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尧!” “哥哥!” 胡惜花和陆苗同时喊了出来,场面一度混乱。 陆伟强梗着脖子直视着他,嘴里不留情:“时尧,你就是个死杂种,我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遇上你。” 时尧眼中的冷意越来越深,瞳孔像深不见底的寒渊。 “大强,你别说了,别打、别打啊——”胡惜花在一旁大声哭喊着。 时尧抡起拳头就往陆伟强的脸砸上去,把以往受过的折磨都还回去。 陆伟强虽然比时尧矮了半个头,但是也有一身蛮力,两人立刻就扭打在一起。 一时间,过年的氛围全都消散,只剩下激烈的打骂声和痛哭声。 皮肉筋骨和浓稠的恨意在碰撞,谁也不能原谅谁。 陆苗抱着时尧的腰身大哭着,胡惜花和赵禾拉着陆伟强。 时尧拳头重重地落在陆伟强的肩膀上,他倒退了好几步,两人才得以分开。 这时,胡惜花糊着一脸眼泪冲到时尧面前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痛哭着说:“时尧,够了!我说的话你都忘了吗?” 老人这一巴掌下去,连自己都站不稳跌坐在椅子上。 陆苗急忙跑到她身边,给她顺着气,哭着喊:“奶奶,你……你别生气。” 时尧倔着一张脸,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时尧哥哥!” 陆苗抬起头去看,只捕捉到他的背影。 胡惜花拍着胸口喘气,跟陆苗说:“去,去劝劝他。” 陆苗哽咽着,看了一眼身后的陆伟强和赵禾,擦着眼泪跑了出去。 二月份的边县冷得噬骨,天空是无边无尽的漆黑,并没有看到月亮的影子,甚至连一颗星星都寻不到。 路过的商铺大多关了门,住宅倒是灯火通明,传来阖家团圆的欢声笑语。 陆苗在大街上找着,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加紧脚步,估计是赶着回家吃团圆饭,连路过的车辆都不舍得逗留一分一秒。 边县虽小,但是要茫茫然地找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 陆苗沿着南北街走了两百米,突然有些恍惚,左右看看,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突然发现自己对时尧竟然很陌生,她不知道他平时爱去的地方,也不熟悉他的朋友。 无力感一下子袭来,陆苗感受到身上的冷意,吸了吸鼻子,不让自己看上去那么傻。 忽然,陆苗想到了一个地方,上次时尧带她去的篮球场,这是她能唯一想到的地方。 边县的住宅区鳞次栉比,小巷四通八达,陆苗抄了条近路在漆黑无人的小巷里穿梭着,周围的环境很阴森,她不免加快了脚步。 不远处传来几道狗叫声,吓得陆苗身子一抖,指甲陷进手心。 没多久,前方就出现了亮光,越往前越明亮。 她走出巷子就看到了不远处的时尧。 他坐在石椅上,修长的双腿稍稍分开,两手臂的手肘撑在大腿上,弓着背,身子略微往前倾斜。 他的手上拿着一罐酒,脚边散落了好几个空掉的酒罐。 头顶的路灯往他身上洒下一片澄黄的光晕,整个人颓丧又落寞。 陆苗看着他的侧脸,可能是光线太刺眼了,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涌上来,湿了眼眶。 她抹了抹眼角,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朝他走过去。 时尧看到了地上投下来的影子,掀起眼皮看了陆苗一眼,眼中情绪淡然,又低下头又喝手里的酒。 陆苗小声地唤了句:“时尧哥哥。” 时尧注视着前方,没理她。 陆苗有些受伤,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小力地去扯了扯他的衣服,说:“时尧哥哥,是奶奶让我来找你的,你是不是生气了?” 声音轻柔,还有些委屈。 时尧轻笑了声,又喝了一口,淡淡地说:“没生气。” “哦。”一下子倒不知道让她说什么了。 刚才发生了那么激烈的争吵,现在的安静倒让人感到十分地心安,还有点想困。 陆苗什么话都不再说,就坐在他旁边看着面前的黑暗,辨别黑暗中是什么。 时尧也不理她,当她不存在,晃动着手里的酒瓶。 坐了大概二十分钟左右,陆苗真的打起哈欠来了,像是小猫哈气一样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歪头看了看时尧,感觉他没动过似的,脸上的表情都没变。 “时尧哥哥,瓶子里还有吗?”陆苗瞧着时尧手里的绿罐子,有些心动。 时尧瞥了眼她,拧着眉问:“要干嘛?” 陆苗咬了咬下嘴唇,小声地说:“我也想喝。” “嗤——你才多大,学人喝酒。”时尧脸上的表情终于发生了变化。 见他瞧不起自己,陆苗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有些生气地略微嘟着嘴。 “真想喝啊?”时尧笑着问,不太相信的样子。 陆苗不回答,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仰起头抿了一口。 好难喝。 原本垮着的小脸立刻皱起来,表情很滑稽。 她的模样逗得时尧直接笑出声来,一手支着脑袋歪头看向她,抢回了酒罐子。 “人喝你也喝,也不看看自己多少斤两。”时尧毫不留情地嘲笑她,一口喝完了剩下的。 陆苗“唔”了一声,没有反驳。 两人又安静了很久,这里没有什么风,不是很冷。 正当陆苗歪着脑袋快要睡着时,时尧突然开口:“陆苗,哥跟你说个秘密,想不想听?”
