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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太清了，大概是9月27、28号左右。” 丁思渺刮着手里的茶杯盖，摇头一笑道：“真是孽缘。” “什么孽缘？” “当时山上信号中断，只有镇长办公室的座机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我为了打个电话冒充成了一名记者，当时还纳闷，怎么那么轻易就混进去了，后来才知道按照日程安排，那天真有记者要来，没想到是你。” 这些事连段执都不知道，他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通讯信号已经恢复大半，没人告诉他丁思渺曾经为自己以身犯险。 段执歪头向丁思渺，轻声问：“你打那个电话是为了救我？” “什么什么？”信息量过大，刘胥一时消化不了，向前倾身道：“你救过他？” 俩人都还没来得及作答，接待室的木门便被推开了，动科院的张老师笑意盈盈地站在门口，十分自来熟地插入了对话中：“何止啊？丁老师还救出来一只非常珍惜的国家保护动物。” 说完，他笑着朝段执和丁思渺点点头：“小家伙醒了，带你们去看看吧！” 雷震子在动科院的待遇可谓是金字塔尖，丁思渺目测这小家伙的笼舍至少有20平米，独居，为了丰容，笼舍里还有不少植物和人工搭建的山水。 “看起来长大不少。”段执目光称得上含情脉脉，丁思渺正要出言揶揄，他便扭过头来，比划着说：“我捡到它的时候，它又瘦又小，缩成一团还没我的手掌大，那时候真以为它要冻死了。” “现在看着也不大，不像豹子，像只小猫。”刘胥举着摄像机边咔嚓边插嘴。 段执耐心解释道：“它成年之后体型也不会太大的，普通个体的身长在60到110厘米之间，这只才不到半岁，有现在的体型已经不错了，说明工作人员照顾得很好。” 张老师在一旁谦虚地笑了笑。 “哦哦。”刘胥点点头，很快又提出了另一个来自新手村的问题：“像这种野生动物你们将来是打算送动物园，还是放归野外啊？” 回应他的是三脸沉默，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一排省略号。 丁思渺淡淡道：“一般是带回去看大门、捉老鼠，马来西亚陪伴猫，你知道吧？” 刘胥懵了，另外俩人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张老师冲树上的小家伙招招手，小云豹头朝下，尾在上，沿着直立的树干蹭下来，迈着优雅的步伐，不紧不慢靠近。 段执内行看门道，侧头问张老师：“还不太会攀爬吧？” “对，爬得不太好，有时候下树还会摔，没敢给它太高的树干。”张老师从兜里摸出一个蛋，蹲下来，伸手放进了笼舍。 “诶——”丁思渺紧张地提醒了一声，那毕竟是野生动物，肉食性的。 “没关系，认识我。”张老师头也没回，轻声道：“再说了，还是小孩儿呢，一般像它这么大的小家伙，就可以跟着妈妈学习捕猎了，不过它……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有放归野外的计划，但是现在放回去为时过早，它没有学习如何生存，这点挺棘手的，组里也开会讨论过。” 说到这里，张老师回头看着段执道：“段博有认识研究这方面的老师吗？方不方便介绍下？” “有。”段执不假思索道：“我有个师姐正好从事这个方向，需要的话我帮忙联系联系，不过她人在美国做博后，可能得跨时差沟通了。” “那都不是问题，我们可以迁就对方的时间。”张老师看着笼子里扒拉鸡蛋的小家伙，眼神怜悯：“亲妈不在了，后妈我们得当好啊。” 刘胥这才反应过来，这只灾难中幸存下来的小动物是个孤儿，忍不住问：“它会觉得孤单吗？” “云豹本来就是很孤独的生物。”丁思渺轻声道：“也许它只会觉得不自由。” 张老师叹了口气，认同地说：“迟早有一天要放归大自然的，它应该要去真正的森林里生活，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山和水。” 段执忽然问：“到时候您要舍不得吧？” 张老师内敛地笑笑：“我现在就开始舍不得了。” 丁思渺站着，低头看段执的头顶，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然而段执并没抬眼看她。 她挪了个位置，也在段执旁边蹲下来，继续侧头盯着他的脸，半分钟过去，段执的视线都没朝她这边偏一下。 丁思渺更确定了，段执就是在意有所指。
第43章 chapter43 夜晚，床头开了盏小灯，暖黄的色调照亮了靠近段执的那一侧，他正单手举着手机打字。 聊天框里，大洋彼岸的师姐很痛快地答应了帮他这个忙，顺势问段执的个人感情生活有无进展，自己身边有几位不错的华裔姑娘可以介绍。 段执婉拒，三年前师姐还没博士毕业的时候就热衷于给他拉郎配，回回组会见到自己都能从相册里翻出不同的女孩照片，现在师姐的娃都会满地乱爬了，她仍旧对促成段执的感情生活保持热情。 “我有女朋友了。”段执回复道。 师姐发来一连串震惊的表情包，八卦地问女孩长什么样子，是否比当年隔壁组追段执的意大利女生漂亮。 段执笑笑，表态说下次有机会带你见一面，现在人睡着了，叫起来拍照可能要挨骂。 师姐立刻拿起过来人的腔调，表示自己完全理解，希望没有打扰他们愉快的夜晚。 