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鹤抬起漆黑的眼睫:“我本来把这把刀送给我女朋友的,但我占有欲太强了,现在我没办法接受她使用别人的东西。她身体的每一寸包括使用的工具,都必须为我所有,所以这把刀——” 他修长手指微微摩挲着上面竹叶细纹的家纹标志:“拿去,帮我还给叶家。” 刀刃在冷白手指上翻飞,修长指节出手极快又狠,在午后阳光里划拉了一条抛弧线。 陈浩京一时半会没有反应过来,顺势接过刀柄的时候,很快见了血,在他的手心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江衍鹤把去叶家的信物给了他。 相当于,他做了担保人,让陈浩京去寻求叶泽泷的帮助。 陈浩京拿人手短,脖子梗着说:“我承了江少的恩情,以后就必须当你的鹰犬,听命于你了吗?” 江衍鹤没理他,只做了一个让他放低声音的手势:“别吵到她。” 他把情绪失控的男人抛在身后。 回到礼汀身旁。 他半跪在地上,细碎地吻着陷进黑色沙发里,睡得并不安稳的,他的小情人。 从她的眉梢到下颌,察觉到她在梦里微微张开花瓣一样的嘴唇,做出迎合他的动作。 他埋头在她发丝间迷恋地嗅了嗅,说乖,不用努力醒过来。 “小乖好好睡吧,等我,马上就好。” 等待睡着的礼汀,呼吸再次平稳。 江衍鹤这才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朝他走过来。 “还有一件事。” 陈浩京看见他手上拿着的物事,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你要和我玩俄罗斯转轮枪?” “笑话,你能赔什么给我?”那人不屑地笑了,唇角微弯幅度:“别扯你从港片里看到的那一套,过时了。” “可是你手上拿着.....枪。” “别害怕,我女人在这里。见血的事,会吓到她。” 江衍鹤撇开礼汀,融进暗光里。 他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拆掉了枪支原来的构造,掏出弹孔里面藏匿的极小金属碎片。 “这是什么?难道这是.....”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干过的事,所有记录都在这把枪里。” 他的声音清冽,咬字琅琅,宛如甘泉水洗涤石块发出的,类似救赎一样的声音:“我不是来招安你的。” “这把枪.....”陈浩京问:“你想要威胁我吗?” “不。我知道你考了枪械使用的证书,你可以去叶家在北美的分布。” 江衍鹤神情有点倦怠:“如果Phallus找上你,你可以用这把枪自卫。” 他修长手指,轻而易举地组装好了手上的史密斯-韦森686型。 “路是自己选的,我送你了自由的一切可能。” 随即,他把这把枪和金属记忆片一起交给陈浩京。 陈浩京沉默伫立了好久。 这的确是一把左轮,装配了麦格农子弹,和俄罗斯转盘一样,六发弹,只是枪管很重。 那人把枪递给他后,缓慢打开热夏的窗。 窗被敞开,屋外的热浪混着虫鸣的声音传过来,好似世界上一切声音都涌了进来。 陈浩京撇了一眼,在房间对角线上熟睡的礼汀。 他知道那人的用意,于是亦步亦趋地走到江衍鹤的影子背后。 “您真的要帮我吗?” 陈浩京的温吞声线,第一次有了对自由的渴切。 他的嗓音有点哑,对自己如此容易收编感到羞耻,但J就是有这种能力。 他永远自信强大,无所不能。 这才是最具有Phallus梦寐以求的野心的上位者,能让Phallus俯首称臣。 “小鹤需要我为您做什么呢?”陈浩京低眉做出恭敬又顺从的姿势:“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您什么都不要,有什么需要我赴汤蹈火的地方,我也义不容辞。” 江衍鹤浸满消毒水的湿润餐帕,一点点擦拭手上机械的黑油。 他懒洋洋地说:“我救下你,是送你自由,不是让你给第二个Phallus卖命。” “不不不!”陈浩京低声强调道:“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那人凝视了他好一会,英漠的神情有些促狭:“狗当久了,就不知道怎么做人了吗?” 陈浩京骤然抬起头,神情有些微微的讶异,似乎难以置信江衍鹤会说这种话。 “记住此刻被冒犯的感觉。” 江衍鹤教训道:“堂堂正正做人,不要再被人拿住话柄。” 怎么说呢。 能让一米八的男人瞬间鼻酸的人。 除了江衍鹤,这个世界恐怕也没人能做到了。 “我牢牢地记住了。但是小鹤以后有用的上我的地方,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您。” 陈浩京苦笑道:“可能您一辈子也用不到我吧。” “用的上啊,怎么用不上呢。” 江衍鹤静静地凝视他好久,眼神温柔掠过远处睡着的礼汀,然后垂着眼,压低声线说。 “如果以后,我冲你喊一声开枪!不管什么情况,你都对准我心脏的位置,狠狠开一枪。” 陈浩京难以置信地猛抬起头:“您说什么!” 他嘴唇嗫嚅着发抖:“这...这怎么可以!” “没什么。忘记我刚才和你说过的话吧。” 江衍鹤唇角含笑:“当然没有那天,会更好。祝陈先生和我,死生不复相见。” 他散漫做了一个离开的手势:“你走吧。” “江少的恩情,我余生都感激不尽。” 陈浩京恭敬地鞠躬,随后推门走了出去:“我会帮你澄清....