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文倩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边剥豌豆边敲敲她脑门:“也不用整天在店里守着,出去找朋友玩玩。” 黎想挽起衣袖,帮忙剥豆子,“大家都上班,没人陪我玩。” “中介帮忙介绍了几个前台,过几天你帮我把把关。” “好。” 薛文倩手速极快,没一会剥了小半篓子,“房产中介说最近看房的人很多,应该快租出去了。” 黎想顿了顿,“哦。” “不租也行。如果真开分店的话,你肯定得住那边。反正空了这么久,不在乎这几个月,你自己想好。” 薛文倩点到为止:黎想做事一贯风风火火,面对重大决策时反而容易犹豫不决。她需要临门一脚的推力或刺激,否则只会一个劲逃避拖延。 “哦。我爸最近忙什么呢?” 有黎想在店里坐镇,黎康明来「薛记」的次数明显不如之前多。这几天更是早出晚归,彻底不见踪影。 “忙着和村子谈判吧,天天一堆破事。市场效益大不如前,我去年就和他说,不如撤股,他偏不听,这下好了,搞不好被政府一窝端,一分钱都捞不着。”薛文倩提及黎康明时总忍不住埋怨,神情难掩嫌弃;可碰上黎康明头疼脑热的时候,她又紧张得不行。 “妈,和同一个人相处几十年,是什么感觉啊?”黎想陷入沉思:“会腻吗?” “我们那代人考虑得少,日子一天天过,不会想太久远的事情。”薛文倩笑笑:“你们年轻人不一样,见多识广,对风险的预测性更强。换做现在,你爸肯定娶不到老婆:工作不够稳定,脾气暴躁,爱抽烟、大男子主义。唯二的优点大概是:没啤酒肚,头发茂密。” 黎想乐不可揭:“我爸被你说得一无是处。” “所以呀,不同年代的评判标准不一样。腻倒没觉得,这几十年,气和委屈没少受,但也没想过要换人。” 黎想拍拍手,晃了晃篓子:“剥完了,我去送外卖。” 薛文倩帮忙清点分量,核对清单:“以后和小陆说,想吃什么直说。别客气,也别再给钱了。” “为什么不收钱?”黎想的「葛朗台」基因动了:“好歹能增加点营业额呢!” “自家人还收钱?” 黎想两手一摊:“谁和他自家人?” “我!”薛文倩逗趣:“改天我就收他当干儿子!” “哈哈哈哈哈!行,他正好从小就想当我哥。”黎想调皮够了,挥挥手:“走了!” 她一路上回想着薛文倩的话,思绪放空,车速不如平常快。 她缓缓拐进停车场,一眼瞧见陆安屿站在那,穿着白大褂,目光聚拢在她会来的方向。她下意识莞尔一笑,不确定对方能不能看见,刚停稳车,便察觉到后视镜里的人影越来越近。 黎想解开安全带,“今天有汤,我帮你一起拎上去。” “我没点汤啊?” “我妈送的。”黎想无奈地摇摇头,“我都不敢开快,生怕洒了。” 陆安屿并没让她帮忙提,却也没拦着她一起上楼。他今日话不太多,步速也不快,喉咙有点哑,时不时还会别过头,咳两声。 “感冒了?” “过敏吧。”陆安屿胡乱编了个理由,没敢提前一夜急性肠胃炎,上吐下泻折腾到清晨的事情。 黎想撇过头,打量他一番,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陆安屿被她看得无端紧张,始终目视前方。人在虚弱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当时他坐在急诊室打点滴,编辑了好几条肉麻矫情的信息,发了又撤回,最后只能胡诌一条:想吃薛记的菜。 医院人多嘈杂,上楼梯时,他走在前面,两腿发软。黎想抬起头注视着他的背影,好几次想开口,又频频被其他人搅乱视线。算了,找机会再问。 办公室空无一人,陆安屿放下外卖,扯了张椅子:“急着回去吗?要不陪我吃点?” “我吃了你怎么办?” “我不饿。” 黎想毫不扭捏,笃定这家伙肯定憋了话要说。她捧着沉甸甸的饭盒,感叹薛文倩的私心,“真不吃?”她掀开盖子,故意扇了扇风,香味直往鼻孔里钻。 陆安屿现在闻不了这些味道,下意识后仰躲闪,喉咙微微发痒 - 有点恶心。 一名老医生背着手,踱步进来,张口就问:“小陆,你怎么还不回家休息?” 黎想顿住手,视线挪到陆安屿的面庞,再到他手背,捕捉到一小块淤青和针眼。 陆安屿摸摸鼻子:“吃完饭再回去。” “你现在不能吃这些。”老医生直接板脸撵人:“快回家躺着去。” 陆安屿继续插科打诨:“我早上补录了几个病例。一看快到中午了,干脆吃完饭再走。” “这饭不行,油太重了,回家吃点粥。” 黎想不自觉沦为局外人,不好当面多问,索性撕着嘴唇上的死皮,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陆安屿忙不迭摆手:“我不吃,回去了。”随即恳求地望向黎想:“送我回家?” 黎想压着火气,喉咙里咕哝一声,起身就走。陆安屿一面要保持医生的风度,一面要权衡她此刻的怒气值,并快速找出相应的对策,心里擂起了小鼓。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黎想终于肯正眼瞧他:“你怎么了?” “昨晚点的猪脚饭估计有问题,送你回家之后不太舒服,上吐下泻,就回医院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 “你睡觉呢。” “为什么早上不回家休息?” “我打完点滴快六点了,和主任请完假,觉得没什么力气,又躺了会。”陆安屿说话时有气无力,这会靠着椅背,不忘讨好地笑着。 黎想心里泛着说不出的滋味,气他隐瞒,又烦他这么大人了依旧照顾不好自己。 陆安屿挪正了姿势,一只手搭在前额,似是喃喃自语:“昨天晚上最难受的时候,我特别想你。” 黎想踩油门的脚力度稍重了些,“肉麻。” 他轻声笑笑:“你去申城面试是下周五,周末留在那玩吗?” “嗯,周日回。” “我到时候接你。” “好。” 既然被戳破,陆安屿索性也不装了,一路上都在闭目养神,连下车都得人搀着。 黎想拿他没办法,送他上了楼,进门前犹豫了几秒。陆安屿拽着她胳膊进屋:“跟你说过,我现在一个人住。” “那你怎么不搬呢?” “我这人恋旧。”他轻飘飘抛出一句话,紧了紧手,径直朝里走。 黎想停在原地,拽住他,“你一个人行吗?我...” 陆安屿垂着脑袋,眼神涣散,好几秒后,才成功将视线对焦在黎想的脸上。他气息有超乎正常体温的热度,随着每一次呼气灼烧了空气,再随着每一次吸气冲退他想要说的话。 黎想不由得心一软:“要不我再待一会?”
