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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只能别开视线，蜷缩身体坐在沙发上，默默打给了江伝琛。 “有事？”男人的语气淡得不像话。 “我好像......”尹凝眼前一片模糊，“有大胜哥的线索了。” 对面传来一阵沉默。 “你在哪？” 这一句话，让尹凝的腔内控制不住地沸腾起来。 “我在家。你现在过来方便吗？会不会有人......” “尹凝。”江伝琛认真叫了一遍她的名字，“冷静点儿，我不会让人发现的。” “......好。” 不久，江伝琛独自上来，一进门就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再瞥了眼桌子上湿漉漉的快递纸盒子，里面躺着三根断指。 他蹙眉拿起看了看，“嗯，是大胜的。” 三根手指，纹理，皮肤，都是一样的，很明显是出自一人，而且大胜跟了江家人多年，中指断过一次，所以在骨节的位置有些突出。 种种生理特征表明，是失踪的大胜无疑了。 听到江伝琛的话，尹凝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是我......害了他。” 江伝琛将盒子放到一旁，口吻淡淡，“也许他还活着。” 尹凝喃喃摇头，“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他去送程佳姐去机场，我不该敲诈陆京淮，是我......连累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江伝琛箍住激动的她，“冷静一下，不怪你。” 尹凝摇头，她双手发颤，“就是怪我！你知道吗？程佳姐的孩子先天不足，做手术的时候用到了ECMO，用到这个机器的患者九死一生，连医生都不抱什么希望。” “可是她儿子活下来了......” “是我害了他们，我害了舒婧，程佳母子，大胜哥，他们都是因我而死。” “你知道我看到那个小小的尸体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吗？”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为什么我没有一刀捅死楚琼？我这双手，竟然还救过她的命！我对得起他们吗？我对得起被楚琼害死的那些人吗！” “为什么？死的不是我啊？” 她看着自己的两只手，洁净，白皙，她用这双手救过无数人的命，到头来却留不住任何一个为她牺牲的人。 江伝琛抱着激动的她，收紧双臂，“那你不想报仇了？” 尹凝止住眼泪，呆呆望着他，唇角漫出一抹苍白的笑容。 江伝琛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活下去的信心。 “报仇？我是报仇吗？我是在赎罪。” 江伝琛心里发紧，顿了顿，薄唇轻启，“赎罪就赎罪吧。你好好活着才能对得起他们。” 尹凝在他怀里慢慢冷静下来，擦掉眼泪，强撑着镇定，收拾了狼藉，把所有的东西摆正。 那样子怎么说呢，在江伝琛眼里，就像一个千疮百孔的人在努力装作正常人。 可其实她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 江伝琛刚要开口，她拿着快递盒子走过来，“我还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麻烦江少帮我处理一下。” “谁的葬礼？” “陈正辉。” 江伝琛起身，“我送你。” 尹凝没拒绝。 两人一起到了葬礼会场的门口，陈正辉的同学都来了，小刘站在陈正辉父母旁边。 这对老夫妻均已年过六旬，头发花白，跪在地上，黢黑干瘪的手握着一根自制的拐杖，对着儿子的黑白遗像哭得伤心欲绝。 同乡的亲戚也在一旁掉眼泪，尹凝听见别人议论。 “这好好的孩子，怎么这么突然啊？” “就是，我们村里就出来这么一个大学生，这二老砸锅卖铁供出来的研究生，怎么......哎！” 尹凝和江伝琛一人上前递了束花，走了过场后，小刘单独安排了尹凝跟陈正辉父母见面。 在等待小刘带二老过来的期间，江伝琛告诉尹凝，“凤娟死了。” 尹凝抬头看他，“怎么死的？” 江伝琛摆弄着白色菊花的花瓣，“楚琼的司机。” 尹凝垂眸，思索了一番。 最后，她嘲弄地说道：“看来冬城的事情，楚琼自己也不敢忘。” 一个小小的疯婆子，就能让楚琼下死手，看来楚琼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但凡跟冬城有关的人和事，都会让她夜长梦多。 江伝琛没说话，事实也确实如此。 但他担心的是尹凝。 前段时间有人一直在济宁医院打听尹凝继父的事情，现在尹凝明面上是宋琬茹的人，可一旦跟楚琼摊牌，凭楚琼的气性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除掉尹凝。 现在棋局基本已经稳定，但牵一发而动全身，走错一步，都是万劫不复。 很快，包间门被推开，小刘搀扶着陈正辉的父母进来。 “叔叔，阿姨，这位尹医生。” 尹凝主动上前打了招呼，陈母激动地握住尹凝的手，“我知道你，我儿子跟我提起过你，过年他回来吃了顿饭，要不是你帮他请假，我也见不了我儿子最后一面！谢谢你！” 尹凝这才想起来那件很久以前发生的事情，她当时只是出于好心，没想到却成全了他们一家人的最后一顿团圆饭。 