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镜衡笑她,“那证明你没那么爱干净。” 有人随他怎么说,不去和他拉扯。勉强擦干净的手,指甲盖里全是黑的,栗清圆摊着手心,管他要手机。 冯镜衡这身上就是把车里一箱水都倒出来洗也弄不干净,他索性从善如流,瓶中的水倒进嘴里喝给她看,总不浪费了吧。 他没还手机的意思,而是说正经眼前的,“去我那里洗一下,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手机还我。” “我说我送你,你爸也这么交代的。你非得陷我不仁不义是吧。” 栗清圆冷蔑出声。 对面人不买账,继续大放厥词,“我偏要去,我必须去,我不去,没准你父母都把我忘了呢。” “冯镜衡,你少胡搅蛮缠!” “嗯,这是你今天第一回 喊我的名字。” “你有病就赶紧去治!” “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栗清圆气得一鼻子汗,她干脆手机也不要了,转身就要上车去。一手泥的人抓着毛巾再去握她的胳膊,这大晚上的,他并没有多少闲心跟她耗,“行了,不去我那,满意了吧。你也总得叫我把这身上弄干净了,这里我还得交代给物业,不封锁清场,人多口杂,更找不到了。” 栗清圆这才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冯镜衡阖阖眼,算是佐证他的说辞。 于是,冯镜衡就这么赤着脚拎着鞋地去到里仁路正门门禁处,保安队长给冯先生拖了根水管子来,某人一面洗脚一面把他要求的事交代了下去。 总之,冯先生的诉求是,不惜一切代价,那处草坡和池塘我要底朝天的干净,再有,以他们公馆官方号替他悬赏,记住,我悬赏等于我不愿意追究。悬赏期一过,那么我就不是这个说法了,到时候我就是法律手段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保安队长连连点头,说连夜通知他们谭经理。 冲洗干净的冯镜衡,接过水管子,朝不远处等候的人吆喝一声,喊她过来。 栗清圆不大响应。捏住水管喉的人,有一说一,“你不洗一下?你真要熬到家,到时候你那方向盘还能闻么?” 被戳中死穴的人,这才冷不丁地走了过来。栗清圆人都弯下身,手都递过去了,捏住管喉的人,一时没松手放水的样子,她抬头来,看一眼,冯镜衡这才笑出声,随即拇指与食指松掉,哗哗的流水淌出来,冲刷着这双固执的手。 归还水管的时候,冯镜衡指指栗清圆的车牌,招呼保安队长,“这张车牌号记到我名下,给她做业主出行的权利。” 栗清圆当着公馆人员的面,驳有人的颜面,“不用了,我非商业时间并不会多来。” 冯镜衡给她驳回头,“谁知道呢,谁知道你还有没有别的丢了再来找。” 洗干净的两个人好像都拾回头最初的神清气爽乃至战斗力,栗清圆往自己车上去,她严阵地撇清,“我没那么多贵重物品拿来丢!” 冯镜衡被她气得不轻,但是就是不肯收回成命,“记上。” 他答应她老头送她回家,却没有去亲自押她的车,而是回到自己车上穿回鞋袜。只叫老宋跟着她就好。 她手机还在他这里。而回去的路上,冯镜衡这才发现,有人的进步几乎神速。她已经不需要依靠导航,能轻车熟路上下高架了。 “还真是个学什么像什么的脑袋瓜子啊。”后座上的人不禁喃喃起来。 老宋附和冯镜衡,“她其实挺胆大的。” “上路用得着多少胆,她从前是因为一些事困住了,家里也娇惯。” 老宋听着笑一声,不无说教的口吻,“人家家里娇惯,你还处处和人家对着干的臭脾气。” “嗯。”冯镜衡应一声,坐在车里,目光一直锁在前面路况里的车上,“她不是个全吃软那一套的人。她要的是,你吵得过她但是又能为了她始终不尽全力的那种。” 说罢,冯镜衡要老宋减点速。 “干嘛?” “你减。” 果然,前面的车,不多时也稍稍减速了下来。 冯镜衡握着手机,不禁笑出了声。 车子抵达文墀路,没等两辆车里的人前后下来,守在大门口的栗朝安先走下台阶来接女儿了。 冯镜衡率先从自己车里下来,他规矩正经地喊了声栗老师。 于是,栗朝安在铁门外就把冯镜衡数落了个透,头一件就是,“我要你送她回来,结果,你喝得这一身酒气,这么送回来的啊?” 冯镜衡声明,这段时间确实应酬多了点,这个项目结束,会清闲些。也要栗老师放心,“我和我司机,四只眼睛盯着的。” 栗清圆借着爸爸在,这才从冯镜衡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随即,便要往院子里去。 门口被审问的人,慢怠出声,“主要是圆圆她也不肯我上她的车啊。”结实告了她一状。 有人越说越起劲,“她买这车也没告诉我。到底,她只有用老师的钱,天经地义。” 栗朝安不知道怎么听的,还是大晚上的,他并没有多少为难人的心神。只说他也没给多少,“圆圆自己也出了一半呢。” 冯镜衡这个social大王他当真聊上了,“哦,我知道她的,攒钱不老少,就是舍不得拿出来花罢了。” 栗朝安摆出一副门清的样子,“她能攒几个钱。她妈妈好歹还算算账的,圆圆是连账都不算的。