丁思渺侧躺着，把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抬起来，举到下巴颏前，玩起了他的手指。 “聊完了吗？”她掀起眼皮问。 段执愣了下，放下手机看着她道：“是我师姐，白天答应张老师帮忙联系的。” “哦。”丁思渺不以为然道：“那联系好了吗？” “好了。”段执往下缩回被子里，俩人枕在一个枕头上，脸对着脸，鼻尖挨着鼻尖，段执轻声说：“原来你没睡啊？不困吗？你要是不累的话，咱们再来一次。” 丁思渺一掌拍掉他胡作非为的左手，冷静道：“我累死了——我有话要问你。” 段执凑近了嗯一声，黏糊道：“有问必答。” “我是不是”丁思渺顿了顿，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还从未这么严肃认真地处理过同谁的感情问题，大部分关系里的小症结，她睁只眼闭只眼就放过去了，根本不在乎日后是否会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反正人生海海，大不了一拍两散，谁也不值当她这么苦心经营，而段执不一样，丁思渺自省了两秒，才从品出些珍惜的意味来。 “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她柔声问。 无头无尾的问句，俩人却很清楚这是白天那个话题的延续。 段执退开一点，看着她，灯下看美人，更觉得完美无瑕，摄人心魄。 “是我的问题。”段执替她捋了几根发丝到耳后，静静说：“我太贪心了，你记得当初在灵堂上，你和我怎么说的吗？” 丁思渺没开口，段执自己往下接着说：“你说比起将来受伤，你更不能忍受失去当下，其实你那时候什么也没承诺，我却想到了永远。” “渺渺，你是一场风暴。”段执摸着她的耳垂，情人间的密语被他用来自诉衷肠，细听去，却有几分剖开心扉的残忍。 “越靠近，越被吸引，我以前还动不动反思，我是不是投注在你身上的感情太过，以至于忘了我自己是怎样的，爱一个人，是不是不该这样？” 丁思渺：“后来呢？” “后来我发现反思也没用，理智在情感面前都是渣渣，干脆就不反思了，一条道走到黑我也认了。但是这条道我越走，越不敢掉头，以前想到万一要和你分开，只是个念头，停停就滑过去了，现在——我是不是病入膏肓了？”段执半开玩笑地问。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儿做疯子的潜质。”丁思渺翻身坐到了他身上，裹着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段博士，有长期规划和风险意识是好事，但是你别整天只琢磨一二、不看八九。” 她拥着被子俯身吻了下段执，说：“我对你很认真。” 说完，又抬起唇，看着段执道：“把心放肚子里好吗？我不想明天你在飞机上还在纠结什么万一、以后咱们分开这样的假设。” 她手掌撑在段执胸口，胸腔下心脏的跳动明显加速，丁思渺自己的呼吸也跟着乱了起来。 在彻底陷入混乱之前，她盯着段执的眼睛，目光灼灼地说完了最后两句话：“我想做的事，想要的人，都不会有万一，你得相信我。” 翌日，俩人打车到了机场，年关将至，到处是拖着行李箱归心似箭的旅人，并没谁注意到这对即将分别的小情侣。 段执要飞北京，丁思渺则直接飞回家，俩人航班起飞差了1个多小时，对坐着在咖啡店消磨时光。 “你这儿要不要遮一遮？”丁思渺指着自己脖子问段执，对方这个位置有一块明显的吻痕，摘了围巾之后醒目地跟个邮戳似的。 “不用，老头儿老太太看不清，要是问我就说是被虫子咬了一口。”段执摸摸脖子，反正此地虫子的种类繁多，到时候随便赖一个物种身上。 他这么一说，丁思渺倒想起来了，昨夜里本打算问他两件事，中途走岔，忘了问另一件事。 “为什么是你啊？”丁思渺歪头问：“为什么是你被留在这里了呢？” “啊？”段执眨了眨眼睛，反应过来丁思渺在问的究竟是什么，却一时不太好开口。 “不想说吗？”丁思渺故意激他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反正我连来这里的起因经过结果都抖落给你了，你要想藏着掖着我也没办法，谁还没点儿秘密呢？你如果有个对你死缠烂打的红颜知己，为了躲桃花劫来这儿，我也能理解。” “哪儿跟哪儿？”段执偏头笑了，“这事儿说起来有点复杂。” 段执小时候曾经以为自己父母不仅相衬，并且如同墙上悬挂的婚纱照那样相爱。他们一个是电视台的台柱子，一个是外语学院的优秀教师，俩人在大学里就是同系的师兄妹，毕业后结了婚，更是家庭和睦，令人生羡。 他们之间没有争吵，几乎连分歧也不存在，打段执记事起，他从未见过父母为彼此伤心。十几年过去，段执从童年迈入青少年，日渐成熟的感情嗅觉让他再也无法忽略一个真相——父母之间是没有爱的。 他们有时候表演爱，大部分时候连演都懒得再演下去，你外派三周，我出差一月。 吊诡的是，这样缺乏爱与激情的生活居然没有人喊停，他们作为一个小小的家庭单位，就这么平淡无波地往前漂流了十几年。 直到去年，段执的母亲忽然宣布她要提前退休，一个人去环游世界，才总算在这个平静的家里激起一阵波澜。 那一阵家里闹哄哄的，亲戚朋友轮番上阵劝段执母亲三思，唯有段执不想劝，他也想不通，一个人不爱另一个人，是怎么忍受同床共枕二十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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