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很熟悉。 下一秒,林沉猛地睁开眼。 头部的像被插进了许多针,一跳一跳得疼,傍晚的晚霞透过舷窗落进来,他仰躺在一片橙黄色的光里缓了几秒,视线突然暗下来。 是丛嘉将遮光板拉下来了,她的眼里藏着关切,眉头微微皱着:“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林沉突然很想伸手触碰她的眉心,希望她可以对自己笑一笑,不要再像梦里那样不快乐了。 但他的手指只是蜷了一下,说:“没事。” 丛嘉找空姐要了条热毛巾,像照顾发烧病人一样,贴在林沉的额头上。 “这样会不会好点?” 热度从额头熨烫,一路传到心底,林沉说:“好点了,谢谢。” 丛嘉很认真地看着他,像是确认他话语中的真实度,过了一会儿,才舒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你之前伤的重,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有不舒服要及时说。” “好的。” 他的语气低低的,有微微的纵容感,让丛嘉觉得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 她转头看他,见林沉微阖着眼,似乎在闭目养神,便不再说话了。 座位上有最新的杂志,刚刚将遮光板拉下来,客舱里昏暗,丛嘉想打开小夜灯看书,但考虑到林沉还在休息,就没有动。 她将椅背调平,闭上眼睛,正酝酿着睡意,听到林沉很轻地叫她的名字。 “怎么了?”丛嘉睁眼,但没转头看他。 “我之前...是不是对你不太好?” 他话里似乎藏着很深的情绪,丛嘉读不懂,转头看向他。 遮光板没有完全合上,有很细微的光透进来,其中一缕落在林沉的侧脸上,他穿着那件丛嘉送他的卫衣,不知什么时候将卫衣帽戴起来,不再让人感到那样有距离了。 于是丛嘉直截了当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你之前说过...”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很忙,应该很少有时间陪你吧。” 他看上去有些忐忑,唇角抿着,也不看她,像一个从不辩解,沉默地等待判决的罪人。 丛嘉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被他紧张的样子逗得想笑,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坏,努力压制住翘起的嘴角,才说:“没有,你别瞎想啦。” 他像是不相信般的垂下眼,沉默了少时,说:“对不起。” 丛嘉这次是真的笑出了声,她伸手将林沉额头上已经半凉的毛巾扯下来,说:“你现在怎么这么好玩啊。” 林沉像是不明白地看了丛嘉一眼。 丛嘉冲他挑眉:“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吗?” “...不的八卦杂志,还未再说什么,一道声音插过来。 “——林总。” 林沉的视线从丛嘉身上移开,那人立刻堆上笑脸,语气谄媚:“真的是您啊林总,刚刚站的远,我还不太敢认,您来这出差,还是......” 他打量了两眼丛嘉,笑容更深了些:“是我冒昧了,这是我的名片,我是金华科技的...” “给我就好。”丛嘉对他微微一笑:“不好意思,现在是林总的私人时间。” 丛嘉将名片从他手里抽走,看着他灰溜溜地走了。 她转身对林沉说:“来攀关系的,刚刚看你穿这身衣服没敢认。”她小声嘟囔:“连我都不认识,还以为我是你的...” “咳。”林沉接过名片,隐晦地看了眼丛嘉,见她毫无笑意,连忙将名片很随意地一折:“你别在意。” “我不在意。”丛嘉顿了一下,抬眼看他:“不过——。” “我在想,下次出门是不是该把店,装修精致华丽,走中式风,菜品非常丰富新鲜,丛嘉食量不大,但抵不住诱惑拿了一整盘新西兰鳌虾。 鳌虾的头非常硬,很难剥,丛嘉不太会弄,她一边手正用力地拧着,面前的空盘里突然出现一只剥好的虾肉。 她有些诧异地抬眸,见林沉正剥着虾,他冷白的手背上有不明显的青筋,无名指处戴着昨晚回去后,丛嘉还给他的婚戒。 他卡住虾头,微微一扣。 丛嘉还未回过神来,盘里又出现了一只新的虾肉。 “吃吧,我帮你剥。”他说。 “哇。”丛嘉笑着说:“这么体贴啊。” 林沉低头没说话,只是很快地剥虾,过了半晌,才说:“他不会给你剥吗?” 这次丛嘉很快地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以前的自己,丛嘉有些被问懵了,她很快地眨了下眼,说:“这话说的,怎么好像在说另一个人?” 剥完了一盘虾,他用湿巾擦着手,没抬头:“或许吧。” 像是听出了丛嘉话里的逃避,他显示出平日没有的敏锐,说:“所以...他不会给你剥,对吗?” 空气好像有一瞬间的凝滞,丛嘉张了张嘴,却语塞。 她想到了林沉在飞机上的问题,解释道:“我没和他一起吃过虾啊。” 她察觉到自己完全被林沉绕进去了,又说:“我的意思是,我没和你一起吃过虾。” 丛嘉觉得现在的林沉像一道很难的题,她无法用自己的能力找到解题技巧,但参考答案就摆在自己眼前。 丛嘉从来不会为难自己,她轻笑了一下,说:“那现在你不是给我剥了吗?” 