你选的究竟是什么酒。” “这不重要。”江衍鹤淡淡地说:“她已经奖励我了。” - 礼汀从梦里醒过来,正坐在江衍鹤的怀里。 对方似乎约了人,正在等待着。 “哥哥和刚才那个人聊了什么。” 礼汀有点担忧:“我困得迷迷糊糊地,看见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小刀。后来看他对你没有威胁,我眼睛实在睁不开了。” 远处,谢策清带着微醺走过来,身后还跟着蒋蝶。 那人把她揽在身侧,帮她轻轻揉眼睛,垂眼笑,声音摩挲着她的耳膜:“汀汀这么关心我啊。” “嗯!”礼汀呆在他怀里:“谁要是伤害你,我第一个去和他拼命。” 她不理会带着落座的谢策清两人。 只是甜甜地和江衍鹤手指交握,对他说:“不管是什么艰难坎坷,我都会保护你。” 他听后,没回应什么。 只是一笑,随即吻她的眼睫,说,好乖。 蒋蝶也听见了这句话。 整整一下午,她都情绪低落,不知道是刻意还是无心。 趁着谢策清点餐,她说了一句:“他们看起来,真恩爱啊。” 谢策清明显是听见了。 他把椅子拉开,有点痞地嗤笑一声:“今天我们就当着面把事情说清楚。礼汀,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你的那些艰难坎坷,全是江衍鹤给的?” “我举个例子。你知道那种邪.教吧,宣称圣水包治百病,其实井里的毒,都是他们放的。先把你置于危险之中,再来救你,你就对他感恩戴德,却忘了自己,最早是个活生生,有思想的人。” “江衍鹤的确会一次又一次地救赎人,但经历的那些坎坷和恐慌,全都是他给的。” 谢策清厉声质问道:“从最开始,他骗你,他在海难里救你,但是!海难也是他惹的祸!” 他继续怒斥道:“蒋蝶腹中的孩子,明明就是他的私人医院解决的。他们却联起手来骗我!说那天我把蒋蝶推下楼的时候意外流产,让我愧疚不已。然后他出现,拯救我,再给我指路,送我出国,事实上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一定和你就好好地在一起了。” 礼汀怔忪了半晌,转头去看江衍鹤的表情。 他没说话,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在杯中扑棱的小飞虫。 最早,那些远观江衍鹤的人,都觉得他无为而治。 随便你们怎么喜欢,和他没有关系,他就笑着看着你们声势浩大的爱,然后毫无作为地转身离开。 蒋蝶顺势坐下来:“其实——那天晚上,情趣手铐,和肚子里他的孩子,全是骗你的。我只是为了拆散你和谢策清。” “下午的时候,他就在这下面走廊上威胁我,强迫我不可以告知你真相。” 蒋蝶神情黯然:“我太心疼谢策清了,他明明那么爱你,为什么偏要被江衍鹤....拆散相爱的人。” 谢策清咬紧牙关,“所以礼汀,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选择放弃你。是他——” 他义愤填膺地指向江衍鹤,身体微微颤抖:“是他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要知道,那场海难,你真正的恩人是我。你生日的时候,我旁敲侧击了一次,现在我已经没办法忍耐了。” “真可怜。”江衍鹤神情有些倦怠,他淡淡道:“被我逼成这样。” “回到我身边吧,礼汀。” 谢策清费力吸进去一口氧气,他有点沉痛:“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一点委屈都不让你受,如果你不喜欢在你爸爸和你后妈身边待着,我可以陪你去夏威夷住,去任何人间仙境一样的地方,一点苦也不会吃。” 江衍鹤没有说话,只是垂眼把玩着他眼前的水杯。 他慢条斯理地,把刚才那个扑棱到即将溺毙的小虫捞起来。 看着日光和灯光下,小小圆圈里那轮小小的月亮。 黑色小虫的翅膀湿润,在桌面艰难爬行着,拖出很细弱的一条水痕。 礼汀看着谢策清殷切执着的眼神,不自觉咬住下唇。 “哥哥。” “......” “哥哥。” “嗯?” “我.....” “小乖,你说小飞虫为什么要学游泳呢,其实也可以一辈子不靠近水的。” 他侧脸溺于暗处,勾勒出来的线条堪称绝色,怅然的模样哀伤又美,足以摄走任何人的魂魄。 “对呀礼汀,人生有很多可能。如果你没有遇见江衍鹤,应该有自己美好的人生吧。” 蒋蝶眼珠转了转,顺势补充了一句。 察觉到自己有机会,谢策清气势汹涌起来:“我才是你真正的恩人,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谢策清在一旁说着什么。 礼汀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说的没错。”那人静静凝视着她:“前段时间,你不是总想离开我吗?” “你可以选择自由,没有丝带,没有锁链,没有囚室一样的房间。” 他苦笑了一下,皮肤很白,神情破碎起来,让礼汀心悸到疼痛。 “我.....”礼汀攥紧衣角,她张了张口,最后什么也说不出来。 谢策清:“礼汀,来我的身边吧,有我在这里,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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