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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老三是真为难。 陈立盯着他看了一会，点了头。 从永兴街出来，信息科就查了这个地址，二十年前那地址就是一处老居民楼，年头太久了，早就拆迁了，现在那一片就是商贸城，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变化，不可能再找到当时的痕迹。 “那就找九八年到九九年间，那栋楼曾经的住户信息，开发商那边肯定有补偿名单。” 岳明瞄着陈立的表情，“队长，你不会是怀疑？” “现在虽然只是初步想法，但我们不妨大胆一点猜测，如果王志刚经常出没理发店，那必然会对华老三的店门口来往的人看得一清二楚，那段时间莫红梅常出没，还有那个福建老板，在门口拉拉扯扯的，就会知道怎么回事。 你说有没有可能，有一天，王志刚需要一个人办什么事，看到缺钱的莫红梅，在福建老板之前，截胡了。之后租了个房子，把莫红梅放进去了。” “那王志刚是包养了莫红梅？所以贺子农是因为这个认识的莫红梅？他和莫红梅发生了什么争执，把她给杀了，后续王志刚帮他处理了尸体，联系到一块了。” 岳明推测道，“接下来，只要证明莫红梅在王志刚偷着租的房子里住过，就可以形成完整的故事链条了。” 陈立沉默着没说话，虽然找到了莫红梅和贺子农的勾连，但，真的是这样吗？为什么感觉差了点什么？ 开发商的反馈很快，那栋老楼在九几年就已经是准动迁房了，所以当时附近住的人很少，大多已经搬走，查来查去，只找到了当时出租屋楼上住过的一家三口。 二十年过去，那家夫妻还记得这事，“主要那段时间大家都搬走了，谁想到楼下动迁前一年竟然住进来人了，所以我很有印象。 那屋里好像住的是对兄妹。那个女的，整天不出门，除了买菜平时就闷在屋里，我是偶尔在楼道里看见，想和她搭话，她也不理人。” 一边的老伴也补充道，“她家那个小子每天都很晚回来对吧，脸上缠着纱布，我就没看请过他长什么样，那孩子也不爱说话，但比他姐姐有礼貌。我有次晚上看他回来，和他说话，他说她姐姐身体不好，所以不常出门，反正住着的那两个人很奇怪的。” 陈立听到这心里一沉，“你说，那屋里是两个人，还有个孩子。” “不算孩子，是大小伙子，挺高的个头，看起来十八九岁吧，就是半张脸缠着纱布。” 最后一个点终于对上了，陈立几乎激动的拿出莫红梅和贺子农的照片给那对老夫妻辨认。 “太久了不记得了，也没见过几次，是这个女的吧，应该是她。长得很漂亮，我记的应该是。 男孩就认不出来了，见过他那几次，他都回来的很晚，楼到昏暗根本看不清的，而且还有纱布挡着。不过他一直穿着安城三中的校服，我们当时那个楼离三中很近。 一看就是学习好的孩子，我问他是不是外地来读书的，他说是，还想再问他什么，他姐姐听见了出来叫他，他姐姐似乎很不愿他和别人交流，那姐弟俩古怪的厉害。” 从老夫妻家出来，岳明喋喋不休的说着其他收集的资料，“从安城三中调出来的记录，贺子农高三那一年确实在走读，留下的地址，就是王志刚租的那个屋子的地址。能确认，住在里面的就是贺子农没错了。 所以说，当时王志刚租了个房子，是给贺子农走读用的，找莫红梅过去，就是为了做个饭照顾贺子农，就这么简单，这回说得通了。 莫红梅和贺子农之所以认识，就是在那个时候，后来因为什么矛盾争执，贺子农把她给杀了，王志刚善后，这个案子可以结了吧。” 陈立却没出声，皱眉思考着，确实，查到现在，虽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基本确定莫红梅就在王志刚这个房子里。 莫红梅失踪前后那段时间，一直在王志刚租的房子里照顾贺子农，对得上，所以莫红梅的死已经清晰了？ 不，看起来是通的，但逻辑上却有更多疑点了。 如果单单是王志刚给贺子农办了走读，找个人给私生子做饭，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首先，租房子完全可以正大光明，为什么找华老三租这种不让人知道的房子，若说他怕人知道贺子农是他私生子，这个理由说不通。 因为贺子农考上经贸大学后，王志刚就高调将其带回家，让妻子在公开场合认他当义子，高调的出席各种活动，带他开始商业布局，完全就是公开私生子的节奏，所以前期有什么可隐瞒的。 而且如果没有他的授意，这样会操纵舆论的人，压根不会让外界知道他有私生子，所以王志刚根本没有要隐藏私生子的想法。 再一个，找人照顾高考前贺子农的生活起居，完全可以雇个下岗女工光明正大，为什么要找莫红梅？还要住在那东躲西藏的。 并且照顾个孩子，花点小钱就行了，可他请莫红梅必是花了大价钱。 要知道能把莫红梅从包养她的福建老板手里截胡，除了不碰她，肯定也是给了莫红梅很大一笔钱，莫红梅才同意的。 所以王志刚为什么会花大价钱请莫红梅来这，仅仅为了做饭？ 一切都透着诡异。 这中间肯定还有事。 陈立在白板上画着时间线，从那对邻居老夫妻的话中判断，莫红梅刚入住的时候应该是在张衡出事前，最后看到她，是在高考结束后。也就是说，莫红梅在失踪后的半年内一直活着。 