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个,单老爷子立刻挪远,推开她的手机:“拿走!拿走!我不看!” “我个老糊涂不认字!看了也没用!” 叶伏秋看他,才不信这些,直接拆穿:“爷爷,你要是真不识字,屋子里那么多古书典籍都是谁看的呀。” “能看着古籍继承手艺的人,不可能连简体字都看不懂吧。” 她叹气,几乎是恳求着:“爷爷,网上不是只有恶意,他们也是隔着屏幕活生生的人。” “你如果不想看,我念给您。” “他们刷到我的视频,看见你们爷孙俩的生活,都特别好奇你们在做什么,想知道这手艺传承深处的故事。” 叶伏秋知道这老头其实是个有点“小虚荣”“小骄傲”的人,把评论区的话复述:“他们都特别崇拜您,夸您厉害,夸您是文化传承的灵魂呢。” “爷爷,外面很多很多人,都认可您做的事。您的名字会被很多人记住的。” “认识您的人不应该只有那些老顾客,我觉得,应该让广大网民老百姓,疲于生活的人都知道竿春山有这么一对爷孙,他们踏踏实实在生活,在继承。” 她一定要劝动他,不仅是要拍视频,更是要帮助这爷孙俩打开曾经被网暴的心结。 “徽墨。”叶伏秋伸出一根手指,“就让我拍徽墨这一个视频就行。” “如果视频能成功,视频数据所获得的收益,我只要一成拍摄费用。”她目光诚挚,“您看可以吗?” 老爷子手里握着敲棒,盯着她。 叶伏秋重新拿出手机来,走到他身边,给他看视频下面的评论区。 说着不看,结果比谁看得都认真,“这,这都什么话,我都看不懂。” “哈哈哈,爷爷,这是网络用语,反正就是夸您的,表情您总能看懂吧,给您竖大拇指呢~” “我这么一个小视频,就有几十万人看过,等小单师傅的徽墨拍出来,肯定更厉害。”LAMGHUAN 叶伏秋看着老爷子脸上深刻的皱纹,看着他苍老藏着动容的目光,“您信我,您做的事,会给很多人带来动力。” 或许他们做的事与世上大多事相比,并不难,也并没有牵扯着多少人利益与命运。 仅仅是人,林子,原材料,还有时间。 例如小单师傅与她正在拍的徽墨制作。 从采树脂,调油,炼烟,取烟,洗烟,阴干整整一年后继续制作,最后成墨。 一步步,一日日。 非遗技法的魅力,亦或者是教给人的道理就在于—— 只要你沉浸在其中,就会忘记时间,只记得鸟儿在叫,水在流,火在烧。 你跟着自己的手,慢慢地做好眼前每一步,然后,事就成了。[1] 真正珍贵的,就是这股能直截了当传递给人的平心静气,脚踏实地的精神。 叶伏秋是第一个真实感受到,并被此拯救的人,于是她确信。 单家爷孙做的事,非遗技法的传播,一定能给更多人带去力量。 最后单老爷子也没有明确说鼓励的话,但是看完这些,听完她说的,就没有再说否认的话。 从她进山到终于得到允许,硬是足足花了快半个月。 得到准许,他们终于不用偷偷摸摸的拍了。 时间有限,叶伏秋和小单两个人紧锣密鼓开始后续的制作和拍摄。 叶伏秋的分镜写的非常清晰,小单师傅配合得很好。 阴干一年后的烟加入牛胶后均匀和胶,再加入金粉,朱砂,龙脑,珍珠粉,麝香等等均匀搅拌。 他们今天的内容——徽墨制作已经到了最后反复敲打胶墨的“捣杵”步骤。 捣杵颇费气力,需反复捣匀、捣透才能出臼,故有“墨不厌捣”之说。[2] 因为要经过反复敲打,才能让胶与烟充分融合。 他们这一拍,直接从中午拍到了晚上,小单师傅在镜头前举着板斧挥汗如雨,专注捣杵,叶伏秋就站在镜头后记录,从阳光明媚到日落西沉。 单老头时不时路过,还蛮好奇地凑过去打量她的摄像机,屏息吞声不敢说话。 叶伏秋扭头看这老爷爷,憋着笑,只觉得这人更可爱了。 直到院子里都开了灯,天黑下去,小单师傅才把这墨捣杵得到了火候,剩下步骤是压墨成条,放入有草木灰的盒子里吸湿,这一步骤要静止半个月。 等拍完所有镜头,叶伏秋身上带的电池全部都用完了,腰了疼得直不起来。 “辛苦了辛苦了。”她捶捶腰,收了设备。 小单师傅干了这么久的活,一句累都没说,擦着汗走过来,估计是怕自己身上的汗味给对方女生带来困扰,保持了一定距离,眼神清亮亮的:“行吗?拍的可以吗?” 叶伏秋点头,无奈笑着招呼他:“你离那么远怎么看呀,过来看,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就是我们设备稍微简单了一点,再多一点打光设备……”她想了想,又摇头否认自己:“那样工业味太重,就这样让自然光多一点,看着舒服。” “半个月以后我们继续拍,这其中你还有什么活要做,可以利用起来多拍几个。”她问。 小单师傅想了想,“有个宣纸的,可以拍。” 说完,他闻着厨房飘香,“我爷做饭了,你就留下吃点再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几点了。”叶伏秋抬腕看手表:“哎哟,都八点半了。” 就在这时,她突然愣了下,“等一下……今天……” “是几号来着?” …… 背着摄像机奔跑在路上的身影簌簌投在地上。 叶伏秋一边往回跑,一边不断拨打着祁醒的电话。 