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有向导接她从加德满都机场乘坐小型直升机前往Everest Base Camp,也就是南线(指的是尼泊尔境内,相较拉萨登顶为北线而言)珠峰大本营。在螺旋桨巨大的嘈杂声中,她看到珠峰山顶的堆积的千年冰雪。她忍不住笑了一下:想要在飞机上看到珠峰山顶并非是件心想事成的事,要看天气情况,天气晴朗,没有一丝云朵才看得到,看来她运气不错!
五月份是一年中攀登珠峰最好的时间,珠峰大本营也融化了积雪,地面是石头与沙砾,而且由于天气和自然的恩赐,风景壮阔。
巨大的连绵不断的雪山,可以看到珠峰金字塔状的山顶,天空是浓郁的搅不开的蓝色,云朵都聚集在山顶,抬头看是如洗的天空。这里没有小山小水,没有小湖小河,只有巨大绵延的高山,峡谷,石块,云朵,以及耀眼的太阳。
到达大本营的时候,已经有先到的登山成员和当地的夏尔巴人向导支好了公用的帐篷,摆好了营地桌椅,桌子上的食物和热水也很充足。他们这一行共计有10名队员,请了3名夏尔巴人做向导,一共13人。
13在西方世界里可不是一个好数字,这次登峰一定不顺利!莱拉忍不住笑了一下,不仅仅是因为13这个数字,而是因为她看到旁边支个人住宿帐篷的男子转了身。他可能是有点累,要来这公共的帐篷里倒杯热水喝,莱拉看他走过来,想到数字13,实在是没压住嘴角的笑意,他全身都穿着顶级的户外登山品牌,全身都是KLATTERMUSEN或者NORRONA。
很好,你这些衣服可全都是沾着我全家的鲜血呢!
他看起来很是人模狗样,举手投足也很是谦逊,他走过莱拉身侧,冲她点了点头,打招呼眼神也不飘忽,举手投足带着一种良好教养下的自信。然后他用保温壶倒了一杯热水,端起来,小口饮着。
这个公用的帐篷也不大,大约占地四五平米,中间拼起两张露营桌。除了夏尔巴向导,登山的十名队员会在今明两天陆续到达大本营,目前来的6名队员里有只有两张亚裔面孔,除了莱拉,便是这位正在喝热水的衣冠楚楚的华人男性。他因此搭了话来,他试探了一下,他说:“Are you Chinese?”
莱拉摇摇头,用中文回答她,“我在美国出生,不过我接受双语言教育。”她伸出手,“Leila Lin。”对方也伸出手,与她轻轻握了手,“王明琛。”
王明琛笑了笑,他牙齿洁白,手上也没有什么粗糙的地方,一切都透露着他养尊处优的生活背景。中国北方男性普通身高,175左右,登山运动的缘故,身材健硕,但是不是充满肌肉的那种,而是脂包肌身材。也由于此原因他皮肤有些阳光晒过的痕迹,他圆圆的眼睛,笑起来眼角有炸开的鱼尾纹,方盒子鼻子,面目模糊,穿着一身土色,圆头圆脸圆身也没有多高,怎么说呢,三米之外看他,只觉得很像一颗土豆。若非身份背景,恐怕很难引人注目,更别说隐藏网盘里炫耀的各色女伴了。
这颗“土豆”她不知道看了多少次,小龙帮他追踪到的信息远比眼前看到的还要多:王明琛,今年28岁,国内上市药企“佰瑞”的总经理,喜欢爬山极限运动,喜欢读金庸小说,沃顿商学院MBA,这些都是他个人社交媒体向外展现出来给人看的,小龙通过黑进他个人网盘,聊天记录,给莱拉看到他存的照片,豪车,混乱的私生活......并且通过学校公布的毕业生信息里证实他购买的沃顿名校学历。
“小龙,你看这些草包们过着优渥的生活,而我却要为学费出卖色相,真是好笑!”她曾经指着王明琛的脸大骂。
而眼下,王明琛递过来一杯热水给莱拉,莱拉伸手去接,“土豆”的食指划过莱拉的手掌。这些浪荡富家男性惯用的伎俩,他们人生得到所有东西都太容易了,因此他把所有人都物化,看到有姿色的女孩子便想到床事上去!莱拉假装没察觉,道了一声谢,接了水去饮。
