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着遮阳伞,锦棠从正门出去,隐隐听着,老戏台那边还在装修。 她是寻着声音走过去的,棕油色的木板被丢放在一边,她的步子被阻隔。 头顶是二楼的观赏台,已经拆了一半,阶梯崩坏坍塌在旁边。 环抱双臂,她站在阴凉处,忽地,身后传来阵温润女声。 “那边不安全,一会儿再伤着你。” 锦棠不认识这个女人。 和她母亲相仿的岁数,但明显有养尊处优的精致,瞧着年轻。 她的手温热,拉住锦棠白皙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 “谢谢。” 齐雅蕴淡笑,盯着她看了许久,“你住在杳霭苑?” 没有直接回应,锦棠只是偏过头。 素未谋面,她还是有戒心。 “别误会,是齐肆昨晚回来说了一嘴。”齐雅蕴有点懂那小子朦胧又吞吐的形容了。 锦棠有种凉玉般的气质。 或许,齐肆的话还不够贴切,就那么寥寥几句,她一眼就能笃定。 “你跟着少珩喊我一声嫂子就行。” 锦棠点点头,“好。” 她带锦棠去旁边的凉亭休息,这边离停云苑近,齐雅蕴叫人端了些茶点过来。 精致小巧,做得样子就有食欲。 锦棠拿了块软糕,里面带了点淡淡草药香。 齐雅蕴推过来一盏茶,一直笑着:“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我们苑里药膳多。” 她没有像齐肆那么排斥,又挑了一块拿在手里。 旁边,在设计座椅位置的摆放。 齐雅蕴的视线被声音吸引,慢慢挪过去,“喜欢听戏吗?” “还好。” 大学那会,学校礼堂办过几场戏曲比赛,锦棠去听过几场,不排斥,也能沉得住气跟完全程。 “难得,齐肆听到这些就坐不住。”她摇摇头,拿这孩子没办法。 一直聊到午饭时间,齐雅蕴请她去停云苑坐坐。 毕竟是比自己年长的人,锦棠不好意思推拒。 齐雅蕴似乎很喜欢她。 这大概是第一次,锦棠感受到了温情慈爱的目光。 她其实很想靠近。 然而,刚刚起身,突如其来的声音插入,随即,韩助理的身影闯进眼帘。 江少珩回来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只见韩助理走过来,先是朝面前的两位点头,继而道:“夫人,我们少爷让锦小姐回杳霭苑。” 齐雅蕴依旧礼貌微笑着:“那就下次,别让少珩等急了。” 谦和礼让,她是那种脾气顶好的人,目送着锦棠离开。 炎炎烈日,她撑开伞跟在韩助理身后。 “他刚回来吗?”走快了两步,锦棠试探开口。 韩助理:“少爷回来有一阵了,叫您回去吃午饭。” “哦。” 以为是像昨晚那样,在餐厅里吃些养生羹。 没成想,他的车停在杳霭苑门口,栏杆上的玫瑰垂着脑袋。 车尾灯还亮着,看样子是刻意在等她。 韩助理帮她开车门,江少珩已经坐在里面了。 冷热交加,锦棠俯下身,对上他的深沉目光,而后,身侧响起阵合门声。 “我们去哪?” 江少珩单手整理着腕上的袖扣,阳光折射成的光斑落入她眼底,锦棠慢吞吞躲了躲。 “去京郊。” 上次拍卖会,也在那附近。 锦棠点点头,默不作声地靠在身后椅背上休息。 耳边,传来不明的笑意,很低,像轻轻扫过来,让人心痒。 侧目,她睁开眼睛,“你笑什么?” 江少珩没直接回答这个问题。 “在想,你昨晚累着了?” 脑海闪过那些场景,锦棠的脸烫得要命。 她小声开口:“没有。” 江少珩一直在整理自己的袖口,昨夜,她在上面咬了个浅浅的牙印。 今天,却变得又红又紫。 她上车那会就看到了。 “疼吗?”锦棠凑近了一点,视线示意他。 “你在问我?” 挑挑眉,他不动声色地看向她,像是把问题丢回来。 江少珩问了不止一次,在夜里。 黑暗中,锦棠咬着嘴唇,听着他略带诱导的声音传来,带着微喘,“疼不疼?” 他的指尖去撬锦棠的贝齿,轻分开软唇。 “疼就叫出来。” 第二次,锦棠怀疑车里的空调也是坏的。 别开脸,她假装去瞧外面。 路过博物馆,来不及欣赏斯里兰卡万顷琉璃般的光景,就匆匆而过。 正午时段,市中心并不拥堵。 银白色卡宴拐到京郊一家公馆,门牌上印着白木樨三个烫金字。 厅外,江禾瑶朝这个方向挥手。 这是锦棠和她第二次见面。 很明艳又有活力的女孩子,又带了点娇养的傲气。 她站在台阶上喊了声:“表哥!” 刚甩上车门的人抬眉,朝她伸手。 江禾瑶笑着跑过来,歪头,她的视线在锦棠身上停留一秒,随后移开。 悄咪咪附在江少珩耳边,“你怎么还把女朋友带来了。” “又不是外人。” 江禾瑶翻了个白眼,啧啧两声。 随后抽走自己的手,自顾自走在前面,没再回头看。 她才没有当电灯泡的习惯。 白木樨公馆,算是京城纪家的地。 或者再确切点,京郊的绝大多数房产,纪家都有参与。 包括那天的拍卖会。 纯欧式风格的装潢,一进门是块观赏石,围了警戒栏,看样子价格又是不能估算的。 