 傅寄忱拉走了沈嘉念。 外面的雨下大了,砸到地上溅起水花,瞿漠远远瞧见两人出来,撑着伞过来接。伞下的空间有限,无法兼顾两个人。 傅寄忱从他手里拿过雨伞,挡在头顶,手臂揽住沈嘉念的肩头,将她拉近自己,护在伞下。 瞿漠冒着雨跑回车里,打开了雨刮器。 等那两人走来,坐进后排,他默默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把车开出去。 傅寄忱吩咐瞿漠:“先回云鼎宫苑再去公司。”珴 听到他的声音,沈嘉念稍稍回神,知道他有工作上的事要处理,说:“我没什么事,先送你去公司我再回去。” 傅寄忱的确很忙,便按照她说的来。 车在前面交叉路口转了方向,驶向君山集团大厦。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儿,傅寄忱看着沈嘉念,抬起手,拇指的指腹轻轻擦过她的脸颊,脸色略有些沉:“回家以后让程姨找点药给你抹一抹。” 带她过来祭奠裴澈,是有意让她跟过去的人和事告个别,没想到平白让她挨了一巴掌。 “知道了。”沈嘉念垂下眼睫。 见她黯然失神的样子,傅寄忱将人搂进了怀里,下颌轻触她头顶,什么也没说,无声地给她一份安心。珴 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到达了君山集团总部大楼。 意识到傅寄忱得走了,沈嘉念没等他出声,自觉从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退出来,理了理飘到脸上的头发,转头看向窗外巍峨耸立的建筑。 虽说她生长在北城,但这是她第一次路过傅氏总部大楼,比沈氏的写字楼气派太多,好像一眼望不到顶端。 高处不胜寒,傅寄忱身处在那样的位置,不知会顶着多大的压力。 “要不要上去参观一下?”傅寄忱瞧着她出神地望着外面那栋楼,嘴角噙笑出声邀请。 沈嘉念收回视线转头看他,微微弯了下唇:“不了,你上去吧。” 傅寄忱顿了顿,大掌扶着她的脑袋,倾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再一次提醒:“脸上别忘了抹药。”珴 沈嘉念目送他下车,走上台阶,身影转到玻璃门后,越来越远。 车子重新启动,瞿漠听见后排传来一道低柔的声音:“先不回云鼎宫苑。”然后,她报了个地址。 瞿漠想了一想,那里似乎是墓园? 他没多问,按着她的吩咐把车开去墓园,在半路上停了一下。 沈嘉念推开车门,身子侧向外面撑起雨伞,下车走进路边一家正在营业的花店,买了两束花,一束百合,一束雏菊。 回到车上,她拍了拍衣摆不小心淋到的雨水:“走吧。” 再往前开一段路就到了目的地,车停在一棵柏树下,一眼望去是长长的台阶,台阶之上才是墓园的大门。珴 瞿漠坐在车里,手搭着方向盘,透过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挡风玻璃,看到沈嘉念一手抱着两束花,一手撑伞慢慢往上走,身形格外瘦弱。 估摸着她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瞿漠点了支烟,抽了没两口,老板打来电话,开口就问:“她到家了吗?” 瞿漠被烟呛了一嗓子,据实汇报目前所在的地方。 电话那边一阵沉默,过了会儿,缓声道:“等她出来了,把她安全送到家。”
第107章 摔下楼梯 沈嘉念低头,看着脚下的台阶,一步一步踏上去,在门卫处登记完访客信息,进到墓园里。鉢 一排排低矮的青松修剪得整整齐齐,墓碑就掩映在树影里,四周阴凉,风吹起,树叶摇晃出沙沙的声响,空旷又萧瑟。 沈嘉念找到两座相邻的墓碑,缓缓蹲下身,把两束花分别放在墓前,捡起掉落在上面的几片枯叶。 “爸、妈,是女儿不好,这么晚才来看你们。” 雨滴落在伞面,犹如哭泣声,几乎盖过了沈嘉念的声音。 天气不好,整个墓园里只有她一人。 沈嘉念用手抚摸着墓碑上的黑白相片,雨水淋到手指,冰冰凉凉:“以前总是幻想,这一切是一场梦就好了,梦醒来你们还在,我依偎在你们怀里,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渐渐的,我不再抱有幻想,学会了面对现实,硬撑着往前走。有时候也会迷茫,不知道复仇这条路该不该继续坚持。” 不知不觉,泪水打湿了睫毛,沈嘉念嘴唇微微颤抖,嗓音哽咽:“阿澈死了,我好难过,这样的结果不是我想要的,我可能做错了。”鉢 她不顾地面的雨水,单膝跪在地上,只为了靠在墓碑上,像幼时那般,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总会躲在母亲怀里寻求安慰:“妈妈,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是对的,我真的好累,我想你们了。” 沈嘉念缩成一小团,在风雨飘摇的天地间,那么渺小无助。 时间流逝,她身上冻得有些僵,慢慢抬起头,泪水流干了,眼角有些酸涩。 她抬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不小心蹭到红肿的地方,一阵刺痛。她努力扯动唇角挤出微笑:“对不起,不该一味地说这些让你们为我担心。在你们离开的日子,我也有一些别的收获,你们知道我从小就很崇拜闫秋生吧,他现在是我师父,我有好好练琴,不算辜负你们的期望。还有……” 想到那个男人,她话音顿了一顿,不知该怎么跟父母提起。 “他叫傅寄忱,对我挺好的。”沈嘉念想了半天,也就只有这么一句。 她扶着膝盖站起来,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墓碑上的照片,深深吸了口气,向他们告别:“爸,妈,女儿下次再来看你们。”鉢 沈嘉念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沿着来时的路离开,没有回头。 走下几十级台阶,沈嘉念来到车旁,收了伞,拉开后排的车门坐进去。 瞿漠在她回来前散去了车里的烟味,从后视镜里确认她坐好了,发动了引擎,开回宽阔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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