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霭好奇地问了句他写了什么。 季雨时却没有像前面的对话那样回应的那么快,过了一会儿,才简言道:“我写的是天生双腿残疾的诗人,对于高塔之上种植的玫瑰的向往和痴恋。” “听起来似乎很梦幻,也很戏剧化。” 池霭隐约体会到季雨时在映射什么。 不过对方没有再过多谈论这个话题,含糊了几句, 又说:“池霭姐,今天考试结束我就要回去了, 估计到我考来滨市之前我们也不会再见面, 要不就在电话里告别吧。” 池霭一挑眉:“这么匆忙吗?” 季雨时不好意思地说道:“城里的住宿太贵了……更何况, 我还要赶着回去上课呢。” “那你现在在哪儿?” “滨市传媒学院, 还是青年旅社里?” 季雨时:“我刚收拾完行礼,准备从青年旅社往出走。” 池霭沉吟几秒, 看着逐步映入视线的准备接她去吃饭的宝马车, 对季雨时说道:“你在青年旅社门口等我,我过来送你去火车站吧。” “……不用了吧, 我坐公交车就行。” 季雨时委婉推辞,又遭池霭充耳不闻地追问:“你那火车是几点的?” 这个问题出口,季雨时却是无意识地啊了一声。 短暂犹豫过后,他慢吞吞道:“七点二十。” 这个时间让池霭略感意外。 她看着腕上的智能手表,上面显示此刻已然六点出头。 要是坐公交车,赶到那里估计火车都出发了。 季雨时似乎不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性格。 时间紧迫,池霭也来不及多想,只说:“不要坐公交车,听话,你在那里等我。” 不等季雨时出声,她挂掉电话,拉开车门坐上了宝马车的副驾驶。 “霭霭,你下班啦。” 祁言礼倾身过去,体贴地替池霭系好安全带。 他正打算问“今天想去吃点什么”,池霭转过头来报出一个地址。 “去这里吧,帮我接个人。” 池霭也没隐瞒,坦荡地告诉祁言礼等待他们去接的那人,就是请她吃饭的高中生弟弟。 十八岁刚刚成年,还是十分稚嫩的年纪。 祁言礼一面暗自劝慰自己依照池霭的性格不会对这种类型感兴趣,一面又忍不住恼怒好不容易赶跑了方知悟,似乎又有一个令人厌烦的情敌即将降临。 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他对素未谋面的季雨时充满了好奇,在池霭提起的那一刻便立即面带微笑地答应。 …… 十来分钟以后,宝马停在了破旧的青年旅社旁边。 尽管清楚以季雨时对待自身的苛刻程度,他选择的住处条件不会太好,但池霭还是觉得光从外表来看,很难想象被称为“第二个世界中心”的滨市荣湾区居然有这种建筑。 穿着宽大外套和黑色束腿裤的少年,拎着仿佛上世纪产物的帆布手提大包站立门口,在池霭打开车门,出现在视野之内的瞬间,他眼睛亮闪闪地冲她挥了挥手。 坐在车里的祁言礼自然也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很穷。 是他对季雨时的第一印象。 贫困的身份能够引起池霭的怜惜,这种清纯干净的长相又会叫人卸下心防。 祁言礼阴冷的目光仿佛凌迟般扫视着少年,然后又迅速恢复成温雅的表情,从驾驶室内开门走出,彬彬有礼地上前打招呼,试图接过季雨时手中的行李。 “你好,小雨,手上的东西交给我,我帮你拿吧。” “池霭姐,这是……” 季雨时望着个子高出自己一些,但身份地位却让他明显感觉到望尘莫及的陌生青年,开口唤着池霭的名字,瞳孔中流露出困惑和防备的微光。 “小雨,我为你介绍一下。” “这是祁言礼。” 前面两句话其实并不重要。 在即将介绍祁言礼的身份之前,池霭的余光扫到了身边一大一小两个男人表情中闪过的期待和凝神,故意清了清嗓子,柔声说道,“他是我很好的朋友,你也可以叫他声哥。” 一局便定胜负。 祁言礼不动声色将失望掩起。 而季雨时明显也放松了下来。 他顺从地把行李交到祁言礼手中,又自来熟地叫了声:“你好,言礼哥。” “快上车吧。” 祁言礼悄然攥紧帆布包的环柄,温和可亲地说道,“否则火车该来不及了。” 三个人上了车。 祁言礼转头看到季雨时坐下的位置正好在池霭的背后,他回忆起和方知悟一同从意大利回来的下午,他也是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副驾驶上,向后注视着并肩而坐的两人。 如今池霭就坐在他的身边。 既然拥有了这个位置,他怎么也不会允许有后来居上者把他挤下去。 开车到火车站,需要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趁着一个红绿灯的间隙,祁言礼打量车窗外布满晚霞,尚未转变成全然漆黑的天空,闲谈似地聊起天来:“今天的天气倒是不错,估计夜景也会很好看,我想起之前我们一起去的那家法餐厅,玻璃穹顶的包厢欣赏万家灯火最美了,要不等会儿吃饭再去那里吧?” 池霭目不转睛注视着前方的车潮:“但他们的餐厅好多特色菜都是生的,我不喜欢。” “好吧,那我们今天还是吃中餐吧?” 祁言礼也不觉得遗憾,好脾气地向她征求着意见。 “你看着决定就行。” 以祁言礼的城府,断不可能会在一个没有受到邀请的客人面前提起这些。 池霭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便模棱两可地应付道。 面对池霭的敷衍,祁言礼依旧欣然应了声好。 他低头点开微信找到对应餐厅的经理发了个预订信息,然后在变黄的指示灯里开动汽车,状似无意地对坐在后方的季雨时道:“说起来,上次你请霭霭吃饭,我还没有道过谢呢,谢谢你啊,小雨。等你统考的成绩出来,要不我也请你吃顿饭,你喜欢什么菜系呢?” 季雨时哪里知道什么菜系。 家境困难如他,从小到大不在家里吃的饭屈指可数。 祁言礼问到知识盲区,季雨时支吾几下,却说不出话。 最后临时找了个借口勉强道:“言礼哥,我家住在山里的东仓镇,想出来一趟不是那么方便,就算你想请客,可能我也赴不了约……要不还是算了吧。” “那有什么难的?” “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吃饭,从你家到这里来的车程我都会安排好的。” 祁言礼一改平日低调的个性,出口的后半句话让池霭简直以为他被方知悟附体,“你别担心,哪怕出镇的所有道路都堵死了,我也会派架直升飞机来接你。” 季雨时听着祁言礼云淡风轻但“直升飞机”的言语,那种自坐上宝马车,面对两人起就死灰复燃的自卑感越发存在感明显,他想不出反驳的理由,咬着嘴唇抖落出几个“不用”。 在不安转动的目光猝不及防与后视镜中祁言礼沉着而高高在上的视线相遇时,他不知该努力挺直背脊,还是该干脆找个可以容人的地缝钻进去。 看不下去祁言礼暗戳戳排除异己的池霭平静地出声制止道:“就算要请客吃饭,也是我请小雨才对,言礼,上次的饭你又没吃到,怎么也不该是你来请吧?” 她的声调一如既往没有太大的起伏。 但扳回一局的祁言礼在分出一缕视线与她对视时,则捕捉到了其中的警告意味。 祁言礼熟练地把姿态放到最低:“霭霭,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看你吃得高兴,心里也很高兴……所以回礼的这顿饭我就想着自己来请,也能够好好为小雨安排一下。” 哪怕季雨时对待感情再迟钝,也瞧出了两人之间涌动的、似有若无的暧昧氛围。 他虽然发觉池霭面对祁言礼的讨好并不热情,但心里还是涌现出酸酸涨涨的情绪。 就像他在统考的故事写作那页里写到的那样:双腿残疾的诗人,对着种植在高塔之上的洁白玫瑰日夜吟诵,他将爱意汇成数不清的诗篇,厚厚一叠堆满整间狭窄的房屋。 可是写花了眼睛,颂干了喉咙,玫瑰依然被攀折,成为了新婚皇室衣襟上的装饰。 池霭独立而清醒,坚韧强大的灵魂合该奔向更广阔的天空。 怎么也不可能会浪费多余的目光,洒向自己这个在她生命中经过的微不足道角色。 季雨时越想越萎靡不振。 达成目的的祁言礼则满意地弯起了狭长的眼睛。 这种未经世事的小男孩就是好对付,只要列出现实条件,他们就会惨兮兮地知难而退。 不像方知悟…… 触及自己这位挚友的名字,祁言礼陷在阴霾里的眉眼情不自禁陷入沉郁。 不像方知悟。 只要被一个契机点醒,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卷土重来。 即将抵达火车站,他放慢驾驶的速度,将宝马靠边停下。 池霭又在这个时候说道:“言礼,你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在那里等我一会儿。” “走吧,小雨,我陪你进去。”
第66章 池霭要送季雨时进去倒并非临时起意。 一路上, 她听着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和交锋,又偶尔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季雨时的表情。 其实,用轿车送季雨时过来, 沿途遇上几个红灯, 上火车的时间也会有些赶,更何况滨市火车站的客流量巨大,在进入安检之前都需要排会儿队。 季雨时却并没有透出对于有可能赶不上火车的焦虑,他因祁言礼似有若无的打压而沉浸在自卑的情绪里, 内心的所思所想在池霭眼中一览无余。 池霭遮掩起探究的思绪, 陪同季雨时走到安检的长队最后。 季雨时克制着恋恋不舍同她告别:“送到这里就好了, 池霭姐你快回去吧。” 池霭并没有离开。 她随季雨时一起站在队伍后面,看着前方进度缓慢的安检人群,又重复起之前电话里问过的问题:“小雨,你是今天晚上七点二十的火车吗?” 饶是已经撒过一回谎。 但要当着池霭的面再说一遍,季雨时却突然卡了壳。 他轻声说了句“是啊”,下意识侧过头避开池霭望向自己眼睛的视线。 身处人来人往的火车站大厅,池霭没咄咄逼人地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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