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绣婉脸红如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她盘着头发,因此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后颈。彄 金英柏涨红了脸,心情复杂地握紧拳头。 对于傅金城和沈绣婉这对夫妻,他是有所耳闻的。 圈子里都说傅三爷是奉家族之命迎娶三少奶奶的,可他瞧不起她,三年不曾与她圆房不说,连应酬交际,都是公然带别的女人赴宴。 而那位从不出来交际的三少奶奶,待傅三爷一往情深,不仅对他言听计从,从不干涉他在外面玩女人,而且还十分死心塌地,哪怕整日被妯娌们欺负,也死活不肯离开傅公馆。 金英柏唾弃这种守旧懦弱的女人,却万万没想到,传言中的那位三少奶奶,就是他的婉姐姐! 他注视沈绣婉,期待她能反抗傅金城。 但是没有。彄 哪怕明知被他利用了,她也仍然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个失去灵魂的陶瓷娃娃。 他失望:“婉姐姐!” 沈绣婉不知如何面对他。 她低着头,甚至不敢和金英柏、陈姨对视。 她和金城的婚姻原本已经走到了尽头,可是现在,她似乎拥有了重新融入金城世界的机会。 “离婚”这样可怕的词她闻所未闻。 她绝不能和金城离婚,否则她爸妈会在家乡抬不起头,何况妈妈常常告诫她“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想,她听金城的话总是没错的。彄 今夜,她先帮助金城和金司令和谈,明日再携带礼物,去向陈姨和金英柏登门道歉。 她这么盘算着,听见金虎呵斥:“英柏,你闭嘴!” 金英柏不甘心地撇了撇嘴。 金虎又厉声道:“傅金城,如果你今夜请我过来,仍然是为了铁路的事,那么你可以死心了。合同已经拟定,明天就会正式签署动工,军政衙门里超过一半的官员,都支持这项计划。修铁路是好事,世界上每一个先进的国家,其交通都是非常便利发达的——” “金司令。” 傅金城打断他的话。 金虎眉头之间的皱纹锁成了一个川字:“怎么?!”彄 傅金城向后靠在椅背上,薄唇噙着笑:“你先吃菜。” 他越是云淡风轻,金虎越是能嗅到危险的气息。 人人都以为傅金城是靠着傅家荫庇,才能年纪轻轻就坐上次长的位置,可他是领教过这个年轻人的手段的,他知道他是凭本事爬上来的。 与傅金城待的越久,金虎越是本能地感到害怕。 他果断起身:“既然没有要紧的事,那我先走了。” 陈蓉和金英柏跟着起身,还未来得及离开座位,傅金城将一把手枪摁在了圆桌上。 下一秒,金虎带来的警卫们纷纷朝傅金城举枪。彄 夜风透窗而来,悬挂在头顶上方的复古吊灯似乎摇摇欲坠。 一时之间,整座雅间剑拔弩张,落针可闻。 仿佛稍有不慎,便会有人血溅当场。 沈绣婉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浑身轻颤,紧张到无法呼吸,只敢缓缓转动脑袋,不敢置信地看向傅金城。 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t金城,你不是说,咱们两家人是要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和谈饭的吗?现在怎么,怎么……” 她惶恐地看了眼桌上的那把手枪。彄 傅金城没搭理她。 即使被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也仍然从容不迫:“金司令,修建铁路,确实是我们要做的事,但我仍然是那句话,这件事,不能让洋人插手。”
第二十五章 我从未对沈绣婉动过心 金虎嗤笑:“到底是少爷出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知不知道,如果咱们自己修铁路,要花多少大洋?!但假使把这项工程交给约翰,那么他将为咱们省下一大笔钱!等这条铁路修建完成,咱们同样能拿到分红!到时候,咱们只需要坐在衙门里数钱就好!天上掉馅儿饼的事,你竟然拒绝?!”讧 傅金城的脸隐在昏暗里。 金虎冷哼一声,轻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修路这种事,就算咱们不答应,将来也总会有别人答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既然总要有人赚钱,凭什么赚钱的不能是咱们?!” “别人我管不着,”傅金城沉声开口,“只要我还活着,洋人就别想插手我们的基础交通。更别想借着修路的借口,将手伸进内陆疆域!” 金虎闻言,脖颈青筋暴起。 他猛地拔出手枪,恶狠狠抵在傅金城的脑袋上。 沈绣婉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立刻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金城!” 傅金城巍然不动。讧 金虎双眼发红,歇斯底里:“傅金城,你别以为你老子是傅允,我就不敢动你!衙门里对你不满的大有人在,大家都赞成这项合作,他妈的就你清高,就你不肯!” 傅金城拂开他的手枪:“金司令,你坐下,咱们慢慢谈。” 金虎死死盯着他。 他那样年轻,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风度翩翩。 可这样的绅士风度无法遮掩他过于锋利的气息,那身制服底下藏着绷紧的肌肉,他仅仅只是坐在那里,就令金虎嗅到了一丝藏不住的杀意。 