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却没办法忽略家境的差距,自卑得缩进壳子里; 后来,她高考了,她成绩一直很好,她想去北京,她喜欢的人也在那里,但她去不了了,因为她没有钱了。”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但是您知道吗阿姨,她已经不记得你的样子了。” 薛问均抬起脸,眼角无声地划过湿润,“我希望她可以过得很好。她失去的已经太多了,她不能再失去您了。” 刺骨的寒风从窗外吹进来,车载收音机音量极小地报道着突变的天气,似乎是为了贴合报道,天空上太阳明明正好,却毫无预兆地下起了雪。 电话那头的人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刚过南巢北高速路口。” “我会跟上你。”薛问均对司机示意。 出租车很快通过收费站,在宽阔的车道上行驶着。 薛问均没有挂掉电话,“您找个最近的地方下车。” 徐伟丽走到前面去,毫不例外地遭到了司机的拒绝。 ——“这是高速,把你留这儿,我是找牢饭吃吗?” 薛问均拿过出租车里的地图,细细看着,很快锁定一处:“丰严服务区。你在那里下车。” 徐伟丽应了下来。 出租车小,在高速上行驶比大巴更占优势,薛问均让师傅放开了加速,视线一刻不停地找寻着。 很快,那辆蓝色的 20326 出现在了视线里。 这次不需要他多说,师傅已经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3. 薛问均给手机换上一块新的电板,再次拨通了徐伟丽的电话。 “喂,阿姨,我现在就在你后面。”薛问均手微微颤抖,越到这种时刻,越觉得紧张,“你再去跟司机说一声,如果能停下来,我就在路边接你,如果还是不行,那么我们服务区见。” 徐伟丽当然是不信他说的“自己会死”的话,配合也不过是为了那万分之一的概率,但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竟也奇异地紧张起来。她再次去问司机,仍得到否定的答复。 “你急什么,这不马上就是服务区了吗?我们一直在这儿停的。你要真想走,到时候下车就是了。” 那是他们例来休息的地方。就算她不说,也会停的。 “别挂断。”薛问均紧张地抠着裤缝,“等我们见面吧。” 他表现得足够奇怪了,这种要求反而很平常。 徐伟丽回到座位上,从行李架上取下箱子,嘟囔道:“我真是猪油糊了心了,也不知道信你到底行不行。” “您不会迟到的。我说过,我希望小乖过得好,我知道,只有您在她身边,她才会好。”薛问均语气笃定。 “小同志,你跟小乖很熟吗?” “嗯,我们很熟。”薛问均道,“她救过我,所以这次轮到我了。” “啊,她救过你?危险吗?她有没有怎么样?受伤了吗?吓到了吗?”徐伟丽紧张地问。 “没有受伤,吓到......会有一点吧。”薛问均稍顿,“不过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救了我一次了。” 在他对这个无聊透顶的世界失去兴趣的时候,她忽然出现,把他拉出来,拉到阳光底下,然后将那个最有可能灵验的心愿送给他。 车窗前,服务区的指示牌已经出现,司机提高声音:“马上到服务区啊,我们停十分钟,上厕所的,买饭的,都下去啊。” 徐伟丽松了口气,站起身,握紧箱子。 薛问均心跳逐渐平缓,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徐伟丽听得分明,笑了声,宽慰他:“小同志,你别怕,结束了。” 薛问均应了一声,摇下车窗,接住一片雪花,喃喃道:“是啊,小乖会很开心的。” “我给她买了个史努比。”徐伟丽兴奋道,“她小时候可喜欢看这个了,不知道她现在还喜——” 急促的鸣笛声骤然响起,刹车声、碰撞声、数不清的尖叫冲破平静。 出租车一脚刹车,立刻挂倒档,油门踩得轰轰作响。 薛问均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眼睁睁看着那辆变形的大巴车离自己越来越远。手机听筒里那阵和煦温柔的女声已经消失,留下一串忙音。 “停车。”他松开安全带,不停拍打着车门,“停车,我要下车。” “你不要命了!”司机将车门锁死。 “我要下车!我要下车!”薛问均目眦欲裂,发疯一般捶打着车窗,“停车!” 4. 红色渣土车从撞向的是中巴车中段,直接将车挤到了桥下。车子碎片飞得到处都是,玻璃在脚下嘎吱作响,入目一切都是红的。车窗已然全碎了,有的人稍好一些,拼命地往外爬,哀嚎求救声不绝于耳。冒烟的发动机,吓退了要上前帮忙的人。 远处一道人影狂奔过来,他不管不顾跑到车前,大喊着什么。渐渐地,有更多人过来帮忙了。服务区的工作人员赶到了现场,立刻拨通了急救电话。 徐伟丽好痛,痛到发麻了,她感觉到肚子上被扎了个孔,好像胃也扎破了,顺着那个洞,不停地往外淌着刚喝下去的水。额头也好痛,眼睛完全被血糊住了,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 手臂不知道被什么卡住了,她动了动头,脖子跟被刀片刮过一样,饶是如此,她还是努力地往下看。 徐伟丽眼眶一热,冒出的泪水腌得伤口好痛,她好委屈。 那个雪白的小狗玩偶变得好脏好脏。 她应该相信小同志的。她一早就该相信她的。 怎么办,她要见不到小乖了。 她好不容易攒够的三十万,好不容易丁建华答应放人的。 明明只要她到了就好了,只要她把钱拿给他们,小乖就能回到她身边的。 就差一点点了。 