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宜云犹自喃喃:“不可能没有啊。”她出门前,特意把钥匙藏在柴草垛后面,肯定没人知道的。 何咏声问她:“那个男人是谁?” 付宜云脸色惨白:“我不知道。” 何咏声说:“你还想骗我是不是?我亲眼看见的!” 他伸手指着她,暴怒道:“你敢对天发誓说你没有?你要是撒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你敢发这个誓吗?” 付宜云哭了起来:“我没有。不是我愿意的。” 何咏声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她居然承认了。本以为只是些传言,然而竟然确确实实是真的。 何咏声问她:“你跟他在一起一共几次?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等她辩解,何咏声急忙转过身去。 付宜云惊恐地看着他走到柴草垛,顺手抄起了一根棍子。这个场景太恐怖,她一瞬间,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四肢发软,舌头发硬,连话也不会说了。全身的血都凉了下来。 何咏声拿着棍子,下了命令:“你说。” 她喉咙像被什么手扼住,一句也说不出口。 何咏声彻底怒了。 她呆呆地还没回过神,火辣辣的棍棒就抽打在身上。他像是在抽打一头猪,一头牛,或者一条狗。他挽起了袖子,手牢牢抓着棍子,朝着她打来,一下又一下。她很快被打得皮开肉绽,脸上也被划破流出血来。 巨大的吵闹声引来了周围的邻居,邻居本是想看热闹。然而看到付宜云的惨状,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劝阻何咏声:“不要再打了。” 众人一起上前拉开他:“不要再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两口子,有话好好说,打也不起作用。”何咏声不顾众人的劝阻。他丢下了棍子,拽着付宜云,将她拖进了屋里,将房门反锁。他推搡着,将她丢到床上,然后跨上床,一手揪着她的衣领。 付宜云头破血流,流着眼泪哀求他:“你不要打我了。不是我愿意跟他的,是他强奸的我。我没办法。” 何咏声双眼通红盯着她:“一次两次是他强奸的你,三次四次还是他强奸的你?” 付宜云默默地流泪,只是可怜地看着他。 这都是假的。 何咏声心想。他本以为她没有文化,无能,但至少,是个善良贤惠的好女人。没想到,她将他当猴儿一般耍。他恨到了极点,两只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他心想她死了就好了,她死了就一了百了,她死了,这件事就结束了,他就再也不恨、不怨了。她活着,对他们彼此都是痛苦。他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她死了,大家都解脱,从此谁也不用再见谁。他看着她脸憋得通红,到渐渐发紫,他心里涌起一阵阵快意。 然而他很快又清醒了。他想,这不值得。她死了,他得偿命,杀人要偿命。他还年轻,他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他还有不错的未来。他不应该为了一个女人葬送自己的性命,她不配。她不配让他为了她送命,不配让他陪着她一起下地狱。她不配。一股冷意从头顶贯到脚心,他缓缓松了手。 他冷漠绝望地看着她:“你应该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你害了我。” 他说:“我这辈子都毁在了你手里。” 他坐在椅子上,开始发呆。他知道,他这一生都不可能得到婚姻和幸福了。 过了很久,他打开了门。邻居们都还没走,还在门外一圈圈守着。 他觉得很可笑。这都是一群好事的人,他们最爱幸灾乐祸,看别人家的好戏。别人越是过得不好,越是夫妻打架,他们越是看得津津有味,津津乐道。自己的妻子被人欺负,他们不会帮忙,只会嘲笑。在背后议论的是他们,造谣生事的是他们,这会却又装作一副善良好心的模样,好像很关心。他只觉得人群丑恶,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独自离开了家。
第十一章 她不想活,只想死 付宜云拖着剧痛的身体,慢慢走出屋。她浑身是伤,目光呆滞,鞋也没穿,就光着脚走到村口的水库,一头就扎了进去。她落水不久,就被村里人救了上来。一天一夜过后,何咏声才终于回了家。 他脸色很憔悴。离家之后,他也没地方去,便去了一个朋友家。朋友家聚了一群人在打牌,邀请他一起来玩。何咏声以前从来不打牌,他觉得那是荒废时间,不务正业,不如多读点书。然而此时他只觉得自己曾经追求的一切,读书考学,婚姻幸福都没有意义,他只想找个事做,释放一下心中的压力。何咏声在朋友家,打了一天一夜的扑克牌。直到身上的钱输了个精光,这才下桌。出了门,已经是次日的晌午,一夜没睡,早饭也没吃。回到家,看到付宜云气息奄奄地躺在床上,他冷笑一声,便厌恶地扭过头。 妹妹何秀英来了家里,见他回来了,好言劝道:“哥,嫂子她不是那种人,有什么事情,你们好好说,别这样。孩子看了都害怕。你看桃花和春生,这两天都吓坏了。” 何咏声态度冷漠,不肯同她讲一句话。 付宜云跳到水库,被邻居救了起来。家里已经乱了套,秀英放下一家老小赶过来帮忙。付宜云发了烧,下不来床,才请医生打了针。见何咏声进了门,对付宜云不闻不问,秀英忍不住劝道:“哥,你去看看嫂子吧。她病得厉害。再大的事也不能寻死啊,你们有什么话,好好地说开。” 何咏声说:“她还没死?你让她去死。” 秀英道:“哥,你别说气话。