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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都出去吧，在门口守着。” 霍云柏淡淡地吩咐道：“今晚烦劳你们熬夜，辛苦了。” 和想象中不同，霍云柏面对手下并不是那么专断威严，他讲话的语气甚至十分礼貌，带着一点体贴。 保镖们当然没有异议，全都走出了厂房，守在门口。 漆黑的屠宰场里没有打灯，霍云柏随便找了一个擦干净的椅子坐下，霍爷爷背着手走过来：“云柏，你确定这样做不会有危险吗？” 霍云柏淡然道：“当然，父亲。刚才那些人不是交代了吗？下面是有几条蛇，但都只是唬人的，没有毒。就算咬了人也不会有危险。” “这门的密闭性不好，空气也能流通，没有窒息的风险。” 霍云柏抬起眼来，那张冷峻看不出年纪的脸上掠过一丝冰冷的笑：“父亲难道不觉得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吗？” 这时候的霍爷爷全然没有躺在病床上的老迈，他的眼睛有神极了。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承认道：“的确，那这里就交给你了。” “我人老了，容易心软，就先回去喽。” 霍爷爷一边说着，一边背着手慢慢走出了厂房。 只留下霍云柏独自坐在黑暗空荡的屠宰场里，如水般平静的目光落在地面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莹莹此时一头雾水。 这只是一段回忆，回忆里的人都看不见她。 莹莹就站在霍云柏旁边，全程听了他们的对话，却一丁点都听不懂。 都怪小灰，是小灰把莹莹骂笨了吗？ 什么蛇，什么窒息的，莹莹怎么一个字都不理解呢？ 这个地方哪里有蛇了？ 莹莹正想着，忽然听到空旷的屠宰场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嘶——嘶——” 仿佛有什么东西拖着长而冰冷的尾巴缓缓爬过地面。 难道真的有蛇？！ 莹莹吓得汗毛立起，她惊恐地仔细搜寻着四周。 这一搜，还真让莹莹发现了一些东西——距离霍云柏不远处的地面上好像有一坨黑乎乎的凸起。 莹莹好奇地靠过去，随即吓得一个后仰，猫猫起飞。 竟然是人！ 而且是好大一个死人！ 因为这里实在是太暗了，莹莹还离得很近才看见，直接和倒在地上的这个倒霉鬼来了个脸对脸。 这人死的残极了，整个后脑都被什么重器砸破了，血淋淋地流淌了一地。 而就在这人的身子底下，则有一个被他压住的暗门。 这个暗门做得并不算隐蔽，大概是荒废已久了，木制的暗门有些残破，鲜血和空气顺着那些手指粗的缝隙一点一点灌进去。 而莹莹刚才听见的异响，就是从这个暗门底下传出来的。 难道刚才父亲说的就是这里？ 这底下有蛇？ 莹莹疑惑地想着，小脑袋上满是问号：可是底下有蛇又怎么样呢？ 父亲为什么要一个人坐在这里？大晚上独自坐在黑漆漆的废弃屠宰场里，像个鬼片里的神经病似的。 还有这个人，为什么会后脑勺开瓢地死在这里？ 最重要的是，这应该是二哥霍承望的回忆吧？ 二哥人在哪里？ 莹莹迟疑地低头看向暗门，心中不祥的预感像是小泡泡一样“咕嘟咕嘟”冒出来。 不会吧？难道二哥是在…… 二哥的运气真的有这么差吗？ 二哥呀二哥，为什么你的遭遇总是这么阴间？ 第303章 创造弱点 阴冷，逼仄。 鲜血从头顶上方的暗门缝隙里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 脸上好像沾到了血，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好恶心…… 刺鼻的血腥味浓郁得让人想要远离，但是不行，因为这里也是唯一能有外面新鲜呼吸进来的地方。 为了能活下去，就只能待在这里。 上面那个人已经压在暗门上很久都没有动了，他大概是死了，外面的争吵和喧嚣声也已经消失了很久。 那些绑匪离开这里了吗？ 父亲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被绑架的事情，来救他呢？ 霍承望狼狈地倒在地上，他的手脚都被粗麻绳死死捆住，甚至勒进了他的皮肉里，火辣辣地痛着。 一块粗布一直压到了他的舌头根部，霍承望一声都喊不出来，只能艰难地呼吸着这里浑浊的空气。 这其实只是一个地下储存室，地面很粗糙，透着一股阴森的凉气。 霍承望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蹭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但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要想太多。 这里太黑了，太冷了。 霍承望能感觉到自己在不停地颤抖，手脚冰冷得快要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但是霍承望分不清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深入骨髓的恐惧。 无论是被绑架，被扔在除了黑和冷什么也没有的地窖里，还是头顶上躺着一个死人，死去的血正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脸上…… 这一切都让小小的霍承望濒临崩溃。 然后，霍承望就听见了“嘶——嘶——”的声音。 一条细细长长，凉冰冰的东西贴在了霍承望的腿上，顺着他的裤腿往里钻。 “唔唔唔唔！！！！” 霍承望一阵毛骨悚然，他无比惊恐地尖叫，但又被口中的破布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千万不要是蛇！ 