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呢?”尹凝喃喃道。 二十三岁,硕士研究生,猝死,这些字眼在尹凝脑海里挥散不去。 她记得陈正辉,吃苦耐劳,会在不小心打瞌睡以后写好几页的检讨书,在连续做完九个小时的手术后还坚守岗位。 他是小地方考出来的状元,是他年迈父母唯一的希望,是医学界未来的储备人才。 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刘捂着嘴的哭声也渐渐停息,尹凝把手机还给她,“葬礼我会参加的。” “尹医生。”小刘叫住她。 尹凝看着她,小刘突然不说话了,她脸上明显犹豫,欲说未说,尹凝耐心等着她。 “没什么。”她不说话了。 尹凝哦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以后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说。你进这家医院以来就一直跟着我,我知道你对陈正辉的感情,人死不能复生,你想开点儿。” “尹医生!” 小刘情绪忽然爆发,攥着她的手,缓缓蹲下。 “我问过韩主任,也问了姜院长,我问了所有人,他们都说陈正辉是病死的。” “韩主任说他身体一直不好,隔三岔五的发烧感冒,可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他很健康,他的身体是被拖垮的!” 尹凝被小刘的哭声震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刘还在崩溃,“抢救四十八小时,一天一夜的心脏复苏,那个机器就像是打桩机一样,吊着陈正辉的最后一口气。”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他累了,从进这家医院开始他就没休息过,他只是想休息了。” “可是......韩主任不让我放弃,非得等陈正辉父母来了京城,让他们自己决定放弃抢救。” “尹医生,他们这是在折磨尸体,也是在折磨陈正辉的父母!他们一直拖着,就是为了篡改陈正辉的真正死因。” 小刘捂着脸,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他不是病死的,他就是累死的!可他们非说他是病死的!我不懂......” 尹凝将她扶起,“你说这些有证据吗?” 小刘哭着点头,“尹医生,我拍了陈正辉最后时期的身体各项数据。” 尹凝拿过手机,一目十行。 氧分压11.3,二氧化碳113。 尹凝的专业素养过硬,她很清楚,正常人氧分压80到90左右,低于60是呼吸衰竭。 就连放在案板上的牛肉血氧都有30,抢救一个血氧11.3的人,跟抢救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 说白了,就是在虐尸。 尹凝看着小刘,都能从彼此眼睛里感受到不可置信。 “这事你没有跟姜院长说吗?” 尹凝不相信姜德清会纵容这种事情发生。 “尹医生,你觉得韩主任一个小小的主任敢做这么大的决定吗?” 尹凝握着她的肩膀的两只手颓然松开,“我知道了。小刘,你相信我,我跟姜院长已经不是一路人了。他做错事情的话,我绝对不会包庇他。” 话落,有人敲响了楼梯间的门。 姜德清的声音响起,“丫头,回来了也不见见我吗?” 小刘脸色煞白,茫然无措地看着尹凝。 尹凝尽量保持镇定,让她先上楼,而自己独自去面对姜德清。 楼梯间的门打开,她从暗处走出来,一脸冷漠地看着姜德清。 姜德清看了眼她身后,似笑非笑,“小刘呢?我刚才也听见她的声音了。” 第117章 警告 不知道是不是尹凝的错觉,她从姜德清这句话中听到了威胁,压迫。 尹凝突然放松下来,“老师,陈正辉身体的报告单你看过了吗?” 姜德清不说话,敛了敛眸,下颌线绷得很紧。 尹凝嘲讽地笑了下。 将眼前的姜德清和记忆里正气凛然的姜德清重叠,不过是一张人皮面具,哪来的什么正气。 “丫头。” 姜德清叫住她的背影,“不要做多余的事情,这是警告。” 尹凝侧头,“什么叫多余的事情?还陈正辉一个公道,给他父母一个交待,给那些所有被压榨的医学生一个公道,这叫多余的事情吗?” “维护您跟您背后那些人的利益,拥护您踩着白骨堆砌而成的财富,好名声,对我来说才是多余的事情。” 姜德清看着她,“你为什么非要搅进这摊浑水?丫头,我是做错了事情,但对你,我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可以说,我这么多年护你,也是在护着我心里最后一丝良知。你毁了我,难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尹凝冷嗤,“既然我是您最后一丝良知,您就早该知道有一天我会成为刺破你黑暗人生的一把利剑。” “既然你得到的那些东西让你痛苦,那就让我来帮您解脱。” 她没回头,自然没看到姜德清脸上没有半分笑意。 “我警告过你了。既然你一意孤行,那我看接下来谁能护得住你。” - 傍晚的时候,庄园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 江伝柘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西装马甲,面对着整扇落地窗打电话。 