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娇说了声好,默默卸下肩带,把包放在脚边。 环山路一望无尽,雾由车外散去。 关姨口袋中手机不断瓮声作响,她低头迅速回了几则消息。 两只手噼啪按键,嘴上还不忘和傅云娇交谈道,“大致情况小红已经告诉过你了吧,来这要做什么,心里清楚吗?” 傅云娇说,“清楚的,我负责日常打扫和其他杂务。” 关姨说,“对,家里一定要时刻保持整洁。先生有轻微洁癖,一天一次除尘,两天一次大扫除这都是必须的。另外,先生不喜欢吵闹,你平时干活要轻手轻脚些。” 傅云娇说,“明白,您放心。” 关姨回完消息,将手机揣进内兜,继续说,“你和孩子三餐全包,每月休息两天,如果有外出需求要提前和我报备。这小区你也看到了,私密性极高,不用车是下不了山的,我们每周三和周五会有两次采买,如果你有要带的东西,列好清单给老李就行。家里人不多,基本就我们几个,我和老李是先生身边的老人,所以你有任何问题都能问我们。” 关姨说到这,扭头昵了眼傅云娇,咬重字节道,“不会做事没关系,可千万别耍小聪明,知道吗。” 傅云娇刚想回答是,一阵急促短啸的铃声打断了他们对话。 关姨抬手示意她先噤声,接通电话贴近耳边道,“怎么了?” 电话内传来一人焦急叙述和物品哐当砸落的声响。 余音在车厢回荡,关姨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你们先别急,我马上到。” 随后挂了电话,对老李说, “开快点,先生醒了。” 车停在负二层,傅云娇拖着行李箱,紧跟关姨身后。 地库有直达电梯,关姨刷卡,按下二层按键,转身对傅云娇和小也说,“你们站楼道等我会,千万别出声。” 然后未等傅云娇应,急拉着老李商量说,“等下我去稳住先生,你和赵医生准备好止痛针...还有...安定,必要的时候用上。” 老李弓腰,担忧道,“这个月已经第三次了,先生这事儿是不是得告诉...” “嘘!”关姨扫了个眼风去,“大宅子那些人安得什么心你心里没数么,他们这会儿正等着瞧好戏呢,先生这边的事全有我担着,你给赵医生说清楚,嘴上关严实点,敢走漏什么,下个月就别干了。” “行,我知道了。” 出了电梯口,未等走几步,啪的一声脆响从走廊深处传来。 那响声震得小也瑟缩了下,傅云娇将他挡去背后,五指握紧拉杆,心如擂鼓。 关姨听声便知是先生发了火,忧心忡忡念了句,要了命了,拽上老李三步并两步往前奔去。 摔打声此起彼伏,傅云娇见关姨和老李越跑越快,最后急急走向右面一间卧房,推开雕花木门。 门开一刹,一声男人的嘶吼闯了出来, “你们就都想看我死了是吧...好,我随了你们意好了!” “哎呦,蒋先生,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带假肢伤口磨出水泡是正常的...” “你给我闭嘴!说好能保住我腿的...我信了你,结果呢!” “蒋先生,我们真的是尽力了呀...这些年已经做了五次保腿手术,但是..但是您这身体撑不住啊... ” “滚!你们都是和他们一伙的!看我蒋勋现在这残废样,你们就高兴了是吧,滚,全都给我滚出去!” 男人低吼盖过瓷器粉碎的爆裂声,傅云娇见走廊炸起无数青花色碎片,不由后退一步。 小也扯住她的衣袖,弱弱唤道,“妈妈,这个叔叔好凶啊...” 傅云娇生怕他在外人面前童言无忌,忙蹲下,嘱咐道,“小也,不能随意说别人凶,这样不礼貌。叔叔他不是凶,他就是..生病了。生病的人心情都会有点不好,小也生病的时候不是也会不开心嘛,对不对。” 小也问,“那他要怎么样才能开心点?” 傅云娇说,“会有专门的医生哄叔叔开心的,小也不用担心。只要小也不吵叔叔,乖乖待在妈妈身边,叔叔就会好起来的。” 小也说,“好吧...但是妈妈,这个房子看起来好大好大 ,像个城堡一样...我们住哪里呢?” 傅云娇安慰道,“小也别急,我们等一等,等关奶奶照顾好叔叔,她就会带我们去房间里的。” 这一等也没有等得太久。 走廊片刻出现两三位着白褂,医生打扮的人。 他们提着药箱走进卧房,不多时,便止住男人的怒行。 卧房内嘈杂声渐弱,一行人先后退了出来。 傅云娇仍站在电梯不远处,瞥到关姨在与医生并肩交谈,不好上前,只耐心在原地等候。 关姨吩咐老李带上门,招手与赵医生踱步至楼梯边问,“先生伤口怎么会发炎成这样?” 赵医生无可奈何,“蒋先生自尊心太强,截肢手术出院后,不愿意其他人来替他清洗换药,全靠那个阿有。但是,盲人办事嘛,毕竟有疏忽,再加上他刚开始用假肢...摩擦到了伤口表皮,处理不及时就容易红肿溃烂的。” “那你们不会想想办法,找个男护工来?” “诶...蒋先生不让啊!”赵医生委屈道, “关姨,这事儿是心病...蒋先生三年前右手截肢后就崩溃过一次,后来还好装上了仿生手,他才慢慢习惯正常生活。但是...这次…您也知道这次对他打击有多大...他不配合治疗,我们医生也束手无策啊。” 关姨发愁,“这件事我找裴医生聊过,她目前没更好办法,只能先加重用药,控制先生的情绪,但这不是一两天就能改善的,你们还有其他什么能减轻他疼痛的特效药吗?” 