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调试着位置,好让沟看上去浅一点,峰矮一点;无奈她身板有些单薄,看得见的脂肪都极其懂事地聚集在一处,白白嫩嫩,随着呼吸波澜起伏。 “烦死了。” “你说什么呢?”陈知临的声音爬着电波而来,他轻咳好几声,带着些许鼻音:“玩得开心吗?” “还没开始,早上自由活动,我打算先去游个泳。”黎想站在穿衣镜前换了好几个站姿,心生烦躁:太妖娆了,怎么才能去些妩媚。 “我感冒了。” “多喝点热水。” “...” 陈知临在那头动静不小,一会擤鼻子一会捂嘴咳嗽,哑着嗓子:“真羡慕你。” 黎想轻声笑笑,讥讽起这位永远不知人间疾苦的老板:“记得戴口罩上班哦,不然忙季生病招人恨。” 陈知临:“...” 她没空闲聊,几句后便挂了电话;纠结了一小会,最后眼一闭心一横,披条酒店浴巾就往沙滩走。 这个时间点,海水正慢慢升温,日头却没有正午的毒辣。 黎想一遍遍抹着防晒,和偶遇的游客们笑着打招呼;放眼四周,沙滩上人迹罕见,不愧是 Tina 口中的“小众海滩”。要是换作苏梅岛...她心思一飘,又迅速被从海里走出来的人及时拽回,靠。 陆安屿甩甩头发,看上去心情不错,喘着粗气:“来游泳?” 黎想扯着身旁的浴巾搭到腿上:“嗯。” 豆大的水珠从他前额滚落到胸肌再到小腹部。他胡乱擦拭着上半身,突然顿住手:“你今天能游吗?” “为什么不能游?” “水还有点凉。”他一只手堵着耳朵,晃了晃头,“一个小时之后,水温应该会更高点。” “没事。”黎想语气轻松,又猛地琢磨出些什么,“哦,那我再晒会太阳。” 陆安屿没着急回房间,而是在她身侧隔一米的位置坐下。他弓起腿,两手搭在膝盖上,目视远方。他发梢还在滴水,身上的海腥味盖过了原有的薄荷清新,存在感很强。 黎想从塑料袋里翻出一副墨镜,双臂抱膝,头枕着膝盖,看着和他相反的方向。 两个人闷声不响,并排坐了许久,直到不远处一家人的沙滩球径直朝黎想砸来,陆安屿眼疾手快接住球,说了声:“当心。” “谢谢。” “你坐到树下去。”他随手一指:“离这家人远点,我看他们都是乱砸。” 黎想纹丝不动:“我才不挪,我要晒太阳。” 陆安屿视线掠过她的脸,没再说什么,过了几秒,“这里真清净,挺好的。天天在医院吵得我脑仁疼,当时报团就看中了「小众」两个字。” “是不错。” “苏梅岛就是人太多,海里和下饺子一样。”他朝后一仰,两手撑着,闭眼沐浴在阳光下。 黎想侧过头看他,有一瞬,她好像回到了 2010 年。 那一年,他们大一,刚在一起。江城的冬天将人从内到外冻得透透的,陆安屿将被子掖得严严实实,忿忿不平,满嘴嚷嚷着寒假得找个热带海岛泡泡驱寒。 黎想不理解:“还没期末考试呢,你怎么满脑子享乐主义?” 陆安屿伸出长胳膊,箍着她的腰:“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冬天,一起去海岛躺着吧。” “三亚?” “不去,要不要去苏梅岛?” “出国???”黎想翻了个身,“认真的吗?” 陆安屿睁开眼,刮了刮她鼻子:“这两年不是流行泰国游吗?走一个?” 黎想来精神了,蹭一下坐起:“贵不贵啊,我卡里生活费还剩两千块...够吗?” 陆安屿拽着她躺下:“你带上人就行。”他边说话边动作,手臂箍着她还不够,腿也要紧紧夹住。他的吻烫到黎想无处可逃,却在一刻戛然而止,“睡吧。” 黎想那时候年幼无知,凑上前:“怎么好好的不亲了?” 他背过身,咕隆着:“突然困了。” 黎想望着他,不知不觉陷在回忆中出了神;身旁的人募然转过头,撞进一双清透的眼眸中,一时也忘记挪开。 短短几秒的视线交汇,竟迅速构建出一条狭长的时光隧道,尽头是那段深埋于心底、很少见天人的旧时光。 陆安屿轻咳一声,率先别过脸,捞起沙滩上的浴巾搭在肩上:“你男朋友没有腹肌?逮着我一直看。” “自恋。” “你说谁自恋呢?” “幼稚。” “...” 黎想冷冰冰丢了几个字,提前结束一场无聊的口舌之争。她背脊晒得发烫,迫不及待要跳进海游个畅快。 陆安屿亦偃旗息鼓,歪着脑袋眺望远处的风景,最后索性躺倒,用浴巾遮住脸。 黎想深一步浅一步朝海的方向走,海水还有些冰凉,凉意从脚心一路攀咬到心脏。她深呼出一口气,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由着海水慢慢没过膝盖、锁骨和双肩,最后一头扎进海中。