她的声音甜甜的,尾音上扬,像是小猫路过,用毛茸茸的尾巴,无意间地缠绕一下脚踝,让他感到一种突然被惊喜撞上的不知所措。 他垂下眼,感到心跳在无意识中加速,耳廓大概是红了,他很快地站起来,说:“要吃什么,我再去拿。” “随便吧。”丛嘉撑着脸看他,打趣地说:“那你再拿点鳌虾?” 林沉抿了下唇,不知道怎么应对,干脆转过身,很快地消失在桌旁。 取餐区的人很多,热门菜区被挤得水泄不通,在远离丛嘉的环境下,林沉的心逐渐沉静下来,开始能自主思考了。 他想到昨天的梦和自己对丛嘉的态度。 很复杂的感觉有心底钻出来,林沉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受,有痛苦,有酸涩,有对未来自己不识好歹的怨怼,还有对丛嘉的愧疚。 他曾经极度嫉妒未来的自己,但却没有一刻怀疑另一个自己对丛嘉的感情。 因为十七岁的林沉是那样执着无望地喜欢着她,所以也无法想象出未来自己不喜欢丛嘉的样子。 可如果梦里那些是真的,丛嘉又凭什么和那个自己结婚,凭什么在车祸后对他关心照顾。 林沉感觉自己的思绪蒙上一层雾气,他尝试着努力挣脱,却无法看清雾气背后藏着什么。 恍惚中,路过的人轻轻撞了他一下,林沉回过神来,发现队伍已经排到自己。 他按照丛嘉的话拿了一盘鳌虾,坐下后不做声地剥起来。 期间丛嘉制止了他一次,但没过多久,他又无意识地地伸手去剥虾,最后丛嘉说吃太多自己会不舒服,他才止住。 结束这一餐后,夕阳已经完全落下了,从餐厅的窗户往外望,可以看到繁华的车流和各色霓虹灯。 两人并肩走过酒水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了丛嘉的名字。 丛嘉转过身,看到西装革履的青年站在他们面前,推了推金丝眼镜,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丛嘉?真的是你啊。” 丛嘉反应了两秒,才认出眼前人。 “江书文?” “原来你还记得我。”江书文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向林沉,语气熟稔:“班长,好久不见了。” “你们...?”他似乎看见了林沉手上的婚戒,笑着说:“恭喜。” 丛嘉和他自从高中毕业就没见过,她隐约记得江书文的高考成绩很好,考上了全国最好的政法大学。 她礼貌地说“谢谢”,又寒暄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呢?” “在律所上班。”他整了整领结。 “那很厉害啊。”丛嘉语气轻快:“那以后有麻烦岂不是就能找你了?” 虽然外貌上似乎变得成熟,但江书文的性格还是像高中那样内敛,只是谦虚地说:“才刚拿到执业,比不上你们。” 丛嘉开口还想说些什么,身后有人叫她,是送她餐券的朋友顺道来视察,不知怎么看到她。 丛嘉和林沉说:“你们先聊,我和朋友说几句话。” 她急匆匆地走了,留下林沉和江书文面面相觑。 林沉他不知道在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是否和江书文有所交集,所以不再开口。 用餐的高峰期早已过去,餐厅里没有几个人,他们安静地站着,不一会儿,旁边的服务生过来询问他们是否要去吧台坐一坐。 “丛嘉估计还要一会儿。”江书文说:“好久没见了,喝一杯吗?” “好。”林沉说。 江书文点了一杯金汤力,又转头问林沉喝什么。 林沉说:“苹果汁吧。” “不喝酒?”江书文笑道:“难道是丛嘉不让你喝?” 林沉觉得江书文比自己记忆中自信了许多,也更爱笑。 他说“不是”,江书文也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将酒和苹果汁端过来,江书文低头抿了一口,说:“之前在电视里看到你的采访,才知道你结婚了,我还想着新娘是谁。” 他顿了一下,端起酒杯:“敬你一杯吧。” 杯子轻轻相扣,发出不大不小的轻响。 江书文说:“先祝贺你......得偿所愿了。” “谢淡,话少,却从不会让人忽略。 有一次江书文听到有男生问林沉手上的限量版手表是哪买的。林沉也只是没什么表情的淡淡道:“别人送的。” 开学没多久,班上有个男生丢了钱,话里话外把矛头指向他,十六七的少年已经学会怎样用隐晦的方式表达恶意,他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那天老师不在,江书文孤零零地站在座位上,他提出想去调监控,但班级的监控只有在考试时才会开着,没了证据,他百口莫辩。 那天是阴天,四处都灰沉沉的,教室像是四方的牢笼。 一片喧闹中,林沉冷冷开口:“有证据吗?” 被偷钱的男生一脸不服气:“我丢钱你问我要证据?” “谁主张,谁举证,”林沉平静地说:“而且你也说了是丢钱。” 男生梗着脖子是。” “这就对了,所以你要相信我。”丛嘉说:“我们...我们关系还不错的。” 那梦中的自己怎么会对丛嘉说那样的话? 如果,如果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那丛嘉为什么连他不喝咖啡都不知道? 钝疼持续的从林沉的脑海中传出,让他很难再去思考,也或许是他不愿意去质疑丛嘉说的每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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