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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眠知道陆少卿抑郁症复发了。 她现在就生病了。 精神萎靡，没什么精神，吃什么吐什么，情绪总也不高，但吃了药，会稍微好受点。 陆少卿抑郁症比她重，但她问了医生。 重症抑郁症复发，和重新得病差不多，是轻症，俩人情况差不多，吃药，可以自己忍。 陆少卿从前中度都能忍，轻度问题应该不大，回去后好好吃药，会好的。 所以没放在心上，皱眉看严晋东：“你伤成这样就别出来吓人了。” 沈落挤进来：“妈妈，妈妈，晋东叔叔昨晚睡觉掉床了。” 沈眠挑眉。 沈落说：“昨天晋东叔叔只是熊猫眼，今天起来就变成这样了，他还不如落落，落落都不掉床了。” 严晋东啧了一声想说话。 陆少卿的眼刀横了过来。 严晋东闭嘴了，朝前一瘸一拐的把沈落哄走，屋里再次只剩下陆少卿和沈眠。 沈眠：“你昨晚又打他了？” 陆少卿：“恩。” 沈眠皱眉。 陆少卿：“我打他是因为……” “你才刚动了手术，别剧烈运动，万一脑出血怎么办？”沈眠语气不善：“就算是装的，开颅手术却是真的，你别胡闹，真的想打……我帮你。” 陆少卿沉默了，过了会轻轻的笑了下。 沈眠：“你笑什么。” “沈眠。”陆少卿唇角弯了弯，有点委屈的说：“我抑郁症复发了，好难受。” 今天凌晨，严晋东给陆少卿出的追人的主意是——示弱，变软，实在不行，装病，归根结底，别要脸。 还说陆少卿在沈眠心里的分量很重很重，绝对可行。 陆少卿浅浅的深呼吸，对沈眠说出不要脸的第一句：“我……我不想活了。” 沈眠懵了。 陆少卿指甲掐进了掌心，开口：“你昨天和我说完那些后，我去了院子的树下坐着，很想自杀，然后严晋东来了，我头特别疼，特别特别疼，一直有个声音在叫着，说你去死吧，死了就解脱了，死了就不用难受了，所以我打了严晋东，但那顿打只是缓解了我的难受，并没根治，沈眠……我有点怕。” 陆少卿耳尖微微泛红，声音很软：“我现在是中度，我怕我严重了，变成重度，要再进MECT室接受电击，我不怕电击，但MECT治疗很烦，它会让你暂时忘记生病的病因，可等过段时间后，那些事会像倒灌的江水一样再次一点点的出现在脑海里，一遍遍的告诉我，我的废物、无能、一无是处，告诉我，你陷入深渊多年，一直朝着我伸手让我救你，可我却不信，视而不见，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在深渊里挣扎，然后我们……完了，沈眠，你之所以对我没感情，是不是……” 陆少卿眼底水汽满布，朝前一步，手试探性的碰到了沈眠的手指，虚虚的碰触下，掀眼皮看沈眠。 沈眠在发怔。 陆少卿抿唇，手朝前，握住沈眠的手，轻轻一拉，把沈眠拉到了怀里。 这个拥抱的力度不重。 虚虚的，稍微挣脱就能挣开。 但沈眠忘了。 只听见陆少卿的声音伴随着呼呼的热气，覆盖了脖颈。 陆少卿小声的说：“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没用啊。” 沈眠下意识反驳：“不是，你别胡思乱想。” 陆少卿抱着沈眠，眉眼悄悄的眯成了线，凄苦的说：“真的吗？” “真的啊，你别胡思乱想。”沈眠有点手足无措：“别胡思乱想。” “那你能忍忍吗？” 沈眠：“忍什么？” “你能忍耐几天，陪陪我，在我耳边告诉我说，我不是个废物，不是一无是处，我可以保护你，也有能力保护你吗？”陆少卿低低的说：“晚点再和我离婚，等我缓过来这阵，不想死之后，再离，行吗？” 沈眠懵了很久，到圈着自己腰的手变紧，才回过神，猛地推开他，眼神冷冷的：“你在装。” 陆少卿微僵。 沈眠手掌握成拳：“你想干什么？” 沈眠起初没回过神。 被陆少卿那句‘我不想活了’给吓到了。 听陆少卿再多说两句回过神了。 陆少卿不是没得过抑郁症。 从前他那么难受，接受治疗期间，失眠，食欲不振，没精神，照样能装的像个正常人。 他这人自尊心强，要面子，死鸭子嘴硬，怎么样都能忍。 怎么这次就不行了。 而且沈眠真的问过。 重度抑郁症经过系统治疗后，就算复发也是轻度开始。 陆少卿看了沈眠一会，垂头说：“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第280章 病因 陆少卿的声音很小，很平淡，但…… 沈眠摸了摸脖颈，摸到一片潮湿——这是陆少卿的眼泪。 陆少卿手扶着门框：“抱歉，打扰你了，我知道你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提出这个要求的确太过分了，对不起，稍等，我下午就找来律师，我们离婚，孩子我先带走，你想要随时可以去接，我离开这，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心里不舒服。” 沈眠在陆少卿一只脚迈出门框后开口：“你等等。” 