江伝琛则慵懒坐在沙发一角,低头玩着手机游戏。 很快,江虞走进来。 在茶几上放下一个用塑封袋包好的杯子。 “这是楚孟冉用过的。把这个交给宋琬茹就行了吧?” 江伝柘回头看了一眼,说:“亲子鉴定我们来做,宋琬茹害怕医院有楚琼安排的人,她不能露面。” 江虞哦了一声,她对江伝柘跟江伝琛做的事情向来都不过问,但她也知道这兄弟俩对那个叫尹凝的女人很上心。 “对了,那个凤娟怎么样了?” 江伝琛注意力全在手机上,不咸不淡地回了句:“放了。” 江虞惊讶,“放了?” 江伝琛反问,“她要是死在这里算谁的?” 江虞:“那她如果再去找楚琼怎么办?” 江伝柘接过话茬,“楚琼不会留她。她要升职,不会留任何对自己不利的人。” 江虞默了默,她脑子转得很快。 “楚琼可真够心机的,在今天这个场合当众恶心尹凝,还把人交给我们,就算这个凤娟死了,也跟她没有关系。” - 红旗车开到了上京大学的校门口。 楚孟冉挽着裴佑航跟楚琼道别。 “妈,路上小心。” 楚琼笑着嘱咐她,“佑航还要回去做实验,你别耽误他的工作了。” 楚孟冉撅嘴,“哪有,有我在,佑航哥哥才更有动力工作。对不对?佑航哥哥?” 裴佑航只是笑了笑,朝楚琼说了句路上小心。 待红旗车走远,楚孟冉还站在原地特意多看了几眼。 确定楚琼没有回来的迹象,楚孟冉才附在裴佑航耳畔。 “佑航哥哥,我今天这套内衣是你没见过的,要不要看?” 裴佑航笑得无欲无求,“忘了琼姨刚刚说的了?” 楚孟冉挑起他的衣领,“那你到底要不要看嘛?” “什么样的?” 楚孟冉在他耳边说了一下大致的样式。 裴佑航挑了下眉,“不是你的风格吧?” “我这不还是为了你!”楚孟冉佯装生气,抓着他的衣领,“我要不下点功夫,你被外面的小妖精勾走了怎么办?” 裴佑航摸了下她的头顶,“谁教你的?” 楚孟冉:“我闺蜜说的啊。” “既然冉冉这么用心,那好吧。”裴佑航揽过她的腰,“只给你半个小时。” 楚孟冉一脸娇羞地埋进他的胸膛,任由他揽着走进校园。 红旗车里的人彻底看不到小情侣的时候才收回视线。 司机笑着说:“如今裴少爷跟冉冉小姐的感情越来越好了。” 楚琼捏着眉心嗯了一声,“但还是要盯着裴佑航。” “好。”司机应声,看了眼后视镜,“楚主任,那个凤娟,被江家人放出来了。” 楚琼睁开眼,“放出来了?为什么?” 司机说:“听说尹凝也没审出什么东西,江家不想惹事上身,就放了。” 楚琼凝眉,沉思了好一会儿。 “你找个时机解决了她。” 司机咽了咽口水,“这样好吗?楚主任,你马上要升职了。这个时候再生事端,不太好吧?” “就因为要升职,任何可能挡我路的人都得死。冬城......”她默了默,眼底浮现了杀意,“绝对不能让那件事重见天日。明白了吗?”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她,“可我看这个凤娟,也不像是来碍您事的。没准是您太敏感了呢?” 楚琼看着窗外,“宁可错杀不能放过。说不定这个凤娟就是尹凝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当年跟这件事有关的冬城人,一个都留不得。” 车子驶过高架,光影斑驳,司机的脸上隐晦不明。 “我明白。” - 深夜,凤娟在桥下和一个男人碰面。 男人递给她一包东西,凤娟左顾右盼,迫不及待揣在怀里,离开桥下去了旁边临时搭建的棚屋。 男人跟了过去,棚屋的桌子上摆着专用的工具。 见凤娟一脸魇足,男人被恶心地连看都不想看。 “天一亮就离开上京吧。” 凤娟什么都听不进去,几分钟,她突然抓着男人的手,躺在沙发上,求助似的脱下黑丝袜。 这玩意儿需要排解,而当事人往往丧失理智,不论男女,也不论物种,只求快感。 男人满脸厌恶地推开她,凤娟手脚并用,缓缓爬过去...... 天亮,警方在桥底发现一具女尸,死的时候样子很奇怪,双目睁大,下身惨不忍睹。 经法医鉴定,是高度兴奋后的心脏猝死,现场并无第二人痕迹。 第118章 礼物 陈正辉葬礼那天,尹凝出门前收了个包裹。 湿漉漉的,分量很重,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海鲜。 但她嗅到了一种生活里不常见的味道,福尔马林。 是专门防止尸体腐烂的。 尹凝从快递单上看不出来任何线索,想了想,决定打开。 当看到里面保存完好的三根沾血的断指后,尹凝吓得直接将包裹放到一旁,抱着旁边的垃圾桶干哕了好大一会儿。 不舒服的感觉平息过后,她才开始拿出医生专业的角度,客观理直地看待这三根断指。 紧接着,她接到了一个不显示号码的来电,声音也是合成的,但对方明显认识她。 “礼物还喜欢吗?” 尹凝全身紧绷,“你是谁?” “你猜不出来吗?这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再敢轻举妄动,这三根手指头就是你的下场。” 尹凝窒息得说不出来一个字。 电话挂断,她望着三根手指,眼睛肿胀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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