莱拉开始立自己的帐篷,她把自己的帐篷立在营地的最边缘,她找了一处避风,远离水源,平坦的土地,开始挖坑,埋地钉。王明琛发挥他的“绅士”风范要来帮忙,莱拉把铁锹递给他,“地钉打得深一些。”王没想到莱拉真的会让他帮忙,因为他印象中,这种在美国受教育的女孩子特别好强,主张男女平等,这些活都要自己做的。绝不会逞他的情,而他本就是虚情假意,展现一下绅士风度而已,一如他向外人展现出来的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才俊的模样。
他无奈,是自己要主动帮手的,莱拉坐在公用的帐篷里吃起了巧克力,而他在这里“吭哧吭哧”挖坑,埋地钉。立不是他的帐篷。
笑死,莱拉吃着巧克力,节省自己的体力。见他忙完,招呼他来公共帐篷里,递给他一块巧克力。她说,“谢谢你,还是我们中国的男士最绅士。”
王明琛一时有些飘飘然。
只有夸别人两句便可以省自己一身气力,天下哪里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她在十年的飘零生活被迫过早成熟,早习得一身人情世故。
天黑的早,又是高原,要多休息,大约晚上八点钟,大家都回到各自的帐篷里,莱拉也拉好帐篷的拉链,上了拉链锁,铺开充气防潮垫,拿出羽绒睡袋,把户外斧放在身侧,钻进去,准备睡觉。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在轻轻地拍她的帐篷,是王明琛,他小声问道,“Lin,你要来我帐篷里暖和一下吗?”
这个王八蛋比她想象中地还要无耻和自以为是,这里是海拔5200米的珠峰大本营,他邀请一名女性去他的帐篷里暖和一下?还叫她“lin”,她最烦那些人图方便叫她英文名字的姓“Lin”,这可是林生的姓。目前在这个营地里,汉语就是加密语言,除了莱拉和王明琛,没人听得懂,所以他才会特别有恃无恐,不怕被营地里的瑞典人听懂,来阻止他性骚扰。莱拉不做回应,他就不再拍了,毕竟一旦她英语喊叫起来,只会惹麻烦。
王明琛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走去,他还以为莱拉也喜欢他呢,不是还夸他绅士吗?
第十章 珠峰8000米以上无道德(中)
晨起,莱拉正在倒水刷牙,看到王明琛正在施展厨艺,他看到莱拉站在不远处刷牙,特意单手在自己的纯钛户外锅里打了两个鸡蛋。
户外,高原,登山,还有鸡蛋?不过莱拉很快想明白,肯定是夏尔巴向导坐直升机的时候带上来的。
莱拉很能明白他故意的炫技,她可见的太多了,如同故意单手投篮,故意说些哗众取宠的话语一样。她还是要充分发挥此行的目的,她洗簌完,放好东西,就走了过去。她说,“Ming,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王明琛如同所有发现隐藏才华的表情,他说,“我煮的泡面。”莱拉心想:啊,就这!
他接着说,“哎,你不知道,我煮的泡面格外好吃,你看鸡蛋是完整的,不是散的。”说完炫技般给莱拉看,他说,“我看你起得晚,特意给你做了一份。”
户外,高原,登山,说实话,开火都很不容易,热腾腾的泡面也算是珍馐了,总好过巧克力,葡萄糖水,饼干。莱拉喜笑晏晏,拿了自己的铝碗来盛。王明琛给她夹了一筷子泡面,给她倒泡面汤,一个荷包蛋“不小心”滑向了莱拉碗里,他抬头看了一眼莱拉,看她正好偏头看远处的群山,于是他又把这枚荷包蛋夹回了自己的钛锅里。
真的,你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呢!