第十四章 我只是刚扔完垃圾 刚开始两天,Tina 安排的活动范围都在浅水区:风小浪平,多是 baby 浪和 0.5 米左右的练习浪,看上去软绵绵的,毫无杀伤力;实际上却威力颇大,差点没磨掉黎想一层皮。 每次下水之前,组员们都会先跟着 Tina 后面做热身,练习站板,直至动作看上去标准为止。Tina 教授了两种最常见的姿势:无论是双脚同时跳到板上站起,还是一只脚先起,另一只脚跟上;在陆地上演练时毫无难度,可等实际到了海里,难度呈几何指数增长。 此刻大家在沙滩上一字排开,活动筋骨,一刻钟之后,血液逐渐沸腾。 Tina 鼓鼓掌,示意大家一起入海,推板起乘;不忘重申划水姿势要点:需要用背部肌肉发力,靠臀部支撑,同时弓起上半身。 黎想一时半会找不到要领,尝试好几次都纯粹倚仗肩部发力抡胳膊,没一会颈肩和下背部就酸痛异常。 “你得这样。”Tina 划到她身侧,一步步拆解动作,“脊柱应该是舒展状态,脖颈放松,才能最大效率的将手臂伸入水中发力。” 黎想累得气喘吁吁,顾不上抹去脸上的水珠:“太久没运动了,好累。” “这才哪到哪?我们还没开始冲浪呢!” “啊!”黎想长叹一声:“再也不想靠冲浪耍酷了。” “哈哈哈,等你真的在海浪的起伏中站起身,会成就感爆棚的!”Tina 眨眨眼,“你信我,真的超级爽!” 一阵浪过来,黎想被冲得左摇右晃:“我大概率站不起来。” “哈哈哈,我帮你抓浪!” 在海里游泳和冲浪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验,尤其入海逆着浪走的时候,一不留神,人很容易跌进水中。跌倒并不可怕,对黎想来说,呛水才是致命一击:齁咸的海水瞬间涩哑喉咙,几度要激出胃酸,她干呕了好几下:“怎么这么难...” 被呛几次之后,黎想有了心理阴影,每每察觉重心不稳时都分外慌张,结果越慌越难平衡重心,又狠狠跌下去。她不忘用手护头,却下意识靠手腕撑地,某一下没留意角度,寸劲挫伤肌肉,疼得她倒吸好几口凉气。 泡沫板又硬又磨,遇水会变得更加粗涩。哪怕黎想穿了长裤,依然能隐隐感觉到摩擦的疼楚;加上她经验不足,穿了带钢托的 bra,简直被硌到怀疑人生。 几小时完整体验下来,黎想筋疲力尽,等上了岸才发现全身伤痕累累:食指指甲盖和肉分离了一小部分,大腿内侧更是火辣辣的疼,发梢的海水总不经意流入眼睛,灼得她一个劲流泪。 她拖着步子,一手托着受伤的那只,只听身后传来熟悉的音色:“手怎么了?伤了?” 黎想有气无力的:“没事,甲床好像脱离了一点,有点疼。” 陆安屿亦气喘吁吁的,视线飘向她的指甲盖:“冲浪前不记得剪指甲?攻略没仔细看?万幸没掀掉整个指甲盖,不然疼死你。” 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总带了点针锋相对的意味。黎想不耐烦地掏掏耳朵,没精力和他互怼,喉咙里硬挤了一个字:“哦。” 两个人一前一后朝房间方向走,黎想走在前面,汗珠和海水将衣服黏紧在皮肤上,蒙得她透不过气。她小腹微微绞痛,胸口沾了不少沙子,随着动作不断摩擦着肌肤;细细密密的疼。 “你住几楼?”室内空调冷风一吹,黎想揿下 4,打了个激灵。 “和你一样。”陆安屿翻出一条干净的浴巾:“搭着吧。” “不用,都到了。” 出了电梯,两个人屐拖鞋的脚步声拍在软绵绵的地毯上,节奏几乎一致。 黎想在房门口停下,手落在门把手上:“我到了。” “嗯,好好休息。” 她合上门,听见斜对门几步之外的房卡滴滴声、门锁转动声和“砰”的一声,终于松了口气。 她急不可耐褪去冲浪衣和湿漉漉的泳衣,钻进了浴室。 热水浇淋全身,不断提醒着伤口的具体位置,让人避让不及。厚厚的防晒霜又滑又难洗,十几分钟下来,皮肤被磨得愈发干涩发红。 她一屁股坐在床上,检查着身上的伤口,最后拍了几张比较严重的,夸大其词:【姐妹受伤了。】 沈确:【正常,苦日子还在后头。】 黎想:【我后悔了,简直是对我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虐打。】 沈确:【哈哈哈哈,冲浪顶多耗体力,关你精神屁事啊!它可不背这个锅,是你自己的问题...和陆安屿闹出幺蛾子了?】 黎想撇撇嘴没回复,目光落在和陈知临的对话框上。这两日他们如往常一般汇报日程、三餐、再互道晚安。表情包、标点符号,一样不落,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 成年人世界的「佯装无事」往往会带来两个后遗症:要么算了,要么旧事重提。无论哪一个,都给这段关系埋下了一个新地雷。没人知道这个雷还会不会爆,怎么爆;更不知下次会不会因为别的什么又无端牵扯到雷区。 她平躺在床上,细细追溯着矛盾的起源,最后不得不承认:岁月逐渐磨损了她对未来的笃信。 小时候,黎想总认为没有什么是会变的,不管是亲人、朋友还是陆安屿。 江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庙街的鸡蛋煎饼摊主风雨无阻,始终是同一位叔叔,手脚麻利,能记住她不爱吃海带丝,陆安屿讨厌吃萝卜角。而高中学校门口她最爱的炸串店,十五年过去,老板从中年到中老年,笑容依旧如初,总招呼着同样的话:“小想和安屿又来啦...今天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是黎想大学毕业前听到最多的话,这三个字像是一个魔咒,制造出重重幻象。黎想心安理得沉浸其中,没成想当钟声敲响,魔咒消除,变化往往来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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