第119章 救世主 想到过去，尹凝有些感伤，好在陈父把注意力落在了江伝琛身上。 “这位是......？” 尹凝拿出说好的措辞，“他是我朋友，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跟您二老讨论一下正辉死后追责的事情。” “追责？” 小刘给他们解释，“叔叔阿姨，我已经跟您们说过了，正辉不是身体不好病逝的，而是工作太多，死于工伤。您自己也清楚，从正辉进这家医院开始，就没有怎么休息过。这是院方领导人的失职，我们要给正辉一个公道。” 陈父和陈母面面相觑，最后茫然地问：“可是我听你们姜院长说，正辉身体一直都不好，出事之前，三天两头的发烧，还有什么心肌炎。” 尹凝接过话，“叔叔阿姨，心肌炎，发烧，头疼，这些都是疲劳过度的前兆。不管姜院长跟您说了什么，他拖延抢救时间，是不争的事实。” 陈父不说话了，其实他心里有数，在见到儿子的时候，他有些不悦院方这么对待他的儿子。 那台机器，像个打桩机，不断在他儿子的胸膛上敲击，肉体怎么能承受的住？ 尹凝继续询问：“我听说，您二老一直不同意尸检。这是为什么呢？” 陈母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老家那边的说法是尸检就是在我儿子身上割刀子，我们不想让我儿子死后还受罪。” 小刘握着她的手，“阿姨，让正辉受罪的是医院领导人！在你们来的时候，他们这是在逃避责任！” 陈母一脸尴尬，“不可能吧？我看韩主任跟姜院长也都是好人啊。” 小刘快要急哭了，“阿姨，您不知道，韩主任一直跟正辉作对，她给正辉安排了一堆高强度工作，拿着最少的钱干最多的活吗，连过年请个假回家她都不同意！” “那姜院长呢？” 小刘脱口而出，“姜院长是好的，可是他怕事情闹大，舆论对自己不利，影响了医院。但正辉难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了吗？” “好了！”一直没说话的陈父突然开口，“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们好，但是昨天姜院长已经找过我们了。” 小刘跟尹凝对视一眼，眼里都是意外和震惊。 “他说什么了？” 陈父声音浑厚，“我是个庄稼人，说一套做一套的事情我们也不瞒你们。你们也是医生，比我更清楚姜院长是个好人。” “这事他也承认医院做得不对，昨天也得到了我们的谅解，还给了我们一笔钱，来处理正辉的后事和我们的养老钱。我知道你们是为我们好，但人已经死了，我们也不能给别人找麻烦。” 小刘激动站起来，“这怎么能是找麻烦呢？明明是他们做的不对！” “那又怎么办？”陈父扶额，半响，再次开口：“姜院长也不容易，医院要是真的出事了，你们这些医生怎么办？病人怎么办？他顶着压力，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我们就不要再给别人添麻烦了。” 说罢，他喊陈母起身，“走吧，姜院长给我们买了飞机票，等正辉火化，我们就回老家吧。” 陈母不是个有主见的，立马跟着起身。 小刘还想再争取争取，陈父拍拍她的肩膀，“你是个好孩子，别让这事耽误了你的前程。以后好好照顾自己吧。” “叔叔，阿姨！” 尹凝站起身，叫住他们，“或许在你们眼里，在全世界人眼里，姜院长是个好人。” 江伝琛看着她透亮的眼睛，藏着坚定，执着，和以及难以捕捉的痛苦。 “不瞒你们说，在我心里，他也是。他救过无数人的命，也撑着三院上下几百号医务工作者。他是我的恩师，教我行医的道德感和信念感。所以即使我救了一个我很不想救的人，我也说服自己不要后悔。” “可是他确实做错了事情。”尹凝说，“或许小刘跟你们说过了，我们院里绝大部分的招标项目都是被王永康旗下的医械公司内定的。在城建委楚主任的牵线下，姜院长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一次次背离人心，违背医德。” “我知道他是很多人眼里的救世主，可是做错事情就要承担后果，只有这样才能清澈我们医院的工作环境，给所有人一个公正廉洁的平台。” “叔叔，阿姨，难道你们希望看到下一个像陈正辉一样优秀的学生被压榨，被资本淹没，寒窗十年永无出头之日吗？” - 小刘送走了陈父陈母，尹凝费了一番口舌，但还是没有留住他们。 江伝琛说：“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尹凝挺直了身子，神情凝重。 “还有办法，我联系了陈正辉最好的几位同学，写了几篇文章，但是需要你帮忙，帮我制造舆论，引起社会关注。” 江伝琛沉思了一下，“你这样会让姜德清身败名裂，也得罪了王永康，宋琬茹能饶了你？” 尹凝面无表情，“只要姜德清交代出楚琼，就能将功补过。” “那宋琬茹呢？你现在还抱着她的大腿呢。” 尹凝没说话。 当晚，陈正辉的同学同时发文，一篇关于寒窗苦读考上医科大学，工伤被通报为病死的文章问世。 网上激起轩然大波，姜德清的名字在热搜上挂了一晚上。 而天一亮，尹凝约见了宋琬茹。 她们去了陈主任家里，因为宋琬茹的身份不便出面，看诊的地点便选在了陈主任的家里。 陈主任的先生先给宋琬茹把了脉，这个时期，宋琬茹的心情随着陈主任先生的表情跌宕起伏，跟过山车似的。 最后他啧了一声，陈主任拍了他一下，“别装了，快说，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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