第42章 报警 时尧从小就是野惯的孩子,他亲生父母很少管他,也管不住他。 可能天生就是桀骜不羁、淡漠冷傲的灵魂,他很少会交付自己的真心。 浪荡、痞野是他的外衣,可实际上他缺乏安全感、不会轻易去相信别人。 七岁那一年,时尧失去双亲,成为了真正的野孩子,没有人去管他,他说不上十分难过,只是淡淡地哀伤。 同一年,他来到了一个新家,有很疼爱他的奶奶和还算听话的妹妹,赵禾陆伟强也不怎么管他,他表面上收敛了身上的野性,内地里却任其野蛮生长,他最恨别人说他是“没爹妈的野孩子”。 直到十岁那一年,他都在这个家里生活得好好的,也付出了真情。 这时陆伟强夫妇却以一副虚伪的面孔再次出现,给予他关爱去骗取他的真心,时尧相信了。 抛弃了奶奶和妹妹,他怀揣着满满的期待跟着他们去了坞市,想要开始新的生活。 第一年,陆伟强夫妇对时尧还算好,跟对亲儿子差不多,时尧也算听话,在那边认真学习没有再打架。 过年跟着他们再次回到边县时,陆苗悄悄地问他能不能不走了,时尧也只是拒绝。 看见陆苗和奶奶对他有些疏离了,他还有点难过。 不过他只在边县待了两天又回了坞市。 不久后的一天,陆伟强和赵禾坐在沙发上,神情认真地问他:“时尧啊,你身上是不是有一笔钱,我们现在急需一笔钱放到店里,你先拿出来好不好?” 柔和的声音,诱哄的语气,时尧想他就是这样被骗的。 那笔钱是他亲妈留给他紧急时候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给他们的。 时尧平静地说:“没有,我身上没钱。” 结果却换来赵禾的冷脸:“我知道你有,赶紧拿出来,晚点就来不及了!” 可能是那笔生意真的很急,她的语气一下子冷了好几个度,和平时的温柔完全不一样。 时尧倔着一张脸再次回答:“没有。” 这时,陆伟强直接冲上来揪住他的胳膊,冷声说:“拿出来,错过这一单有你小子好看!” 可是时尧就是不肯,这时陆伟强直接抄起旁边的鸡毛掸子打了他一顿,逼他把钱拿出来。 十一岁的小男孩还没有陆伟强胸口高,被他打也无法反抗。 但是时尧死活不松口,最后满身都是淤痕地被扔进房间关了起来。 “什么时候拿出来就什么时候有饭吃!” 饿了两天快晕了,他们才把他放了出来,然后把他房间翻了个遍找到了银行卡,逼问他密码, 但是时尧打死也不说。 最后,那笔生意错过了,他们才肯罢休,但是把银行卡拿走了。 但是从那天起,往后的每一天,时尧宁愿当没爹妈的野孩子在外面流浪乞讨,也不想待在这个家里。 一下课就得回家做饭,周末一整天都要去店里帮忙,时不时吃不上饭。 陆伟强专门买了一条粗皮鞭,只要时尧一反抗就皮鞭伺候一顿。 渐渐地,他的棱角被打骂磨平。 第二年的春节,他又跟着陆伟强夫妇回了趟边县,陆苗已经不爱搭理他了,奶奶也只是客气地问他在那边学习怎样、过得好不好,他都撒谎瞒过去了。 到了初中,时尧的个头蹿高了不少,渐渐开始反抗陆伟强。 他初中是住学校的,但是只要一回家,一言不合两人就会打起来,经常把家里弄得人仰马翻、一片狼藉。 邻居只当作那屋子住着一个不听话的儿子和粗暴的父亲。 因为打架,时尧也没少受伤,两次手臂脱臼、一次小腿骨折,还有一次一块玻璃片擦着他的脸划过,差点就毁容,连他班主任都急忙问他怎么回事,老是受伤。 时尧每次都是淡淡地说:“哦,和别人玩来着。” 最严重的一次,时尧被陆伟强抽得校服都破了好几道口子,流了一背的血。 最后,时尧当着陆伟强的面,毫不犹豫地报了警,面无表情地对着电话那头说:“喂,这里有人家暴——” 陆伟强被带走了。 虐待未成年人,情节恶劣,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赵禾狠狠地刮了时尧一巴掌,冷着脸说:“立刻去撤案!不然我立刻去告诉胡惜花,让她看看你是怎么把她亲儿子送进监狱的,看她管不管得了你!” 她知道胡惜花是时尧的软肋,他不会不听胡惜花的话。 时尧还是妥协了,前提条件是把银行卡还给他、中考完让他回边县,从此他们两清。 * 陆苗听时尧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完这五年的经历后,她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时尧只是无所谓地轻笑了下,他侧头看向红着眼眶的女孩,蹙着眉问:“你哭什么?” “我……我,对不起。”陆苗嗫嚅道。 他明明是好不容易才逃了回来,她还要跟他耍脾气,嫉妒他抢走了爸爸妈妈。 “嗤——别同情老子,不稀罕。”时尧黑着一张脸用力地帮她抹掉泪珠,然后恶狠狠地捏了把她的脸颊。 结果,白皙的皮肤上立刻出现了一抹红痕,在灯光下特别明显。 啧,这兔崽子真是不能轻易欺负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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