陆少卿顿足。 沈眠把手掌的水汽抹去：“在外面等我。” 陆少卿背对沈眠裂开嘴笑了，软软的，虚弱的说好。 沈眠沉着脸换衣服，出来的时候看见陆少卿站在门口，在把玩手里的棒球帽。 脑袋上没头发了，是洁白的纱布，但纱布边角溢出了血，隐隐的，有点发黑，像是溢出了很久，却没清理。 沈眠走近，不过一步。 陆少卿把棒球帽戴上了，背过身。 沈眠皱眉：“你躲什么？” “别看，没头发了，丑。” 沈眠沉默了会：“你……” 想说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不过一夜，像是变了个人，时时刻刻看着都这么忧郁。 最后没说。 找保姆要了车钥匙，让陆少卿上车。 严晋东喜欢跑车。 跑车前座宽敞，后座却略狭窄。 陆少卿人高马大的挤在后座，沈眠从后视镜看了很多眼，只看见陆少卿安静的侧脸。 说是安静，其实更接近于忧郁。 忧郁忧郁忧郁，又来了。 沈眠心情无端的很烦，很闷，狠踩油门，加速去了市区，挂号一家有名的心理医院。 不是严晋东带她去的医院，是公立的。 挂完号回头，陆少卿不见了。 沈眠皱眉出去。 在门口车另外一头找到了陆少卿。 沈眠皱眉：“你蹲这干什么呢？” “我不想做MECT，我不想变成疯子。”陆少卿看着远处喃喃：“我不想进医院……” 陆少卿抬头看她：“沈眠，我怕医院。” 陆少卿的声音软乎乎的，很脆弱，带了点鼻音，像是在委屈和害怕的孩子。 尤其是眼睛。 陆少卿眼睛长得本身就好看。 薄薄的双眼皮，睫毛又长又翘，含满水汽，脆弱的像是……要碎了。 沈眠在陆少卿身边蹲下，不自觉的开始小声哄：“怕医院干什么？” “我每次看病都是我自己，永远都是我自己。”陆少卿手伸出，轻轻的碰沈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我不想去医院，我害怕被带去MECT室，真的怕，我不想再反反复复想起从前了。” 沈眠嘴巴开合了会，抓住陆少卿的手：“我在呢，别怕，我陪着你。” “如果你陪我一次，下次就不陪我了，不如这次也别陪我。”陆少卿眼底的水汽渐浓，反握住沈眠的手：“没得到就算了，得到再失去，我更不想活了。” 沈眠带陆少卿来医院，是为了搞清楚陆少卿到底想干什么。 私心里来说。 沈眠感觉陆少卿是装的。 灵魂互换也没有这种换法，从里到外，全都换个遍，奇奇怪怪的。 来医院查一查，看到底是轻度还是中症，是最高效便捷的法子。 沈眠看了陆少卿很大一会：“如果你真的这么严重的话，我就陪着你。” 陆少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真的？” 说着另外一只空闲的手伸出小拇指。 沈眠皱皱眉，这什么玩意。 最后没说什么，伸手和陆少卿拉钩盖章。 接着拉起陆少卿，拽着人进医院。 这家医院是公立的，距离严晋东家里有段距离，号也是随便挂的一个不知名的学生号。 沈眠感觉陆少卿这厮应该没能耐提前搞小动作。 沈眠本想找个借口全程跟诊。 但陆少卿没让她找借口。 一直拉着她，手紧紧的拽着她。 起初是正常的问诊，到后面学生走了，带了一群人进来做面诊，说是他的老师。 沈眠心脏猛然一沉。 一屋子的医生，经过国际量表对比结果。 陆少卿确诊中度抑郁症，有向重度靠拢的嫌疑。 沈眠懵了，眼圈只是瞬间就红了，嘴巴蠕动了会：“这么严重吗？” “问诊结果显示是这样，陆先生的情况……” 陆少卿打断：“我没生病。” 说着拉住沈眠的衣角，抬头看沈眠：“我没病，我想回家，你陪着我，你陪着我我就会好了，我没生病，沈眠，我没病，我害怕。” 颠三倒四，没有逻辑，和之前说的呈悖论，看着真的很严重。 沈眠沉默了。 低头看陆少卿很多眼，再看手里确诊的单子。 半响后喉咙滚动，低头哄陆少卿：“你先出去，我和医生说两句。” 陆少卿眼底水汽满满：“你会不会嫌弃我。” 沈眠微怔。 陆少卿说：“你以前说得抑郁症的人不能沾，沈眠，我没病，你……你陪我去别的医院做检查，这个人是庸医。” 沈眠：“你先出去等我。” 陆少卿还想说。 沈眠啧了一声。 陆少卿不说了，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有点可怜，还有点乖，看的沈眠心里不自觉的酸软一片。 沈眠坐下，正色道：“他昨天不是这样。” 沈眠已经确定陆少卿不是装的了。 这么多心理学的专家教授给出的结果做不得假。 还有一个沈眠不得不承认的点。 陆少卿……不是这样的人。 他比谁都嘴硬，他不会服软，不会示弱，如果不是实在受不了了，他能装的比谁都像个正常人。 沈眠眼圈红透了：“他昨天……他昨天还好好的，就是……就是哭了一场，只是哭了一场，别的都好好的。” “陆先生之前接受过系统的重度抑郁治疗？”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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