赵医生摇头说,“关姨,截肢后的病人出现幻肢疼痛,都是一个过程。医者仁心,我也理解蒋先生的痛苦,但这种疼没人能替他分担...你还是多劝劝他,先接受由专人护理,处理伤口,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哎,道理谁不明白呢,但是蒋先生的性子...”关姨凝眉长吁一口气道, “天上飞惯了的鹰,跌了下来,谁愿意让别人看自己颓败样…好多事得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能爬的起来。” “诶…” 赵医生一筹莫展,只能陪着叹气。 关姨送走赵医生,再想起傅云娇,回头看,她依旧垂手站在原先的地方。 关姨抬手招了招,待傅云娇走近,对她说,“你还真是实诚啊,让你站那,就一直等在那?” 傅云娇轻声说,“刚看您在忙,没敢打扰。” 关姨点点头,“态度是好的,走吧,我带你去住的地方。” 傅云娇拎了行李箱,牵起小也又与关姨乘坐电梯到负一楼。 当她们独处于电梯内时,关姨望了眼小也,忽然对傅云娇说,“刚才没被吓到吧。” 傅云娇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是指先前那场喧闹,低声说,“没有。” “那就好。” 关姨抚上小也的脑袋,不知为何又说道,“蒋先生以前不是这样的,他就是这几年,遇到的坏事太多。” 傅云娇拿不准她话的意思,心想还是谨言慎行好,柔声吐出两个字说,明白。 关姨在蒋家工作二十余年,从普通百姓到达官显贵,什么样的人她扫一眼便知骨头轻重。 与傅云娇共处的这会功夫,关姨已辩出她是情沉静,识分寸。 因此也不再试探,领了他们去到保姆房,把钥匙交到傅云娇手上说, “以后你们就住这一间,里头自带浴室,有 24 小时热水,床单被套都是新换的。” 傅云娇推开门走进去,房间一桌一床一椅一柜,虽陈设简单,可条件已比招待所条件要好太多。 她将行李箱靠上门边,对关姨躬身说,“谢谢您费心了。” “不必客气。”关姨决定先礼后兵,敛了面色说,“有件事,我也要当面问清楚。先让孩子在这休息会,你随我到楼上来。” 傅云娇应下,从包里取出两本故事集,递给小也道,“小也自己看会书,妈妈等会回来。” 小也懂事接过,趴上桌边说,“妈妈你去忙吧,有拼音我能看懂的。” 然后冲门外关姨挥手,“关奶奶再见。” 关姨笑了笑,先一步上楼。 傅云娇跟着她来到餐厅,关姨给她倒了杯水,说坐。 傅云娇接过,拉开桌边的红木餐椅,双膝并拢在椅子边缘。 实木餐桌微凉,傅云娇四处未见杯垫,只把杯底捧在手心,担心水渍留在台面上。 关姨瞧了,开门见山道,“小傅啊,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和你绕弯子,你的简历和体检报告我都看过,没什么大问题。小红推荐过来的人,我也信得过。不过呢,你带孩子的情况确实很特殊。所以有些话,我先和你说开了比较好,我看你简历上写的未婚,那你这孩子的父亲,是什么人?” 傅云娇没料到关姨是问这问题,她沉默了几秒,思考如何回答才算妥帖。 关姨看出她的犹疑,缓缓说,“你也别多心,我问你不是想打听你私人生活。只不过用新人,难免要调查清楚,若你这孩子父亲背景不正当,往后隔三差五要来找你,那麻烦就多了。你说是吧。 傅云娇指尖被杯底热气暖得发麻,她换了只手重新拖住杯底,缓缓说,“关姨,小也的爸爸已经离世了,所以您不用担心,他会出现。 关姨哦了声,停顿下,说,“那你资料上该写明丧偶才是。” 傅云娇将视线从玻璃杯口抬起,又落下,说, “关姨,我和他,还没来得及成家。”
第5章 困兽 关姨打量了会傅云娇,末了,点头道,行,我心里清楚了。 随后她拿出备好的雇佣合同,和傅云娇双双签了字。 未婚生子这事,如今也不稀奇。 关姨雇傅云娇来,只为能给自己添个帮手,至于这人的过去往来,只要不给她找麻烦,她统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带傅云娇屋里屋外转了一圈。 蒋氏这栋房子隐在山腰间,白色外墙呈流线型构造,前后两院都有鹅卵石铺路。 屋顶上盖了一层仿古的碧色琉璃瓦,日光倾泄而下,映在雪地上,像块白玉翡翠。 前院种有青松柏木,雪积满枝桠,银装素裹。 走到后花园,傅云娇才发现,花园中央垒了一处木屋,木屋里拴着一只肥壮的阿拉斯加。 那只大狗原在安静睡觉,似乎是闻见有新人气味,忽地爬起来,抖动几下毛发,从木屋里钻了出来。 他的毛发蓬松明亮,体型大过半个人,见傅云娇走来,也没吼叫,老远便伏低身子,冲她热情摆尾。 傅云娇很少在城市里见到如此庞大的犬种,她正踌躇如何靠近,关姨走上前,摸了摸他圆润的脑袋,对傅云娇说,“你别怕,他叫肉丸子,长得是壮了点,但从来不凶人,蒋先生养了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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