然而霍承望的祈求没有得到任何垂怜，那真的是蛇，还不只是一条。 这个废弃的地窖有很多残留的食物，肉类和粮食的气味吸引了很多蛇虫鼠蚁聚集在这里。 霍承望失去理智的挣扎激怒了蛇。 无数条长蛇发出尖锐的“嘶嘶”声，一口咬在了霍承望的腿上。 “唔唔唔！” 霍承望瞪大了眼睛，他痛得面容都扭曲了，绝望和恐惧几乎摧毁了他，让他疯狂扭动着。 然后群蛇缠绕上来，一口一口撕咬着他。 这些无毒小蛇撕不动他的肉，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长牙扎进他的皮肉里，霍承望很快被咬得遍体鳞伤。 好痛…… 父亲……父亲还没来吗？ 谁能来救救他？任何人都好啊，哪怕是绑匪也好，只要有人能把他从这里带出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小小的霍承望在内心绝望地哭泣哀求，可是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无助。 于是，当莹莹像个幽灵一样飘进地窖里的时候，就看到了被群蛇覆盖着的霍承望。 这是一个比四哥还要小的二哥，大概五六岁的模样。 莹莹当即倒吸了一口冷气：“二哥！！！” 小小的霍承望几乎要被蛇堆埋起来了，鲜血的味道更让蛇群激动，莹莹想把那些蛇抓走，但她碰不到这段回忆里的任何东西。 只能看到，在那些细细长长的蛇之间，露出了霍承望那张苍白稚嫩的脸。 这个时候的霍承望已经不再哭喊挣扎了，他呆呆地倒在蛇堆里，泪水像是坏掉了一样流淌在脸上，与血污混成一团。 一条蛇大张着雪亮的獠牙，狠狠一口咬在霍承望的小脸上。 小小的霍承望身体痉挛了一下，却没有动，他的双眼大睁着，如同一具扔进垃圾堆里的小木偶，眼睛里空洞没有光亮。 “二哥，二哥！你醒醒！” 莹莹吓坏了，她的心像是被狠狠攥了一把，正想要扑上去，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回过头去，是十二岁的霍承望。 已经初具少年风采的霍承望静静看着地窖里的场景，目光深沉而又复杂：“莹莹，你看到了吗？” “看到什么？”莹莹没有明白。 “看到父亲。” 莹莹一怔。 什么父亲？ 那一刹那，莹莹就像是突然被闪电击中了，浑身一颤。 是啊，父亲此时此刻就坐在外面！ 也就是说父亲早就知道二哥在地窖里了，但他却没有把二哥从这种地狱里救出来。而是坐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 父亲到底在等什么呢？ 莹莹的小脑瓜里乱成一团，她想不明白，她不理解。 但霍承望却是理解的。 瘦高的少年双手插兜，仰起头，目光好像穿透了地窖破破烂烂的木门，看见了坐在空荡屠宰场里的那个男人。 “没有弱点的人是不好控制的。但是如果你没有弱点怎么办呢？” 莹莹一开始还没有明白，对上霍承望看过来的视线，才惊讶地发觉霍承望竟然是在问自己。 “唔。”虽然不明白二哥这么问的用意，但莹莹还是认真地想起来。 记得大哥之前怎么说的来着…… 啊对了！ “如果不能控制弱点使他屈服，那就满足他最想要的东西，使他圆满！”莹莹高高兴兴地说。 虽然大哥的原话可能不是这样说的，但按照莹莹的理解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如果无法满足怎么办？欲壑难填，人都是贪婪的……” 对上莹莹那双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霍承望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当然，莹莹你大概不会理解这种人。” 虽然是个小鬼娃娃，但莹莹比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更像个人。 莹莹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到有些人远比恶鬼还要贪婪的欲望。 “而且你不断满足对方想要的东西总要考虑成本问题。能凭本事白嫖的话，为什么要给钱呢？” 霍承望紧抿起唇，轻轻说道：“所以你只需要给对方创造出一个弱点就好了。” 这就是霍云柏极其高明的手段。 “莹莹，你知道吗？” 昏暗的地窖里，瘦高的少年弯起眼睛，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他棕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丝脆弱的暗光。 “已经过去很久了，甚至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忘记了。” “——其实我以前是不怕黑的。” 第304章 太阳被熄灭了 霍承望其实是霍家里胆子最大的孩子，他天生长着一种肆无忌惮的反骨。 当其他兄弟们都规规矩矩地生活在霍家里、顾虑重重时，霍承望的小脑瓜里则充斥着各种奇思妙想。 比如霍家里的孩子一旦学会了使用筷子，无论多大年纪都必须上桌独自吃饭的规矩，三岁时候的霍承望望着那张他伸长了小短手都够不到的大圆桌，央求妈妈为他搬来了厚厚一摞大部头书。 一厚摞书放在椅子上，霍承望再坐在书摞上。于是他从勉强只能从桌子上露出半个小脑袋，变成了全场最高的存在。 家里所有人都在偷偷看他，霍承望一点不害怕，还昂首挺胸，感觉自己是家里最靓的崽。 再比如霍家孩子要遵守的各项礼仪和距离感，霍承望偏不，他要抱着妈妈的手和妈妈一起睡觉，要甜甜地拉着奶妈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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