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安静了一会儿,江稚茵以为成蓁走了,松掉一口气,皱眉用气音赶闻祈:“相亲我是不会去的,你今天来我房间就是想听这个答案吧?听完了就回去。” “我要去霖城一个月。”闻祈还在说话,“至少答应我,这一个月里你不要见——” 还剩最后一个字没说完,门突然被打开,江稚茵看到一点薄薄的光线,成蓁站在门口,嗓音沉沉:“叫他滚出来。” 她僵住身子,呈半躺的姿势,闻祈还伏在她身上,垂下的乌发掩住寡淡的神情。 江稚茵侧头,抬起双手表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对成蓁露出一个苦笑。 好了,现在才是有嘴说不清,有种在自己家里被抓奸的羞耻感。 闻祈被成蓁赶出去,叫他滚回自己房间好好待着,在他面前把江稚茵房间的门锁上。 江稚茵呈大字型躺在床上,成蓁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床边,把江稚茵逗笑了:“你在这儿坐一晚上守着我?” 成蓁挺严肃:“你还能笑?说真的,要是你真的烦他,直接跟爸说一声,保准你俩这辈子都见不着。” 江稚茵张了张嘴,支支吾吾:“也不用这样吧,我跟他也不是仇人。” 她低下眼睛:“而且,要是跟爸说了,他怕不是要逼死闻祈?” “他不是仇人,那他是什么人?”成蓁幽幽道,“能大半夜爬上你床的人?” 江稚茵尴尬偏头,扯了一块被子遮在脑袋上:“他就这样的风格,但会有个度的,不会太过火,不然我不就直接叫人了?” “……”成蓁无言一瞬,“你就吃他这套吧?” “……没有。” 成蓁扶额叹息:“咱家算是完了,尽往家里带狐狸精了。” 她还挺纳闷的:“之前还说恨死他了再也不要见面了,这又发生了什么你就变了?” “我也不知道。”江稚茵捂着脸上的被子,做了几个深呼吸喘气,“其实我认真思考过,当时那么生气,不是因为那些不痛不痒的小孩子时期的日记,我只是从这诸多事情里提炼出一点,他跟我在一起可能并不是因为爱,我喜欢上的好像也只是他摆出来的一个漂亮的木偶。” “可能是出于小时候养成的执念,可能是欲望,或者像你说的,是因为我身份高了、有钱了,总之好像不是因为爱,我总是觉得,爱或喜欢都是坦诚的。” “所以我不相信,世上会有人一边撒谎一边爱人,不相信撒谎是为了更好地维系一段感情。” 江稚茵掀开脸上的被子,挪着身子靠坐在床头,直到现在都不太懂:“而且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喜欢的到底是真的他,还是假的他,所以之前他这么问我,我都答不上来。如果我喜欢的也不是真实的他,这感情就好假,虚无缥缈的,他每天焦虑得不行,担心怎么继续装下去,我天天疑心他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变来变去、阴晴不定,大家都好累。” 成蓁认真听完,又反问:“那你现在看到你想要的真实了?” 空气静默良久,江稚茵缓慢眨动双眸,抬了抬手,伸出两个指头比了比:“一点点吧。” “有矛盾还是很需要沟通的,我不想他跟我解释的时候我固执己见地不去听,这样有可能错过很多彼此之间敞开心扉的机会,所以每次他找我,我会尽力做到心平气和,大家一起把想说的说完,提出各自的诉求,寻找解决方法,或妥协或坚持。最后可能能磨合好,可能不能,那只能顺其自然了,至少我在这段过程中证明我已经尽力。” 在各种人际交往中,总是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摩擦的,人生下来就像是刚出厂的零件,可能在边边角角的地方还带着毛边,在和别的零件嵌在一起的时候被那些毛边所刮伤,但又会在长时间的交往中磨平,最后找到自己最舒服的相处方式。 没有谁生下来就是绝对完美的恋人,江稚茵也不是,都是在逐渐改变自己的想法的,大家都太年轻,冲动就爱了、冲动就气得分手了,回头再想想,矛盾都是早就积累下来的,只是到了那个爆发点上。 两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闻祈人格中有不小的缺陷,而在他明里暗里表达出他的患得患失时,江稚茵也没太当回事。 江稚茵把自己都说困了,裹了裹被子,闭上眼睛,声音小得要被吞进喉咙里:“其实,我和他都不想过早放弃,都在改了……” 她看见了闻祈不完美的地方,闻祈也看见她的,能接受就能和好,不能接受就和不好。 但是大家都抱着想往前走一步的念头,所以还是希望对方眼中自己不完美的那部分能够小一点、再小一点。 成蓁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情感问答,摇了几下头,叹出一口长长的气,心说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哪里会考虑这么多。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那个时候完全没想过要稳定地跟谁谈恋爱吧。 这天晚上的事,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瞒了下来,闻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人发现,早上阿姨一敲门,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早饭还是她们三个人一起吃的,电视里播着新闻,是成国立的习惯。 