长廊铺了软地毯,江禾瑶引他们上二楼。 这是私人包间,得提前预定。 整层,空空荡荡,只有脚步声在回荡。 推开最右侧虚掩的门,里面还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看着年纪不大。 是江禾瑶的妹妹,叫江禾茉。 听说,今年才读高中,成绩特别好。 两姐妹性格天差地别,一边的二老也头疼,随后,招呼着几个人落座。 “小姑。”江少珩淡淡喊了一声。 “快坐,难为你了,还得特意出来陪我吃这顿饭。” 江沐娴笑笑,随手摘掉了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 两个女儿都这么大了,她也该老了。 他双腿交叠,回了句:“应该的。” 锦棠接过服务生烫好的餐具,道了声谢。 默不作声地在旁边听着,锦棠双手搭在腿上,就静静听。 江沐娴虽说是旁支,但比着江景林,和老爷子关系近了不是一星半点。 她的父亲是老爷子的亲弟弟,前些年刚去世。 这些年,两家关系始终挺近。 这顿饭,吃得也是一团和气,只有锦棠和江禾茉,全程没作声。 包间内,冷气开得很足。 她的手在腿上搓了搓,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边应着长辈的话,江少珩不动声色地解开西装外套扣子,脱下来盖在她腿上。 还是熟悉的纸莎草味,并不浓烈。 良久,暖意丛生。 面对这种老一辈的家宴,她好像也插不上什么话,总有些非同龄人的尴尬。 更何况眼下,似乎没有人关心她的身份。 筷子轻轻点着眼前泛着油光的浓白色鱼汤,碗里圈起点涟漪。 锦棠起身,说了声“失陪”。 推开门,她问门外服务生洗手间怎么走。 还没等后者开口,江禾瑶从包间跑出来,热情地提议,“锦棠姐,我带你去吧。” “麻烦了。” 她笑着说不用这么客气。 “我才不喜欢听他们讲道理呢,正好,跟你出来透透气。” 江禾瑶来挽她的手臂。 江家的每个人,似乎都对她很好。 两个人并排下楼,这边的洗手间都挂了幅画,江禾瑶说这是真迹。 “白木樨公馆开业那天,纪少爷的对家送的。” 那天,江禾瑶刚好在场。 当事人直接挂到洗手间里。 锦棠笑了下,想着以前是听谁说的,资本家的肚量很大,至少,要看得过去。 直至今日,她有了点改观。 两个人面对不同的镜子,江禾瑶拿了只口红,在嘴巴上涂涂抹抹。 “锦棠姐,你和我表哥是怎么认识的?”像是随口问的,她手里的口红还没合盖,就迫不及待偏过头来看她。 锦棠的手感受到哗啦啦流水,她从旁边抽了张纸巾,“在博物馆,我是那边的讲解员。” “怪不得!你这么漂亮。” 刚开始见到锦棠时,江禾瑶真的以为她是别人家里的大小姐,举手投足的清冷感。 如今再看,还是有让人驻足的冷艳。 甩干手上的水渍,锦棠跟在她身后出门,大厅只有零星几个人,靠在落地窗边用餐。 “你可不能什么都顺着我表哥,他那个人只会欺负你。” 江禾瑶想着小时候,自己和齐肆被骗得找不到北。 锦棠轻“嗯”了一下,还帮他说了句话:“可是他对我挺好的。” 二十多年,他是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 “我懂了,这是偏心!” 江禾瑶噘着嘴,差点就要一条条给锦棠数自己表哥的恶行。 想过后果,她又乖乖闭嘴。 旋转楼梯一阶又一阶,锦棠跟在她侧后方。 “对了。” 她这一声让眼前人转身,停下脚步,“怎么了,锦棠姐。” “我能问你件事吗?” “当然可以啊。”她眨着眼,单手扶在楼梯把手上,静等眼前人开口。 “你表哥也是随母姓?” 她和齐肆情况相同。 眼见着,江禾瑶摇摇头,“表哥是家里的独子,而且他母亲也不姓江。” 她解释说,自己和妹妹之所以跟母姓,是因为父亲入赘,至于齐肆,他是家里老二,才跟了母姓。 但早年,齐肆的大哥已经去世了。 他是跟着江少珩身边长大的,也在大院里。 老爷子一手栽培起来的,良莠不齐。 后来齐雅蕴想给他改江姓,齐肆死活不同意,就这么叫到现在。 江家这些事,说着复杂。 话音一止,两个人刚好迈过二楼最后的台阶。 里面还没散场。 “刚想说让小韩去找找你们。”江沐娴的目光顺着女儿看向锦棠,“肯定又是这孩子拉你说话了吧。” “禾瑶从小就话密,你多担待。” 一桌人,望向门边。 落座,锦棠摇摇头,说没事。 她很喜欢江禾瑶的性格,开朗活泼,和她完全是两个极端。 谁都想无忧无虑活着。 旁边的江少珩轻偏过头,刻意放低声音,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分贝,“过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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