从小在溺爱中长大,长大后由于家庭富裕的缘故,不仅没吃过什么苦,反而一切唾手可得,轻而易举,因此他们从来没有一种需求,需求别人爱,因为太多人给他们虚假的爱了,无论是友爱还是情爱;他们也不懂得爱别人,凡事考虑只有自己。常常对外展现良好的精英风范,实际里自私自利,为了自己,不,为了高原5200米的一枚荷包蛋,甚至连基本的体面都不要了呢。王明琛这样的男人她见得太多了,如同之前供养他读书的那些有钱的公子哥一样,他们口口声声说喜欢你,可是一旦需要他们帮忙搬家,生病照顾你的时候,他们很快就会遁走。然后会以太忙的理由再次出现,用金钱物欲补偿,完全把女性当作宠物,而不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感,有知觉的人。
攀爬珠峰有一句警世恒言,那就是:8000米以上无道德。意思是说,当爬到8000米以上的时候,看到队友的求救,或者濒死之人时都不要用传统道德来约束自己,不要救他们,不然自己可能也会丧命。莱拉想到此处笑了:这还没到8000米呢,这才5200米呢!
她把这份少的可怜的,只有汤水和面条的泡面吃完,味道嘛就是泡面料包的出厂的味道。她不禁想起小龙偷拿酒楼的波士顿大龙虾给自己做的龙虾生日面,小龙看着她大快朵颐,自己一口都不吃。他总是尽力给自己最好的,尽他所能。
于是莱拉从夏尔巴向导巴桑手里花了15美元买了三枚鸡蛋,是挺贵的,5美元一个,很有点坐地起价。她把它们煎得焦黄香脆,然后夹了一个给王明琛,她说:“Ming,谢谢你的泡面,非常好吃!”
王明琛本来已经吃饱了,但是一枚鸡蛋而已,他依旧吃了。他也不傻,他心想:我要与她保持些距离,这美国女人算的这么清楚,真是难搞!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娱乐活动却是相同的,比如说打桥牌。莱拉借口自己有些高反,要休息,离开了人群,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
王明琛正在和向导以及瑞典人斗得正酣,莱拉从自己的帐篷里拿出了准备好的登山绳,她拉开了王明琛的帐篷,翻出了他的登山绳,替换了自己的这副。把他东西归位,拉好了帐篷拉链。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用剪刀把王明琛的登山绳剪成一段一段的。然后她把自己的卡式炉揣入怀中,又拿了两瓶气罐,从帐篷中走出。当初选择营地边缘的这块地方扎帐篷,除了避人耳目之外,身后还有石头山,是极好的防风点火之地,况且身为一名化学硕士怎么会不知道氧气助燃呢,当卡式炉燃起火来,她把氧气罐靠近,喷出氧气,加速将这捆80米的登山绳燃烧殆尽。
至于她放进王明琛帐篷里的那捆绳子,它们可都是外表一模一样呢!都是向导推荐的品牌,规格与长度,只不过化学硕士做了腐蚀处理,看起来一模一样的只有外表,腐蚀完之后还做了残留物清理,检测不出来一点呢!
凌晨两点,莱拉拉开了帐篷的拉链,她躺在睡袋里,如同一只蠕虫将身体挪到了门口,露出头来,正好看到了满天繁星。不是漆黑的天空上闪烁的黄白色耀眼的星星,是深蓝的,深紫色的,深红色的天空上除了密密麻麻的群星之外,还有一条银河,清晰的星星组成的银河,她藏在多彩的天空里。星星似乎离得很低,如同古诗中记载的:手可摘星辰。
也不是漆黑一片的,感觉是多彩的黑夜,满天满眼皆是星辰。
她拿出没有信号的手机拍了很多星空的照片,若她有命回去,她会把它们分享给小龙,这是她多年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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