凡事凭心意,今天给你买个这个很好的,明天给你买个那个很便宜的。娘俩,一个是精打细算着上大当,一个是糊里糊涂当当不一样。最后都是一个命。” “嗯?”门口台级下的人,洗耳恭听。 栗老师好像很享受这样有人倾听的机会,也不卖关子,“韭菜的命。” 不等冯镜衡笑出声,栗老师槽点点满,继续说圆圆,“你知道她的退休计划么?” 冯镜衡这下很正色地摇摇头,当真不知道。一点没听她说过。 “五百万,”栗朝安没等圆圆折回来喊住他,已经全秃噜出来了,“她上学那会儿说攒到她人生第一个五百万,她就退休了。照这个入不敷出的计划下去,不出意外,她应该还是随着大部队一齐荣休吧。” 冯镜衡听着这些新鲜词,一时间,几日的身心俱疲都烟消云散了。 而不远处的栗清圆,陷于风波里,她来不及化解,便有点自暴自弃的嘴脸,同爸爸辩,“不会的,我想我一定四十岁前能退休的。上学那会儿总有点赤手空拳的硬理想,现在我认清现实了,我攒不到,我还有我妈还有我小舅,嗯,二代目的感觉真不错。” 喝了酒的栗朝安,面上有种鲜少的慈祥,揶揄圆圆,“没出息。” 栗清圆大言不惭地来了句,“对,所以无论如何,我总会爱他们的。谁能不爱自己的家人。” 冯镜衡站在门口,听她这样的话,再没有你我方阵的区分。因为他知道,她也是。 栗清圆进了门,第一时间拿了衣服去洗澡。 而房里的向项听到冯镜衡进来的动静,不等后者跟她打招呼,先看到他太阳穴处的一块干了的泥巴。 这不用问,也知道两个人为了找宝石,是怎样的没头苍蝇了。更是免不得地唠叨了几句。 冯镜衡去厨房洗了把脸,这才把脸上的泥弄掉了。 出来往客厅去的时候,正巧看餐边柜上的人参酒,他问栗老师,“这是新泡的?” 栗朝安依着向项的安排,端了茶盘出来,应答了声,“嗯,都出色了。我碍于你是投资方,一直没启封呢,等着你来剪彩的,问了圆圆几次,她都敷衍我。我都以为你俩翻篇了呢。” 向项狠皱眉头,怪有人不会说话,“你还嫌今天倒霉不够长是吧,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绞起来。” 冯镜衡暗忖,还真是一物降一物。那晚,向女士在,他估计怎么着也不会和栗老师干起来。 不等端茶盘的人把手里的招待搁置到茶几上,冯镜衡临时起意的样子,“嗯,那我今晚陪您尝一口,怎么样?” 客厅沙发边的两个老的一齐看过来,再异口同声,“现在?” 有人满不以为意,头一点,“啊,反正我今晚已经沾酒了。说实在的,我还真没怎么喝过这种药酒呢。” 栗清圆冲澡出来,便见到方桌边两个酒后再小酌的男人。 向项非但没有反对,还给他们弄了点下酒菜。晚上吃剩下的卤水毛豆和花生米。 栗清圆只觉得,她父母从来没有这样过,今晚大家都疯了。 一小杯人参鹿茸酒下肚,浇得人暖洋洋的,近乎燥热。冯镜衡搁回杯子,无比镇静地知会二老,“我前些日子没上门、” “冯镜衡!”栗清圆一条干毛巾挂在脖子上,湿发还不时有水珠子往衣襟上染。她喊了声,无他,不想他在她父母面前画蛇添足说些什么。 桌边的人,端坐着,半回首来看她一眼,酒后醺然,但是,他的理智全没有丝毫地散,“你们二老猜得没错,我和圆圆出了点分歧。这分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是什么样的性格,我第一面见到她时就明白的,但是我还是凭着我的私心,想两头都要。对,圆圆的心性,清高也孤僻,一不想影响我的判断,二不想干涉我的家族,她觉得既然这样,不如彼此放过,来得痛快也更做自己。” “免得哪天我们来后悔,她后悔她对我委曲求全了,或者我后悔,当初都是为了她。” “是,这才是她难过伤心的症结。” “可是,我今天跟她一起找宝石的时候,才发现,她远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洒脱。她明明在意的要命,多在意也许就多失望。毕竟,她还没有成为我们冯家的人,她又凭什么要那么不得已地替我们一家子去考量这个考量那个,她明明只是和一个活人在来往,谈最普罗大众的恋爱而已。能图的也就那么一亩三分地了,偏偏,就是这么一亩三分地上,最重要的最珍贵的东西,掉了,眼睁睁地,费劲心力地,找不回头了。” 像孙悟空硬打下来的几颗人参果,掉进土里去,无力回天。 所以,冯镜衡生受栗老师的那句,找不到对你们都是个教训。 无疑,他担责起码九成。 宝石他一定会追回来,其他,他也会给圆圆一个交代,包括她的父母。 否则,他的尊严也没法子撑着他长长久久地来这。 向项和栗朝安听得云里雾里,两个人再来齐齐看圆圆的时候,冯镜衡已经被这加餐的两杯参茸酒弄得五迷三道了。 说了一堆,基本上没听懂。 他还要起身再去接第三杯的时候,栗清圆走过来,拿走了他的杯子。仿佛这个屋子里,唯剩她一个清醒的了,“他醉了,你们也去睡吧。” 圆圆鲜少这样派话的口吻。 说完,栗清圆便要拖着某人出去,上他的车,回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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