莫莉的手术也在高考结束后一个月，可这中间，张衡出事她没出现，莫莉手术前她也没出现，但她那时候不是丢了不是跑了也不是死了，而是一直在这个出租屋里待着，为什么？她为什么不露面？ 不去看张衡情有可原，可侄女那边，她也没去，这将近半年，她就在出租屋里呆着，为了给一个高考生做饭？ 这事不对劲。 这条时间线上，她究竟在干什么？ 然而最后戛然而止的时间，高考结束，出成绩，就在这阶段，莫红梅被贺子农杀死，张衡那边被判，莫莉手术。 这些之间到底有没有关系，什么关联？ 最后，还有最关键的，贺子农的杀人动机。 贺子农为什么会杀了这个和他朝夕相处照顾了半年之久的姐姐，为什么？ 而王志刚在这里又是什么作用？ 他从接近莫红梅那一刻开始，似乎就打定了某种主意。 为什么要找莫红梅，还让她东躲西藏的，莫红梅就没有警惕吗，仅仅是请她来做饭照顾学生，为什么不让她离开那个屋子，不让人见到她的面容，莫红梅为什么同意做这么多奇怪的事。 还是说莫红梅从接这个活开始，就知道也许不仅仅是让她做饭那么简单，可她太缺钱了，铤而走险，最后还是丧命了，这么悄无声息的，很难让人认为这只是意外冲动杀人。 莫红梅的案子之所以这么多年后才浮现出来，就是因为当初一切计划的太周密，陈立不觉得这是贺子农激情杀人，更像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可为什么，贺子农和王志刚为什么要预谋杀掉莫红梅？这究竟，隐藏着什么？ 还有，这件事里，莫莉真的是不知情不相关的吗？
第19章 规则 1998年深秋入冬，莫广深参加了学校教师自发组织的，庆祝邢主任升副校长的聚餐。 火锅店里热气腾腾，对比窗外寒冷的夜仿佛另一个世界。 那天真是热闹啊，似乎每个人都很高兴，就连腼腆不爱说话的老教师都忍不住多喝了几杯，众人接连去给主桌的邢万里敬酒。 后者夹着烟，脸上不知是热的还是酒精的作用，有些忘形了，夸夸其谈，“我不是觉得咱们安城不好，是这教育概念有点落后。我在京城时，学生的黑板都是上下有三块，就是那种错开的，这样快写完了可以拉后面新的出来。 京城那边还要引进新媒体，电脑课，咱们这我和校长都说了也要引进电脑，总要与时俱进嘛。这都是我接下来的计划，主要是给学生们多点帮助。” 众人点着头，奉承着，赞美着。 坐在末席的莫广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所有人都挤到前面那桌。大家根本无心吃什么，一桌子菜空放着，垫羊肉的冰都化了，莫广深看着可惜，夹到锅里涮。羊肉的膻香，沁人心脾，他想起了女儿。 莫莉最爱吃羊肉，可惜，皮肤疾病羊肉忌口，这样一想，食欲又全无了。 老教师冯程在外围挤不上去，回到他这桌看着莫广深没精打采的样子，戳了戳，“啥意思，别太明显，好像输不起似的。” 莫广深笑着摇头，心中苦闷，他想不明白，教书育人，凭能力，为学生，怎么连学校都搞这一套。 冯程叹息着，给他倒了杯白的，自己先干了一盅，“你还年轻，等到了我这快退休的年纪就会明白，什么地方都一样，都那么回事。规矩是为了给你我这样的人一点希望，圈起来的是下面的人。” 他指了指头顶，“上头的不在其中，因为他们本身就是规则。人情的世界，不就那么点事，你还有啥想不明白的，学校咋了？学校不也是个小社会？ 广深啊，你要是年轻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我也就不劝你什么了，年轻时总要碰几次壁。可你也是这岁数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计较这些你改变不了的事。 其实往好了想，他京城来的，自然看得眼界开阔，上面也不一定完全是靠他人脉，也有这方面的考量。安城和京城能比吗，人家大城市来的想法先进。 你固然能力强为学生，可也是小地方，眼界就这么宽。这样想你心里是不是平衡点了？ 再有你一向不争不抢，这会不也是为了拿点银子，大家都知道你家里的情况，那天刑副校长还提议，大家都捐捐款，要是不够，联合其他学校的教职工一起，校长对这事也很重视。” 莫广深听到此抬头，大概是因为喝了酒，双眼猩红得吓人，冯程一阵心虚，别开视线，“不管怎么说，老莫啊，人活在世上有时候就得认命。你也想开些，现在对你来说，什么比女儿重要啊。” 莫广深盯着冯程，后者受不了这目光，溜到前面那桌去了。 莫广深拿过一边的白酒瓶子，猛灌了几口，被辛辣刺激的咳嗽。 大概是真醉了，他再抬眼，火锅烟气缭绕的室内，一下变成了兽场，无数各式各样的妖魔，在升腾的气体中摇摆，中间的蛇头吐着信子，摆出胜利者的姿态。 他一阵作呕，外套都没穿，跑出饭店，在门口狂吐。 几分清醒再回头看玻璃窗里的觥筹交错，还是那群熟悉的人，他却感到无比陌生。 莫广深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只觉得内心火烧一样，打了车直奔校长家，他踉跄着，醉了吗？也许吧，可脑子此时却异常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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