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微动着舌头,想最后舔一下它爱了一辈子的主人的手。 江衍鹤没任由它舔,他抬起眼,一滴泪也没落。 他嗓音生硬地问,“老师,为什么。” “前几天,他玩耍时咬伤了你的手腕,所以它该死。” Phallus肃穆地说。 白无常并不是咬伤他的手腕。 而是它过度兴奋,犬齿控制不住力道,勾伤了主人喂食的手。 这实在太正常不过,甚至江衍鹤根本没放在心里去。 但是有佣人传到Phallus那里去了。 “我很厌恶小鹤会有心疼这种情绪存在。”Phallus补充道:“你不会吧?我的孩子。” 江衍鹤认真端详了青翠金边雀尾羽的箭。 “这把箭,怎么得来的呢?” 江衍鹤攥紧拳头,骨节青白,他努力让声音平静又寡凉。 恩师答:“前几天本家领回几只活体孔雀,你贪玩,要下去喂养他们。给你布置的数竞题,完成得心不在焉,我就拔掉它们诱惑你的羽毛,送给你。” 那几只美轮美奂的孔雀。 就因为他一时垂爱,被人扒光了毛。 “我很自责。” 江衍鹤深吸了一口气:“老师,我的言行会决定这些生物的生死吗,凭什么?” Phallus冷酷无情地答:“因为小鹤是食物链顶端的人,是上位的掌权者。不光是这些生物,老师会给你其他的,更优厚的资本。” “嗷呜,呜——” 杜高犬抽搐着。 它脑袋上的箭羽微微地颤动,漂亮的羽毛在空气里扑棱。 白色,血色,混着青翠金边羽毛。 美得让人屏住呼吸。 也痛得让人屏住呼吸。 江衍鹤最后抚摸它。 是痛不欲生地替它抚上湿润的眼睛。 他的指节最后一次感受它的眼泪。 他生命里遇到的所有一切,都爱他爱得要死,所以要死。 Phallus问:“你年纪也不小了,青春躁动。你妈妈康珮帼和我讲,你执拗地不去京王府或者京附读书,要去德威英,是因为那里有你喜欢的女生吗?” 杜高犬的血浸没到江衍鹤的脚畔。 他舍不得往后退一步,任由血液浸湿。 江衍鹤垂着眼。 他听见自己说,老师,我从来没有过喜欢的女生。 Phallus半跪下来,替矜贵的少年,温情脉脉地搽干净脚上的血渍。 瞧见他并没有丝毫受惊的样子,满意笑了:“这样就对了,老师为了你背负了很多血债呢,做个好孩子,把京域一切的资源攥紧,海关那条线一开,往后十年,让莫家和顾家没办法翻身,别让老师失望。” 江衍鹤闭上眼睛,良久才说:“我明白的。” 他声线微哑,已经没有丝毫的稚。 他再也不笑了,或者说,再也不在乎输赢了。 他还没满十六岁,才刚刚步入肆意张狂的变声期。 已经不得不背负起了,一个即将步入花甲之年的老人,一生的谋划和热望。 江衍鹤回过神。 已经五年过去了。 杜高犬白无常死后火化的焰火,不断飞腾跃升的样子,他现在还记得。 他手指尖的火苗,窜出来被冬风熄灭。 金属片微烫,就像箭羽摩挲弓弦的温度。 就像《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所言。 宇宙在爆裂,每个微粒彼此远离,我们被抛入黑暗与寂寞的空间,把我们永远地撕开……胎儿离开母体,朋友和朋友分别,每个人彼此分离,踏上自己的道路,迈向孤独死亡的目标。 他孤独地,静默地,不要任何事物陪伴地长大了。 远处积雪消融,霜天地冻。 他再也见不到对面山头那汪白。 江衍鹤失落的收回眼睛,眸光寂灭,爬升的幽蓝烟雾,被风吹得融在指节间。 他垂眼,厌恶地瞧了一下自己夹着烟的手指。 骤然间,他的身体,忽然被暖融融的白色抱住了。 警觉如此,他也对她没有丝毫防备。 “在想什么。”礼汀拥抱地特别紧,像是要把她全部的温度悉数馈赠给他:“不要想其他的,想我。” “别撒娇,我还在生气呢,哄不好。” 他掐了烟,弓身,把脑袋支棱在她头顶,温柔地微闭上眼。 礼汀帮他扔掉了手里的烟。 她把他的手指拉起来,虔诚地吻了一下:“不可以抽烟了哦。” 她的吻,让那人稍微喜欢了半秒钟自己的手:“好。” 礼汀扬起脸,软软地和他讲起话。 “红薯一点都不好吃,怪不得是最后一个,好苦哦,你尝尝。” 礼汀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献宝一样,递上最中心的红薯芯。 她的手指被红薯皮染着一点焦黑,眼睛盼望似地眨了眨,摸摸鼻尖的细汗。 很快,小巧的鼻头也被染黑了。 “傻。” 江衍鹤就着她的手,尝了一口,香甜可口,热度恰到好处。 他深知,是她把最好吃的部位剥皮,给他吃。 还要用小猫的八百个心眼,千回百转地想出一堆理由。 两人坐在vip的观察台上。 礼汀被他抱在腿上,专心地一点点喂他吃了大半个。 江衍鹤真好看,吃东西也好看。 小猫看得目不转睛,呆呆地注视着他进食的样子。 她眼睫微湿,凝住眼泪细细看他英俊轮廓。 她真的好喜欢他,一点都不做作骄横。 那人放着弓箭场,赠送的黑珍珠和牛套餐不吃,陪她躲在观察台,吃她买的便宜红薯。 他真的是,全世界她的认知里,最好最好的男人。 