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底,三分疲惫,七分复杂,是她看不懂的那种复杂情绪。 结束这场饭局,程晏生领她去户外的轮船上欣赏夜景,两人坐在顶层,隔了约莫半米,他扣动火机点燃唇边的烟。 火机亮起的一刹那,也同时照亮了他的脸。 五官精致立体,骨骼脸廓优越。 他右眼下眼睑处,有一颗轻浅的痣,温年以前最喜欢他这颗痣,长得不高不低,正好在眼眶往下的位置,颜色又不轻不重。 见她在看自己。 程晏生把烟盒递给她,动作代表言语。 温年摇头:“不抽了。” 他收回手,眼神卷着几丝莫名的低落感。 温年尽收眼底。 她说:“没什么好低落的,其实我们会分开是迟早的事,程晏生,我已经不恨你了,也不讨厌。” 对他的冷漠排斥,仅仅只是温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面对自己这段婚姻的失败,这段婚姻最初始的目的。 温年站起来,笑着说:“我大哥当年利用俞小姐逼你娶我,替他跟你说声对不起,如果要是……我知道,一定不会让他这么做。” 她不耻这种手段,更不耻这种婚姻。 程晏生没说话,低着头在抽烟。 她走到对面的位置坐下。 迎风而来,将她一头秀发吹起。 温年的声音也在深夜中,变得出奇的冷:“不管怎样,以后的日子,祝你幸福。” 以前她觉得这样的祝福虚伪又装逼。 温年只爱过一个男人。 那就是程晏生,她付出这么多年的青春,但同时她也知道,这些的一切都抵不过俞井双的一条命。 程晏生恨她,恨温重堇,恨温家是应该的。 …… 今天是程晏生回海港的日子。 温年趁着中午休息,特意去找了秦让。 意外的是,他由于岄府秦家那边突发状况,临时决定回去了。 秦让下来会议室,杜少聪就接到温年的电话,他赶着递交上去:“秦总,清城温小姐的电话,她好像有什么急事找你。” “给我。” 秦让接到手里。 听到换了声音,温年稳住心绪,把话组织得条理清晰:“我想一次性把程晏生的债还清,至于欠您的这笔债,我按银行利息给。” 她没紧张,也没慌,就是很自然的找人借钱。 但该有的客气还有。 秦让停下脚步,等电梯开门。 说:“好,我马上叫杜秘书给你打过去,需要多少?” “五百万。” 进电梯后,秦让没挂电话,特意问了声:“温年,你确定不多借一点防身吗?” “不用了,等我把这个债还清楚,程晏生会自动解掉我那部分离婚款项的。” 到时候,她可以一次性,连本带息把钱还给秦让。 借这个钱,顶多就是走个流水过程,最多不超过一天时间。 “好。” 温年有些犹豫,想想,还是问出口:“我听你住所的人说你回了岄府,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第122章 钱还了,你走吧! “没什么大事,小江发烧,死活不肯去医院,非要我回来带他去。” 在温年印象中,秦小江虽然性格顽皮了些,可他不会如此的蛮横无理,尤其是在生病的这种事上。 她大抵能猜出,是另有隐情。 人家的私事,温年也不好过多的去打探。 挂断电话后,不到半小时,钱全款到位。 秦让看样子很忙,钱到了许久,都没回复温年发过去的微信。 他没回。 她也没再说话,两人形成一种自觉的默契。 这一整天,温年都在祈祷时间过快点,拿到钱的那一刻,她莫名有种腰背挺直的滋味,想到马上要跟程晏生断绝关系。 比想象中来得痛快。 甚至超过离婚时的激动。 早早的,温年一下班就赶过去,等在奥园楼下。 她连身上的工作服都没换掉,脚上还是那双平底鞋,翻开帆布包,将上次卫宗给她的那颗钻戒拿出来。 既然分清楚,东西就得还给人。 车停在树荫处。 温年放低驾驶座的弧度,半躺在上边,看着眼前走过的车辆,一辆又一辆。 她等了许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将近一个小时。 程晏生依旧没露面。 心里渐渐的横生出一种不妙感,他不是那种不信守时间的人,要么是故意刁难,要么是出了什么意外耽搁了,原因无二。 温年本能反应的偏向于第一种可能。 这或许是跟程晏生多年交道以来,遗留下的后遗症。 她下意识的觉得他会这么做。 思忖了片刻,拿起手机给程晏生拨打电话,连线嘟嘟嘟一直响,最终提示无人接听。 连续再打三遍,依旧如此。 这个时候,温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她确定的认为,就是程晏生刻意刁难,这样的事情他做得太多,太游刃有余。 可他应过秦让,钱很快得还回去。 如果一直见不到程晏生,他一直躲着自己。 她不能一直不还秦让的钱。 心里在不断的焦躁,温年也只是试探性的给卫宗去了电话。 这次,对方接听很快。 卫宗在连线里,吐声有些喘息:“温小姐,你电话来得正好,程总他出车祸了,现在在清城人民二医。” 