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镜衡闻声,把车钥匙交给了老宋,要他先去车上等他。 而对于捂嘴成功又撤开手的人,冯镜衡冷淡得很,“我对于两清的关系,一向是不该不欠,祝好,但别来烦我。” “……” “不同意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讨厌你做什么事情都处心积虑的样子。” “我现在问你,你不同意的事,而我干得不少的,是指什么?” “……” 她不答,冯镜衡的怒火就更烧了。他回应她刚才的话,“对,我就是处心积虑。我不处心积虑,你在哪呢,哦,没准和你的外科医生男友破镜重圆了。” “冯镜衡,你神经病!” “栗清圆,让我来告诉你,只有傻女人才相信一个男人的变心还分什么精神出轨身体出轨,你要是相信他的‘我和那个人什么都没有’那就更蠢到没边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去给你调查,一准地叫你明白什么叫彻彻底底的恶心、背叛。所以,你得庆幸你没回头,不然我会叫你明白什么是真正意义上的拆散!” 栗清圆觉得初见的那个傲慢、高高在上的冯镜衡又出现了,她讨厌他这样说话,“你今晚这样气急败坏的说话,仅仅因为我不跟你回家,对不对?” “是么,你是这样觉得的。所以,我说什么,你总是留着心眼?甚至觉得,我俩今晚one night 一下,我就会移情别恋甚至抛之脑后了,对不对?” 栗清圆终究有几分被猜中心思的彷徨。她也不懂,她仅仅想听他认真说几句,而不是总是这样玩世不恭的态度。 这一刻,她陡然脑子里闪出了答案,那个小品叫《披星戴月的想你》。 可是,她这个时候又不能告诉他了。 栗清圆过往的经验里,今晚这样的收场,一定是不欢而散。 然而,对面人是冯镜衡。他终究不是她过往里的人。 就像那晚他急着飞依旧从容不迫安排妥当她那样,也只有那样的情境之下,栗清圆才能生出些自己不会开车的歉仄心。今晚,他势必要为自己正名一下,“我倒要看看去我那里一趟,我们明天早上是不是就两清了。” 冯镜衡把手上的人拽紧到鼻息前,“我就这么叫你害怕么,啊?就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栗清圆哑口。 他最后一次征询,多少正派就多少邪性,“去吗?我住的地方,有好多好多的鬼,我就是那个头一把交椅的鬼教头。” 沉默的人反而笑了。 冯镜衡看到也当没看到,他决心要把她这些不自知的伎俩悉数屏蔽掉。 去的路上,后座上的两个一直无话。引得开车的老宋都纳闷起来了,车子一路向南,行进一道梧桐大道上时,老宋循例的口吻问后头那位,“待会停么?” 阖眼假寐的人寂寂道:“不停。” 栗清圆终究假借好奇心,闷闷出声,问身边人,“你要停下有什么事么?” 身边人权当听不见的样子。 栗清圆当着他司机的面,被他这样冷着,气得才要冷冷磨牙关的,只见身边人忽而倾身过来,手从她鼻梁处掠过去,开落下了车窗,拨她的脑袋,朝外看去,外面一路森森然的黑夜疾驰,呼啸而过的风声,不一会儿,看到了一栋有亮光的小楼,乌洞洞的夜幕里,栗清圆其实没多看清多少,只见呼啸里,那小楼隐秘在一片幽静广阔的林叶院子里,甚至都不该叫院子,而是该称为地皮。冯家这处住宅地是冯父当初买下想盖厂房的。最后留了自建。这处地皮上,前后盖了两处生活居地,带花园、菜园,泳池还有一处儿童乐园,里头足够伊家伊宁跑他们的小马。 有一处红房子,是伊家给她的小马做的马厩。 可惜,马儿还是寄养到马场里去了。 这处便是冯镜衡父母住的地方。 也只有亲眼目睹了这处地方,栗清圆才真正明白了,为什么他哥哥家两个孩子溜出去了,他父母会全不知情。 因为太宽太敞了,孩子这头已经溜出街了,院子后头小楼里午休的两个老人,还没反应过来呢。 以及,他们家前后压根没邻居的。 栗清圆这么分析着原委,再扭头过来的时候,冯镜衡便在她气息后头。 他问她,“嗯,要不要停下来进去坐坐。”他家老头还砌了个下沉式的观赏鱼池。步入台级下沉的那种,伊家的那些同学,一到春夏两季,总嚷着要来看鱼。 栗清圆这会儿又把刚才那阵子吵嘴忘了似的,她也跟着好奇起来了, “多大的观赏鱼池?” “刚才我们站那吵架的院子差不多大。” 栗清圆虚心请教的样子,最后听到这样的参照比例,不禁翻翻白眼。 冯镜衡即刻解气地笑了,“怎么,我说得不对?” “对不对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那个鱼池。” “谁问你鱼池了,我问你是不是吵架的院子?”某人咬重那两个字。 栗清圆一时不想理他。 岂料,冯镜衡忽而拨她的脸颊来看他,依旧气性没消的样子呢,“还说不说那什么不同意的话了?” 栗清圆顾忌着有外人在,她轻声冷淡提醒他,“你自己说了什么,你别忘了。” 冯镜衡吞一口气,头枕回座椅去。 车再行进了一阵后,抵达了冯镜衡个人的住处。 跟他父母养老的“小庄园”比起来,他落脚的地方就显得袖珍口袋多了。 车子在一片联排别墅前停了下来。 老宋只以为冯镜衡带女友回家,什么都没问。冯镜衡更是从后备箱里取下东西,然后拍拍车屁股,示意老宋可以走了。