江衍鹤细嚼慢咽,就着她的手指吃完了。 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 他心想提醒了,她又得脸红。 于是声音浅淡地,在她耳畔说:“嗯,苦死了,我吃完,你就不会苦了。” 他在逗她,明知道这是她给予他的所有。 这个温热的烤红薯,是她实在舍不得吃,让给他暖胃的。 “苦吗?” 礼汀才反应过来,她盯着那人看得太久,眼睫酸涩,眨得很快。 她还没有完全回过神。 江衍鹤就死死扣住她的后颈,吻了上来。 两人之间没有旖旎和欲求,就是世界上最相爱的情侣交换呼吸。 礼汀手指颤抖着,因为脏兮兮地不敢勾住他的衣角,担心把那人蹭脏。 她把红薯的塑料包装,弄得窸窸窣窣地响动,慌乱地往下伏低。 哪里苦了。 甜甜的。 他的吻也是甜的。 她嗅着那人身上好闻的气息,眼波柔柔地颤动着。 分开的时候。 察觉到他刚才情绪波动的小猫,努力蹭了蹭他的脖颈。 在他颈窝里,她一字一顿地再次强调:“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江衍鹤用日本和弓,给她炫耀了一下射箭的技巧。 和弓是竹条制成,接近两米,通体深黑。 他戴好弓道手套,射箭瞄准的时候。 气场孤绝,抬手肩膀衣料鼓起穿堂风的形状,潇洒射中,比洋面帆船还利落。 礼汀含着笑欣赏着。 他射中的哪里是靶心,是她的一颗春心。 真的好帅。 她哒哒地跑到靶场对面,检查他的准确程度。 她也穿着一抹白。 江衍鹤射中靶心后,安静地等待她跑回来报喜。 女生兴高采烈地边跑,边夸他全世界第一厉害。 她永远不知道。 那人鼻尖微涩。 看着她跑回来,扑进自己怀里的身影。 心想,迟到了五年的救赎和夸奖,还是落入了他的怀里。 他扔下弓箭,拥紧她。 像抱住一片轻柔的雪,更像抱紧他一生唯一的救赎。 他埋在她头顶,满足地叹息,迟到了五年的眼泪滚入她的漆黑发间。 无人知晓。 他不知道,怀里的小猫倒是有一点微微的怨气。 怎么能这样! 这人这么厉害,连日本的和弓都会。 该不是在京都,也会和外面的心尖尖上的人,演示技巧吧。 哼,坏男人。 为什么什么都会! 看你厉害,又帅得不行,就知道迷惑我。 又会勾引人,现在勉强给你抱一下,等我回家咬死你。 小猫咬着下唇,支棱着脑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忘记了这茬不愉快。 又为头顶的温度和重量,甜又蛊惑地嘴角上扬了。 好喜欢他。 太喜欢他了。 喜欢到死掉。 想一辈子给他唱赞歌。 ---- 明天给大家表演一个大型雄竞现场!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真的,很刺激的,我保证。
第47章 似鹤 ===== 两人从射箭馆出来的时候。 外面湿雾深重,能见度低,周围铅灰浓雾涌进整座山。 现在已经夜深。 礼汀想起江衍鹤已经忙碌一天了,只想让他好好休息。 在射箭的时候,她也发现那人情绪低落,他惯常隐忍。 她不愿意让他再熬夜,之前他受的伤,也不知道也没有好彻底。 “困了,想和你回去睡觉。”她仰起头,对他撒娇。 “好。”他说。 两人相拥回酒店,没去滑雪。 周围的寒气总让人觉得不安。 礼汀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细瘦的蝴蝶骨起伏突兀。 她埋在那人脖颈里,柔若无骨地圈住他。 不断地细密地吻着那人的喉结,澌澌地渗进他的心肺。 她永远不会忘记草莓园那天的吻。 她也要他记住湿雾里的喉结疼痛。 礼汀依恋地对他说:“我想要你爱的是我的灵魂。” 等不到他的回答。 在他温热怀抱里,礼汀安恬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冬季的清晨还有一些青黛色。 虽然已经早上九点。 那人临走前,贴心地帮她喷上了药,没流血也不用再缠绷带。 礼汀摸了摸身边,温度散尽,江衍鹤早就已经离开了。 这里开下山回市区,需要三个小时。 主干道被用做赛道,导致封山后能走的路,只有更陡峭的支道。 好担心他的安危。 礼汀推算了一下时间,他应该很早就走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给自己额间留下一个吻。 她失魂落魄地嗅着他被单上的清冷的雪松木樨香。 虽然使用的同样沐浴露。 可是还是觉得他身上的味道让她迷恋。 像雪线覆盖的山峦,清傲冷冽。 那人好忙。 他的一生,波澜壮阔,就像杀伐决断硝烟弥漫的战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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