明明是他的顶头上司,明明带了这么多荷枪实弹的护卫,可金虎仍旧情不自禁地害怕起来。 他盯着傅金城,话却是对陈蓉和金英柏说的:“你和英柏去车里,把我带的那坛好酒抱上来。”讧 陈蓉脸色煞白,明白这是丈夫叫自己和儿子先走。 她呼吸急促,担忧地望向沈绣婉。 金英柏也终于意识到危险,焦急道:“婉姐姐,那酒……那酒实在是太沉了,你和我们一起去搬!” 沈绣婉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步田地,更不明白自己该走还是该留。 她声音打颤:“金,金城……” 傅金城瞥了眼金英柏,唇角微扬:“婉婉怎么不吃菜,是不喜欢这里的菜式吗?” “没……没有……”讧 “那你吃菜呀。” 陈蓉眼见这对夫妻如此,不顾金英柏的不情愿,强势把他拉走了。 母子俩离开之后,金虎脑海中紧绷的弦终于断裂,强撑着的情绪也彻底崩溃。 他握枪的手剧烈颤抖:“傅金城,我警告你,我们和约翰的合作已经是板上钉钉,你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无用功!” 傅金城端起面前的酒盏,啜饮了一口。 他的语气充满惋惜:“金司令如此坚持的话,恐怕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风格来处理这件事——” 金虎眉头紧锁,一步一步往后退:“你想干什么?!”讧 傅金城手中的酒盏砰然落地。 玻璃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下一瞬,无数藏在暗室的护卫涌了出来,他们个个荷枪实弹,全副武装地出现在傅金城身后,与金虎等人形成对峙之势。 金虎愤怒地吐了口唾沫:“妈的,我就知道你小子是有备而——” 傅金城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枪,毫不犹豫地朝他扣动扳机—— 随着第一声枪响,整座竹篁馆尖叫声此起彼伏! 混战之中,不知是谁打碎了悬挂的吊灯,巨大的吊灯砸落在地,昂贵的白水晶摔裂成无数碎片,沈绣婉惊恐地跪坐在碎片里,捂着脑袋发出尖叫。 有人倒在了沈绣婉的面前。讧 她勉强睁开眼望去,借着清亮亮的月光,她看见一个年轻的警卫眉心一个血窟窿,也许死了,也许还没死,面容狰狞扭曲,浑身轻微抽搐,正朝她抬起指尖,似乎是在乞求她救他。 她浑身一软,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沈绣婉再次醒来的时候,整座竹篁馆静悄悄的。 雅间没有点灯,山间月色透窗而来,月光模糊地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满地狼藉,桌椅碎裂,几具尸体惨死在血泊中,窗玻璃和墙壁遍布弹孔,空气里还残留着火药味儿。 “金城……” 沈绣婉泪流满面,白着小脸爬起来,踩着高跟鞋往外面跑。讧 她扶着墙匆匆下楼,却在楼梯上僵住。 楼下也是一片狼藉,挂在墙上的绣品溅满了污血,金城的亲卫正把一具又一具尸体堆放到一起。 她清楚地看见,陈蓉和金英柏的尸体也在其中。 她捂着嘴,膝盖一软,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就在她崩溃之际,一只粗糙的手猛然掐住她的脖子,冰冷漆黑的枪口紧紧抵住她的脑门。 是金虎。 他受了伤,但还没死。讧 他被傅金城的人逼到了楼梯口,本以为走投无路,谁知沈绣婉突然撞了上来! 此刻,他梳得溜光水滑的二分头蓬乱不堪,浑身都是血污,一边死死掐着沈绣婉,一边红着眼睛盯向傅金城。 他声音嘶哑而凶悍:“放我走!否则,我要你太太的命!” 沈绣婉被掐得脖颈生疼,连呼吸都不能,只能无力地捶打金虎的手臂。 她远远凝视傅金城,两行清泪潸然滚落。 竹篁馆一片寂静。 悬在头顶的几盏竹编吊灯缓慢摇曳,发出吱呀声响。讧 方副官低声劝道:“三爷,金虎已是穷途末路,要不咱们先撤?免得他伤了三少奶奶。” 傅金城不置可否。 他的亲卫悄无声息地让开一条路。 金虎一手掐着沈绣婉,一手举着枪,朝竹篁馆大门口走去。 沈绣婉和傅金城擦肩而过。 她抬起哭红的泪眼,男人侧脸矜贵清冷,薄唇弯起漫不经心的弧度,正垂着眼皮把玩手里的枪,并未看她一眼。 仿佛她只是无关紧要的人物。讧 一滴泪,顺着面颊滴落。 她想,哪怕他们只是长辈包办的婚姻,可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他对她应当是存着些感情的。 他怎么可以利用她,怎么可以忽视她? 金虎穿过人群,狼狈如亡命之徒,一边退一边狞笑:“听说三爷最是怜香惜玉,身边有不少相好的,怎么轮到三少奶奶,你就变得薄情起来?瞧瞧,这美人都哭成了泪人儿,真是叫人心疼。” 他侧过脸,肆意欣赏沈绣婉的哭容。 傅金城依旧把玩着手枪,闻言甚至饶有兴致地笑了笑。 旋即,他示意亲卫围住金虎。讧 金虎愣了愣,抵着沈绣婉脑袋的枪不停颤抖,嘶吼道:“傅金城,你不肯放我走?!你当真不在意你女人的命?!” 傅金城没有回答他。 他抬起手枪,隔着两丈远,冷酷地指向金虎的眉心。 金虎眼睛遍布红血丝,精神再度濒临崩溃:“傅金城,你把枪放下!你把老子逼急了,老子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我手上的人,可是你的发妻!” 傅金城像是根本不在意沈绣婉的生死,仍旧用枪口指着金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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