温年脑子里闪过很多种可能,唯一没有一种,是跟眼前相匹配的。 她匆匆赶到医院。 程晏生伤得不是很严重,腿有轻微骨折,伤口都已经处理好,换到了VIP病房,温年到时,医生跟护士正在嘱咐卫宗一些事要。 她本是不想进去的。 奈何被男人看到,他声音淡淡:“既然来了,不打算坐坐?” 温年背对着门。 她双手攥了攥,松开,转过身去:“怎么会突然发生车祸?” 程晏生表现得异常冷静,与其说冷静,不如说是不以为意,若无其事。 “车祸这种事,天天有,可能就是今天出门运气不好,跟人撞了。” 他这话说得半点毛病没有。 反而搞得好像她问了句废话。 温年如鲠在喉,她脸上不是没有担忧,不过那种担忧比起卫宗,都要轻浅得多,根本算不上关怀。 程晏生看着她的脸,甚觉心酸。 他故意呛着味儿的,说她:“还记得那年你生病,我深夜从公司跑回去,带你上医院吗?再看看你这样,果然女人狠起心来冷血无情。” “记得。” 但她也同时记得,他对她的狠。 温年拉了张凳子,坐到离病床更近的位置去。 短暂的四目相对,她撇开眼,看到他左腿上:“不严重就好,不然要是成了瘸子,就浪费了这副长相。” “温年,你要是不会讲笑话安慰人,就别讲。” 越讲,他越堵心。 温年伸手掏出东西,一个丝绒盒子。 程晏生自然认得,那是他亲自让卫宗交给她的,两人之前还在酒店门口打过照面。 看到这个,他心猛然一提。 她是什么意思? “程晏生,东西我还给你,它也原本不该属于我。” 温年把盒子放在床头柜上。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程晏生冷冷的腔调,声音压得很重,像是从喉咙骨里挤出来的。 她没去置会这句话,径自说:“那五百万,我已经让青竹打到你账上了,应该会马上到的,待会你问问卫秘书。” 所以,温年跑这一遭是来做什么的? 急着还他的债。 而不是打内心里担忧他,特意过来看望的。 她的目的很单纯,单纯到刺伤了程晏生的心。 他没出声,用全身的力气在往下压情绪,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早泛起巨浪,程晏生轻声说:“既然是来还债的,钱还了,你走吧!” “那我先走了。” “走。” 程晏生身侧的床单,被他双手揪成一团,眼眶涌上温热的雾气,挡得他视线模糊不清。 他朝着门口撇了撇,又往回看,试图不去看她。 温年走出门不到十米远,身后传来一阵摔砸声。 是那种玻璃杯摔碎发出的,很清脆。 卫宗一进门,看到满地狼藉,一片碎玻璃渣滓中,有一处很显眼,盒子不知是被人拧开的,还是摔在地上摔开的,里边钻戒露出。 钻石闪着光。 看在程晏生眼里,那是刺眼辣心的光。 “钱到了?” 卫宗回:“到了,刚好五百万整。” 程晏生咬了咬牙,将眼泪逼退回去:“她哪来的这五百万?” “这个没查到。” 秦让给温年打钱,防的就是程晏生查他,所以这个钱并不是通过他的名义打的,也不是从秦家打的,更不是杜秘书的名义。 他只是借转了个第三方人。 程晏生盯着受伤的腿:“车祸的事,不用再往下查了。” 卫宗没说话。 他径自继而道:“是程邵庭叫人干的。” 车子相撞上去的那一刻,程晏生看到对面副驾驶上的人,正是程邵庭的秘书。 卫宗恍然间,想起什么:“秦总突然回岄府,难道也是受程副总委托的吗?” “他们兄弟情深,程邵庭这次面对老爷子过生失势,他不得想着法子把局面搬回来,不过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找人撞我都没撞死。” 程晏生一句话轻飘飘。 卫宗却是后背发凉。 第123章 静观其变 得知程晏生被撞一事,宋心慈煲汤去看望他。 “晏生,能不能看在阿姨的面子上,别再难为年年了。” 程晏生正在喝汤,闻声,他顿了下,不紧不慢的放好汤碗,抽纸擦嘴角:“这次车祸跟她无关,温年已经把钱还清了。” 宋心慈砸吧唇。 程晏生叫卫宗将鸡汤撤下去。 他眼带防备:“阿姨,你来找我,不止是为了让我不为难温年吧!” 说完,他等着宋心慈自己主动开口。 宋心慈双手交叉,不断来回的搓,视线往下垂:“你能不能说句话,让人把年年她大哥弄出来。” 程晏生有这个实力。 他先是嗤笑一声。 手指用点力,捏皱纸巾扔出去。 程晏生迟疑着,没有很快的回复,他细细琢磨这话,抬着眼看宋心慈:“按照阿姨的想法,我确实该帮,毕竟夫妻一场。” 宋心慈刚准备开口。 他说了:“也不是不能帮,不过得温年自己主动来求我。” 由于车祸的事情,程晏生暂时无法回海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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