第五十八章 真不愧是黎想 黎想注视着他,很久都没眨眼。她问的时候没想太多,只觉得陆安屿脸色不太好,担心他一个人在家会不会连晕倒都没人发现。 可现下,抛出去的疑问句自动转成肯定句。此起彼伏的呼吸稀薄了周遭的氧气,她似是在和陆安屿对视,却更像是和他瞳孔里的自己对峙,无端紧张。 陆安屿此刻三叉神经突突乱跳,过了好几秒都没回应。他始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声音也飘飘忽忽:“我先去洗个澡。”医院太脏了,他浑身不舒服,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攀爬全身,避之不及的躁。 明明是一句简单的陈述,却在心跳作用下,泵出难以忽视的缱绻暧昧。 黎想慌忙挪开视线:“嗯。” 陆安屿拍拍她肩膀:“随便坐,冰箱里有冰红茶。” “好。” 陆安屿家里的布局和黎想家差不多,好几年没来,这里没什么变化,只是陆安屿从次卧搬到了主卧,屋子看上去不如之前有人气。 黎想径直走进厨房,对着空空的电热水壶蹙起秀眉。她翻出橱柜里的矿泉水,灌满,揿下烧水键。水温飙升,咕噜噜蒸腾出热烫的水汽。 她心不在焉,始终无法忽视浴室里传来的滴答水声,隐约夹杂了陆安屿的咳嗽和重重的鼻息。 气温迅速攀升,空气亦变得湿漉漉,还沾染了些沐浴露的清新。黎想脸一红,猛地后悔留在这;又好笑自己的思维发散 – 人都病成那样了,还能做什么? 事实证明,的确做不了什么。 陆安屿冲了个透彻的热水澡,精神却更加萎靡。他在黎想的逼迫下连灌了一大杯温开水,终于扛不住直接回房,倒头就睡。 黎想则端坐在书房,搜着面试公司的背景信息和面经,耳朵留意着主卧的动静。 “黎想?” “怎么了?”黎想循声而起,停在房门口,在黑暗中对上他的目光,“才一个小时,你再睡会。” “进来。”陆安屿嗓音里带着初醒的暗哑,略带命令的口吻像一张磨砂纸,细细搓磨着黎想的理智。 窗帘虚掩着,漏出斑驳的光。似是一阵风过,挑起了轻薄的纱帘,影影绰绰。 黎想不由自主地迈步,陡然跌入满是陆安屿气息的密网之中,心脏如落地的乒乓球,跳得毫无章法。她踟躇着走到床边,柔声冷调:“进来干嘛?” 陆安屿往后挪出一小块地方,从被窝里伸出手,拍了拍:“坐。” “我裤子脏。” “不嫌弃你。”暗影藏匿了他的神情,他似是笑了笑,“睡不踏实,总觉得不真实。” “哪里不真实?” “你在家里。” “…”黎想暗自懊悔又中了陆安屿的圈套。他一点都没变,生病时会变身矫情怪,肉麻鬼;偏她最招架不住这样直白的话语,一害羞便会反应慢半拍,逐渐任人摆布。 陆安屿坦然自若地握住她手腕,掌心有点烫;他指腹摩挲着她的骨节,从食指到小指,不厌其烦。 肌肤摩擦生出的火星很快燎红了黎想的耳垂,她不得不拍打陆安屿的手:“老实点。” 不料温柔的呵斥竟变成了欲拒还迎的开场白。陆安屿手肘支撑着起身,一只胳膊不动声色地揽住她脖颈,将人往怀里一带。 他仿若力竭,下巴抵着黎想的肩膀,重重地喘息;随即又朝前挪了挪,好让胸膛紧贴她的脊背。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感受,他听见黎想呼吸停滞了几秒,还抚摸到她小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侧过脑袋,唇隐隐刮蹭她的耳廓,再凭本能寻到她耳垂,迫不及待地裹挟、吸吮,潮呼又黏腻。 陆安屿一句话都没说,实在没力气,也不想再假惺惺征求她的意见。这一夜他想了很多事,虽然没什么逻辑,思绪也一直飘着,却能在万千纷杂中确定一条: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戒不掉,他想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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