他一向这样,今天开什么车子出去,老宋给他送回来,便开什么车子回头。 别墅的大门潦草地从里头别着插销,主人伸手进去松开了,然后请客人进来。 栗清圆觉得荒谬极了,“就,这样都没锁的啊?” “锁什么,这院子里有什么值得偷的。” 没错了,院子里,荒得一根草都没有。 然而,隔壁人家好漂亮的。院子里全是花,还带着流水的循环系统,花架子上趴着只狸花猫。 也不怕生人。栗清圆凑近了些,它丝毫不动。 还是廊下的人喊她,“喂,嘛呢!” 这才把猫吓跑了。 栗清圆怪他,也顺着他的身影走上台阶。 与院子里的荒而凉相比,楼里霍然通明开来的陈设,好歹还对得起他二世祖的身份。 极简主义的风格,但样样事无巨细地到位了。 与里仁路那边的繁琐复古相比,他自己住的地方是豁达,通明。 冯镜衡说这里是他们集团开发的产业,他回国那年着急搬出来,正好就置办在这里了。住了也五六年了,当初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 他去拿水给她喝,栗清圆正好站在一楼的会客厅中央,朝南的一整面青色玻璃墙上,被他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一连串数字和专业的术语词。 冯镜衡过来的时候,给她解释,他这一阵子好久没回来了,那还是他上次同客户通电话时记的。 栗清圆接过他抛过来的水,他正好要打几通电话,冯镜衡示意她,随便参观。楼上还有几层。 栗清圆只当他通机密电话呢,她也没兴趣听,便走开了。 她也没有多感兴趣他房子的全貌,而是上了二楼的偏厅里坐了坐,二楼东面的一处阳台是步外式的。栗清圆自幼就喜欢这样的阳台,从前舅舅分配的那套公寓,阳台也是这样式的。 她一个人趴在栏杆上,吹凉歇下来的夜风,星星也好像醉了,随时随时地掉下来那种。静谧到每一个毛孔都快要睡着了。 身后人过来时便看到这样静好的栗清圆,她一袭白衣黑裙,瘦削单薄地手肘撑在栏杆上,风吹得她头发丝都是乖顺的。 有人想,这大概就是他心心念念想哄她过来的真实意义。 冯镜衡走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信守承诺,“你几点回去?” 夜风下的人回头,发丝弥漫,她撩到耳后,“你喝了酒。” “放心,我叫车子。” 栗清圆只喝了一杯红酒,她好奇问身后人,“我再过半个小时,自己开车的话,算酒驾吗,还能测得出吗?” 冯镜衡当她醉话。只认真跟她交代,“叫车子,别废话,我跟你一起回去。” 栗清圆笑,“那你回来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证明你能活着出去!” 阳台边的人笑得更浓烈了。她越笑,他反而是越难熬的。甚至想警告她,笑屁。 他再问她,“我这里有鬼吗?还怕吗?” 栗清圆静静地吸了口夜风对岸里的青草意,镇静的口吻,“暂时还没发现,或者他还没有出来。” 冯镜衡想骂人,说过,少招惹他。别回回他做点什么,她总是无辜的,清白的,不同意的。 “你闭嘴,他就不会出来。” 说话人,朝风里的人近一步。 栗清圆手机响了,是向女士。握手机的人,即刻脸色都端正了起来,样子活像高中班主任来家访了。栗清圆朝冯镜衡噤声,甚至手势示意他离开。 随即接起电话来,乖乖地喊对方,妈妈。 嗲成精了。 栗清圆背着身,在认真听向女士说着,她一时没设防,整个人被一道影子圈抱住,他再一次扶住她颈项时,栗清圆接电话的手一抖,差点叫出声来,冯镜衡捂住她的嘴,却在她另一侧耳边笑出声,他轻声学她妈妈的口吻,“圆圆……” 然而,冯镜衡不经意听到个意外的名字,季成蹊。 向女士今天跟老姐妹一起去做体检的。姐妹宫颈上查出个息肉,不大,当即就活检摘掉了,等报告时,碰上了季成蹊。 于是,他来跟向女士打招呼,由着向女士骂了他好一阵子。 最后还给向女士做肝胆B超的师兄打了个招呼,有任何问题跟他联系一下。向女士是最怕去医院的人,那会儿她是真没人陪,季成蹊又坚持要陪她进去再打个招呼…… 栗清圆没有听向女士说完,径直质问她,“你查这几个项目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呀?” “我不是想着你上班么?” “那你……”她才要质问妈妈,那你去查就查咯,你非得要那谁陪了干嘛……,她话都没说全,身上的“鬼”已经开始现身了,一只手臂已经箍得她快要断气了,“你要他陪什么啊!妈妈!” “是我要的嘛,你真是的,他粘着我呀。” 栗清圆才要怪妈妈,向项拒不承认的样子,掉头又说明天去看房子的事,“我可跟季成蹊说了啊,我们圆圆没了你没什么损失,你们从前相中的房子,我一个人照样给她拿下,我从前是给着季家面子呢,他们不稀得。我跟你说,这口气我一定要给你挣回来,我一定要把那套房子买下来给你当婚前财产,我要看着他们季家肠子都悔青。他们别以为我的钱只是嘴上敷衍他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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