在那堆哀嚎声中,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今天一直在跟她说话的声音。 薛问均竭尽全力将人从车窗里拽出来,可每一个都不是徐伟丽。他站上已经面目全非的车身,眼前一阵眩晕,他已无法思考其他的了,他不知道徐伟丽在哪儿,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只能不停叫着她的名字。 “徐伟丽!徐伟丽!” “我......我在这儿。” 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来,女人满头鲜血,腹部扎着一大块玻璃,腿被卡在座椅之间,动弹不得。 薛问均声音颤抖:“你别怕,我救你出去。” 徐伟丽张了张嘴,她现在连发出声音都很困难了。 薛问均二话没说,就往车窗里钻,被两边的工作人员拉住。 “放开,你看不到吗!她快死了!她快死了!”薛问均在崩溃的边缘,奋力挣脱着。 “救援人员马上就到了,你现在进去拉不出来她,再把路堵住了怎么办?你冷静一点!” 薛问均知道他们说得没错,但他已经受不了了。 他明明掌握先机,他明明可以改变这一切,但他无能无力。丁遥的人生被他毁了! 薛问均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徐伟丽,你不要死,我求求你了,你不要死。丁遥还在等着你,你不能离开她,你不能再丢下她了。” 你不能。 徐伟丽意识逐渐模糊了,她有点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了,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在哭,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发麻,什么都不听使唤了。 她随着本能再一次低头,看到手里的白色。 哦,对了。 小狗。 要给小乖的。 身体不知道从哪里获得了一种力量,她猛地拔出了手,将那只玩偶递到了窗外。 薛问均眼前闯进一片白,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在他眼前摊开,雪花落在毛茸茸的玩偶上,一点点融化消失。 “别......别哭了小乖。” 我来接你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41.深渊 第九章 1. 薛问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他坐在地板上,面前放着一只雪白的小狗玩偶。他动弹不得,连视线都没法从那只玩偶上移开一点点。于是他只能这么看着,看那只玩偶慢慢被染红。他不停地闭上眼睛再睁开,可不管多少次,那只血红的玩偶还在那里。 他越来越不安,就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薛问均再次睁眼,这次入目的是光秃秃的天花板。嘈杂声挑动着他的神经,疼痛不已。 “问问!”吴佩莹见他醒过来,赶紧按铃叫来了医生。 薛问均全程迷迷糊糊的,像个木偶一般,大脑的机能恢复得很慢很慢。 送走医生后,病房里陷入安静。 吴佩莹跟薛志鹏都立在他的床前。吴佩莹眼眶微红:“问问,你做什么傻事啊?” “什么?”他迟钝地说。 “那个载你的出租车司机说了你是离家出走。”薛志鹏没有上前,远远地看着他,补充道。 出租车? 对,出租车! 薛问均忽然清醒过来,想也没想就撑起手掌要坐起来,连身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她人呢?她怎么样了?” 吴佩莹连忙扶住他。“你说谁?” “徐伟丽,徐伟丽她怎么样了?”薛问均抓住她的袖子,“她被卡住了,有人救出她了吗?” 吴佩莹没有直接回答,她别过脸,说:“你先好好休息。这些事儿跟你没关系的,你不用——” “怎么会没关系!”薛问均眼中遮不住的疲惫,“告诉我,她怎么样了?” 吴佩莹支支吾吾地,没勇气看他的眼睛。 她都听说了,他跑去车祸现场救了好些个人,自己受伤也顾不上,最后要不是被人拽着,可能自己都要被卡在里头。可即便如此,他也没能救下所有人,那个被卡住的女人,没能撑到救援来。 “够了,你闹够了没有?”薛志鹏语气冷硬,走过来,扯开他的手,“你都伤成什么样子了,感觉不到痛吗?” 薛问均已经从他们的躲闪里猜到了答案。 他失败了。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咸湿顺着眼角流下,逐渐冰凉。 “你已经尽力了。”吴佩莹心疼不已,轻声道。 他尽力了吗?也许吧,可光是尽力又有什么用? 他毁掉了两个人的人生。 2. 刚才闹得一通,薛问均手上的伤口也裂开了,血从白纱布里渗出来,看上去触目惊心。 薛志鹏很难讲清楚心里的感受,有心疼,有生气,甚至还有不甘。 有那么一瞬间,薛志鹏差点冲动地问他:为什么要为一个外人这么难过?明明薛衡出事的时候,也没有见他哭什么;他可以为了一个外人连命不要了,为什么不能为自己的亲哥哥做一点牺牲? “我去找医生来重新包扎一下吧。”他压住思绪,转身离开病房。 “你不要难过了。”吴佩莹干巴巴地安慰道。“你不是神,你救不了所有人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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