江稚茵正琢磨着怎么跟他再提一遍自己要搬出去的事,成国立一大早就开始喝茶,然后率先开了口:“别一直偷偷观察我了,我还是那句话,你好歹跟人家见一面,我就同意你搬出去跟养母住。” 成国立最后还是退了一步:“没谁说就一定是相亲,见了面就要发展,你就去当交朋友一样聊两句,要是你没走丢,现在保不准跟人家关系多好,又不是催你谈恋爱,抗拒什么?” 成蓁想为江稚茵说两句:“何必非得——” 成国立横她一眼:“她不去就你去。” “那还是辛苦妹妹跑一趟吧。”成蓁的话拐了个弯,假笑一下。 江稚茵:“……” 成蓁偷偷给她发了个消息:“没办法了,我毕竟谈着呢,不好做这种事,再犟,老头子又得催我分手了,烦得很。” 江稚茵回她一个微笑表情包。 成蓁:“反正闻祈这个月不是都待在霖城吗,你去见面他又不会知道,见完也没有以后了,对吧?” 之前两人约定好互帮互助,成蓁也为她解过几次麻烦,她怎么也得回报一下,在挣扎好久以后,江稚茵关了手机,还是应了下来。 好歹现在互帮互助了,也能把江琳接到海城来一起生活了,免得她老担心。 就是不能让闻祈知道,不然事情一定会变得很棘手。
第72章 入沼 海城与霖城之间需要途经过滨城,闻祈没有跟团队一起走,说自己要在滨城歇个脚再去霖城。 王樊好奇问他要去做什么,闻祈没有回答,不觉得跟他说了有什么用。 邓林卓开着大面包车在机场门口接他,闻祈坐上车以后把车窗拉下来,一路上的风呼啦一下灌进来,邓林卓把车载音响的声音开得很大,吵得人想睡一会儿都不行。 他叽叽喳喳的:“怎么突然过来了?也不知道提前一天说,非得上了飞机才通知我一声,打我一个措手不及。” 闻祈把脑袋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的:“你有事可以拒绝。” “我能有什么事。”邓林卓跟着音乐哼起来,“无非少睡几个小时觉。” 他踩了刹车等红绿灯:“不过你回来做什么?也没住的地方啊。” “我今晚不住这边。”闻祈淡漠答着,“看一眼就走。” “看什么?” 闻祈沉默良久,没正面回答,只说:“把我放到西郊山头那块儿就行了。” 邓林卓明白他的意思,试探着问:“你要去王奶奶那儿?遇见事儿了?” 闻祈不说话,邓林卓也没法撬开他的嘴让他说,只觉得心累。 他的飞机是晚上八点到的,从机场开车到西郊又花了两三个小时,邓林卓担心等闻祈下山就没车了,在他摔了车门往下跑以后,邓林卓叫住他:“要我等你不?这乌漆抹黑的,你出来打不到车怎么办?” 闻祈随意摆了摆手:“不用等了,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 “什么意思?”邓林卓震惊了,又看了眼这荒郊野岭的,“你打算趴在老太太坟头过夜不成?” 闻祈慢慢转回脚:“我可能要待好久,你能等得住?” 从高中毕业以后,闻祈就不常来这边了,也是因为忙,又扎根在海城去了,没什么时间回来,邓林卓从他这句话里琢磨出一点别的意思,于是多沉默了一会儿。 他们都听不到什么闻祈的真心话,这人藏得太深了,也不知道在顾忌什么,真有点儿事也就指望着在坟头跟王奶奶吐露一下,一个地上一个地下的,其实说了也没太大作用,但闻祈只愿意跟老太太说。 邓林卓假装无所谓,故作轻松的:“那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吧?你去吧,我窝在车上睡一会儿。” 他没想过跟过去,一跟过去,闻祈估计就说不出口了,邓林卓觉得就让他在那儿待一会儿算了,免得憋得难受。 邓林卓把车灯打开,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裹着外套假装睡觉。 闻祈在车门外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以后才缓慢挪动脚步,按照熟悉的路线爬上了山头。 这个点儿没人会来,山包上除了几颗老松树和丛生的杂草,就只剩下一个坐在小板凳上举着手电筒的胖子。 闻祈在远处站了一会儿。 其实现在已经不能用胖子来形容马世聪了,自从马爷爷去世以后,他瘦了挺多,在废品站也干了不少活儿,个子高,变精壮了。 闻祈靠近了一些,马世聪摆弄着手电筒照照他,喊了他一声“哥儿”。 “谁带你过来的?”闻祈问他。 马世聪又把手电筒摆回去,拖拖沓沓地说话:“我自己过来的。” “本子上说,今天要找王奶奶给哥儿过生日。” 闻祈的生日不是九月八号,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 他是九月八被带去福利院的,闻祈的生日最开始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个儿也不喜欢谈以前的事,也很讨厌那一天,所以从不对外说。 一直到很后来,江稚茵、陈雨婕、邓林卓三个人都走了,马世聪因为没有手续,那时候还留在福利院里,所以只剩下他们俩和王奶奶待在一起,闻祈哪一天出生的,也就他们三个知道,估计连闻春山都不会记得这种事。 最后福利院要被拆了,王奶奶才急急忙忙把马世聪送走了,让马爷爷捎着养,院子里就剩下闻祈和她,闻祈不愿意走,他那时候说他要等茵茵。 王奶奶去世好久了,闻祈本来以为马世聪这脑子也记不住事儿,没想到现在倒是只剩下他一个人还记得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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