可是不管怎么打,对方都占线不接。 今天是12月26日。 时间一眨眼,竟这么快。 她懊悔自己没有早点注意到,怎么可以连这么要紧的日子都忘记。 而且现在他又是在山里这样敏感的地方。 今天她应该守在祁醒身边才是。 叶伏秋看着手机,急得喘息不止,嗓音发抖:“怎么打不通……怎么就不打通呢……” “接电话啊祁醒……快接电话……” 她拿出所有力气往民宿大院跑,像一支细箭冲进大院,噔噔噔上楼奔向他的房间。 叶伏秋嘭地把门推开,发丝凌乱:“祁醒!!” 而正如她所料,祁醒在房间里,而且似乎是洗完澡还没来得及吹干头发就突然进入了癔症的状态里。 此刻他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支簪子。 叶伏秋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他送她的点翠簪子,她不是留在霄粤湾了吗?怎么被带到这里了? 不管那些,她看见簪子尖锐的一端,如果真用力那是能刺破皮肤的,吓得跑过去,一把夺过来扔到一边:“不要碰这些!!” 被扔了簪子的祁醒目光木然,慢慢低头,看向空空的两手,竟像个被丢了宝贵之物的小男孩,眉眼尽是落寞。 叶伏秋深知自己已经无法再叫醒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焦急地拿出手机找陈助理的电话,“电话……电话我删了没有啊……” 她正急得转圈,坐在床边的男人愣愣扭头,看向被扔在一边的簪子,爬过去拿。 叶伏秋一回头,瞧见尖锐簪子又被他握在了手中,急得过去:“祁醒,你怎么又拿上了!能不能不要再碰这么危险的东西!给我!” 这次对方在她抢夺之前率先偏身,用双手护住了那只簪子。 叶伏秋被他的举动震撼,双眼漫上不解。 为什么。 他要做什么。 她不知怎的说了句:“不要碰,那个危险,快扔掉。” 听到这一句,不知是那个词刺激了他,祁醒蹙眉,突然握住簪子,用尖锐的一端对上自己的心口。 作势要刺。 簪子刺进心脏,就再也没人能叫我扔掉你了。 叶伏秋眼角怔开,大脑嗡得一下——冲了上去。 她扑上去,用尽全力拉住他的胳膊。 分秒之间——簪子的尖头停在了距离他胸膛几厘米的地方。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 叶伏秋恐惧的眼泪唰地掉下去。 她怕,怕再看见他流血,看见他痛苦,看见他游离于生死之间。 而在男人的视角里,此刻,簪子与女孩的脸同时出现在眼前。 就像是什么东西终于得到了拼合,像榫卯结构,像钥匙进了锁孔。 然后过了几十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叶伏秋热泪不断,朦胧的视线中,祁醒原本空洞的眼神随着几声咳嗽,一点点,一点点恢复了神志。 在略有蹙眉忍耐耳鸣的生动表情中,他回到了现实。 比起恐惧慌张,叶伏秋完全被震撼了。 没有流血,没有痛苦。 所以是,是…… 是她。 是她把他带回来的吗? 是她,她又能叫醒他了吗? 叶伏秋吭出一声哭腔,压抑了多年的伤疤在溃堤中愈合。 泪珠如断线般疯狂地冒。 “祁醒……” 祁醒脸色有些白。微微喘着,忍耐着耳鸣的不适,强撑出一抹笑。 “别叫了。” “都听见了。”
第076章 Jungle Jungle:76. 点翠簪子此刻停滞在他胸口前, 随着方才激烈的争执,圆润珠子微微摇曳,搅动房间里原本死寂的氛围。 带起叶伏秋身体里暗潮席卷的情绪。 那些梦里曾经反反复复无可奈何看着他死去的痛苦, 都在这一瞬间如见了光的灰烬,被风卷着粉碎化为一片虚无。 叶伏秋颤抖的手被他握住。 他的手也有些凉。 她看着他漆黑的丹凤眼, 那清亮多情的眼里倒映的是自己的脸庞。 叶伏秋下唇都还在颤,“……是我吗?” 是我叫醒你的吗? 祁醒知道她在问什么,再次与她确认,“嗯,是你。” 叶伏秋双眼还噙着泪,突然就笑了, 身体脱力一点点往下滑, 最后坐到地板上:“怎么会……这么会……” 我不是刺激你癔症的根源吗,我怎么还能叫醒你呢。 她没有发觉, 祁醒如今的癔症程度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年那样沉浸, 醒来以后没过两分钟,耳鸣的后遗就完全消退了下去,他恢复了力气, 起身把人从地上捞起来,抱回床上。 叶伏秋深陷自责, “怪我, 忘了今天是几号,我应该把你带到小单师傅家里的。” “还好趁你没受伤就赶了回来。” “怎么就要怪你了?”祁醒笑了一声, 拿起手边的毛巾递给她, “既然非觉得有错, 那就补偿我吧。” 他仰头看她:“给我擦擦头发?还湿着呢。” 叶伏秋双膝跪在床面上把身体撑直,拿着毛巾, 凑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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