嫂子死了,孩子们怎么办。” 何咏声说:“她死不了。她要真想死,就悄悄趁着没人的时候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跳,不就是等着别人捞么。一哭二闹三上吊,表演给谁看呢。” 何秀英无奈:“算了,我不跟你说了。你没吃饭,我去给你弄点饭来吧。” 何咏声坐在那脱鞋,脱袜子,等到何秀英去厨房做了饭端过来,他已经换好了衣服、鞋袜,刮了胡子。他皮鞋擦得锃光瓦亮,头发梳得一丝不乱,手里提着个文件包,意欲出门的样子。 何秀英说:“哥,你才回来,又要去哪啊?” 何咏声说:“我走了。” 何秀英问:“你去哪啊?” 何咏声不答,只是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衣领,将褶皱捋平,便出门去了。临走,他指着沙发上,自己刚换下来的衣服,还有地上鞋袜:“我的衣服不用洗,给我拿去烧了。” 何秀英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呢,死人才烧衣服呢。” 何咏声说:“你告诉她,就当我死了吧。以后这个家留给她,我什么都不要了,也不再回来了。既然她一个人也能找着男人,就让她找姘头养她吧。” 桃花和春生在门外,听到爸爸和姑姑的对话。两个孩子呆呆的,强忍着眼泪。 看到何咏声从门内走出,桃花哭了起来,叫:“爸爸。”桃花扑过来,抱着他的腿,可怜地喊道:“爸爸,你要去哪呀。爸爸你别走。” 春生也哭了起来。何咏声心里此时万分冷漠,毫无感情。 他心里甚至怨恨。当初要不是因为这个女儿,他心里舍不得,也不会和付宜云凑合着过下去。事实证明,他当初做错了,他就不该心软,不该为了孩子而勉强接受婚姻,否则也不会像今天这样。他现在只想快刀斩乱麻。 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他必须狠下心来。他不顾孩子的哭泣,毅然决然离开了家。 付宜云到底是没死成。 何秀英照顾了她几天,因为自己家中也有孩子,不得不回去了。桃花承担起了家务。每天做饭刷碗,给妈妈熬药。 个子小,够不上灶台,她便搭个小凳子,站在凳子上。做好了饭,先让弟弟吃,然后端到妈妈床前。她的弟弟的衣服裤子脏了,没人洗,便自己换下来,拿到水塘边自己清洗。 付宜云吃不下东西,每日只是昏睡。 她不想活,只想死。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痛苦,没有一丁点儿快乐的时候。她想死,然而看到一双年幼的儿女,她的心又软起来了。桃花这么懂事,世上哪有这么乖的孩子呀。还有春生,才五岁,没有妈妈,两个孩子要怎么办。 想到自己一旦离世,两个孩子便要孤苦无依,她的心都要碎了。桃花弯着腰,撅着小屁股,搬着沉重的火盆进屋。 她将水壶坐在火盆架子上。水开了,她要提壶,手却不小心被壶嘴喷出的热气烫伤了。她忍着眼泪,学妈妈那样,将手放到凉水里面浸泡,然后烫红的地方抹上菜油。比受伤更难过的,是爸爸离她而去了。她想起爸爸临走前,跟姑姑说的话。弟弟年纪小,还听不懂,但桃花已经听懂了。爸爸说,他不会再回来了。 爸爸不要她,不要妈妈,也不要弟弟了。妈妈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弟弟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和玩。桃花伤心极了,不知道要依靠谁。 她一边烧水,一边抹眼泪。 付宜云从床上醒来,看到女儿在哭。 她唤了一声桃花。桃花抬眼看到妈妈,一双大大的黑眼睛里全是泪。 “妈妈。” 付宜云招手,唤她过来。桃花爬上床,扑到她怀里,抱住了她:“妈妈。” 桃花说:“你不要死,你不要离开我们。爸爸不要你,还有我呢,还有我和弟弟。桃花和弟弟不能没有妈妈。” 桃花哭着说:“桃花以后会很乖很懂事的,桃花会好好陪着妈妈,帮妈妈干活,妈妈不要离开我们。” 付宜云抱着她,抚摸着女儿的脸颊:“妈妈不走。” 桃花眼泪汪汪说:“妈妈,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说他不会回来了。” 桃花不解说:“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呀。” 付宜云不答。 奇怪的是,那天过后,刘洪就再也没出现过。 何咏声当真没有再回来。付宜云病好之后,不得不独自撑起这个家。以前,何咏声虽然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但家里的米面粮油,都是他出钱。包括孩子的学费,以及家里各种开支。付宜云说没钱了,问他要,他会给钱。生活虽不是太富裕,但也算温饱,每个月还能吃上一次肉。然而这次离去之后,他不再回家,也不再给付宜云拿一分钱。付宜云带着两个孩子,生活瞬间陷入困境。她不得不每天下地干活,挣一两个可怜的工分,以换取家用。然而那点钱,维持一家三口的吃喝,就已经勉勉强强,更别说,还要交两个孩子的学费。她只能找学校说情,暂时将学费欠着。 天气越来越冷,眼看着就要入冬了。 孩子长得快,衣服穿一年,就长过了。去年的棉袄,已经穿不上。孩子要做新的冬衣,却拿不出钱来买布买棉花。付宜云只能将自己衣服里的棉花掏了些出来,又找了些布,加在孩子的衣服上,将孩子的衣服改大一些。桃花和春生,穿着她缝缝补补过的衣服。衣服上打满了补丁,裤腿和袖口,去年已经接过,今年又接了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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