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言辞匮乏地重复着顺利二字,容伽礼却忽然问:“上学前你在哪落脚?” 路汐细喉咙咽了下,声音发涩说:“以前……教了我几年跳芭蕾的独居老艺术家,你应该有印象,曾经住你别墅隔壁的,是她名义上收养了我,给我提供一个安身地方,作为报答恩情,我会为她养老送终。” 车厢内异常安静,轻描淡写的一段话就简单概括了她七年的人生经历。 路汐紧抿了唇,显然是不愿再多言什么。 容伽礼洞察到她情绪细微变化,没再问,长指慢条斯理地降下车窗,冷风刮进来,外面的风景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一片灯火繁华街区。 他将车沿街停驶,先前也没问过她住址,显然是捎到这为止了。 路汐乍然回神,自觉地解开安全带。 只是前脚刚推车门下去,后脚容伽礼也步入下来,气定神闲地往前方的老字号甜品店走,似没听到跟来的细碎步声,又回首,相距一两米与路汐对视数秒:“几步都走不动了?” 路汐走得动,只是跟他进了甜品店后,就情愿走不动了。 像是画面似曾相识,容伽礼缓步停在玻璃柜子前,跟年轻店员要了还没售完的可露丽。 长得像教堂里铃钟的可露丽有十二种口味,他习惯从左边开始凭心情选四种,每一盒都会让人装够九个,而路汐越避着的细枝末节回忆,越被强行唤醒。 仿佛在残忍地无情提醒她,曾经容伽礼也是这样出手阔绰地投喂她。 而分开的这些年里,路汐却没敢再尝一口当初夜不能寐也要吃到的可露丽。 她站定不动,将容伽礼背影都映在漆黑的眼里,没出声,心知这是给住在菩南山上那位小姐带的。 这也解释通了。 为何容伽礼会只身一人,在半道上遇到车子熄火的她。 应是那位身体不舒服,点名也吃这个,而他屈尊降贵地深夜下山,为佳人购买可露丽。 … 店员尽职尽责地将可露丽装进精致的纸盒里,抬头间,透过气度从容的俊美男人身侧,目光无比顺滑地发现了路汐的存在,她五官极好认,心底有些激动,小声快速说了句: “最近店里新推出了一款焦糖榛果味的,要多打包一份吗?” 她存着偶遇到明星的私心,可以自掏腰包,免费送。 容伽礼言简意赅:“她对榛果过敏。” 路汐被光照得面色平静,听着他对菩南山那位的体贴了解,随后,再要付款时,容伽礼似乎是深居简出多年,又位高权重着,平日走到哪儿都是秘书保镖贴身跟随,似乎是忘记出门在外要带什么。 不过他从不尴尬,甚至店员都犹豫起要不要将打包好的可露丽递过去时。 容伽礼举止带着惯有的矜持,从容不迫地解下宝石腕表…… 路汐没看着他将私人物品抵押给店里,轻声上前说:“我来付吧。” 容伽礼稍侧过脸,镜框上的精致细链再次晃过一弯银光。 路汐却微微垂眼,不再将这抹光纳入眼底,十分理智地提醒着自己,如今他的一切,都是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她有意跟他两清,将演技在此刻发挥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就当是你送我一程的谢酬。” 不知是不是这话冷了场,有再次把他当司机给小费的嫌疑,直到抵达她的住处,车内的气氛都静到无音了极致。 路汐几度张口,想解释没那意思又无从说起,等透过车窗看到熟悉的建筑物,她暗松了口气,想下车。 倏地一下细微的锁声响起,白细指尖抵在冰冷的车门没推开。 路汐讶异地转过头,看向了端着君子姿态的容伽礼。 可他此刻不打招呼将人扣下的行为,没一点君子风度的影子。 默了半秒,她连笑都懒得敷衍,问:“还有什么事吗?” 容伽礼长指抚弄冰凉的腕表,问出了个她料想不到的话,嗓音也很淡:“宁家那位在追求你?” 他本质透着上位者的矜傲,甚至连宁舒羽的本名都懒得提,路汐反应了两秒,性格使然,眼下既然想两清的话,就不该谈论起这种个人隐私的情感问题,表情认真地说:“我好像没有义务要回答你呢。” “他拿了我的白皇后,想进我的项目。”容伽礼像是随口一问而已,“他要是你正在接触的对象,念在旧情份上,倒是可以给他一次表现机会。” 路汐没有吭声,又过半响,解锁声清晰地在冷到诡异的车内响起。 容伽礼放她走。 …… 四下无人时,路汐像个被遗弃的游魂般一步步回到白色别墅,黑着灯进门,抬指要摸索玄关处开关,而简洁的客厅中央一盏落地灯先亮了起来。 衬着光,她看到陈风意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处,着了身高调的高定西装,翘着二郎腿,像是守株待兔了许久。 路汐瞬间一改低落情绪,掩饰的很好,浅笑着问:“发型修剪的不错,什么时候来的?” “等你一晚上了。”陈风意抬下巴,显然是从落地窗看到了她被送回来的一幕,细看车牌号不认识,便盘问起了自家女明星的隐私:“门口谁的车?” “路上遇到的。” “随随便便能遇到一辆高级订制的劳斯莱斯?还让车主深夜送你回来?” 路汐笑着,模仿起他的语气:“可以的,开着你那辆雷克萨斯瞄准撞上去,车主自然就会很主动送我回来了。” 陈风意身为车的真正主人,她那张漂亮的嘴巴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他的敏感神经,这下文雅姿态尽失,猛地要起身。 “开玩笑的。”路汐声音轻了轻:“不过你的车年久失修真报废在菩南山了。” “……” 陈风意死了又活了,被她三言两语就给整得只想化身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把公事说完就愤怒出走,于是,将沙发上的君子协议递给她:“没问题就签字,赧渊的片子,爱演就演吧。” 原是等她巧言善辩还价一番,谁知路汐都没有看内容:“好。” 倘若是往常,陈风意指不定得临时来个附加条件了,而这会儿心里焦急忙慌地惦记着那辆雷克萨斯,等她一笔一划地签完字,拿起协议痛快地离开。 别墅里里外外彻底没了人气。 路汐在原地恍神了会,才熄灭所有灯光,按部就班地洗完澡,裹上浴袍,安静地蜷缩在了熟悉的床上。 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梦到了容伽礼手提可露丽的背影,忽而惊醒过来,窗外的天光半暗,她爬起来倒了杯清水喝,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早晨六点不到。 以及微信上十几条未读的消息。 路汐坐回了柔软雪白的床沿,点开慢慢看。 第一条是陈风意发来的,他寻到了停在菩南山车道上的雷克萨斯,特意拍了张照片过来。 而后面满屏消息,全部都是来自住在菩南山的那位圣心小姐发的: “谢谢你的可露丽……容伽礼跟我说啦,这些超级美味可口的可露丽都是你特意买给我的,好感动「流泪表情包」” “我只是低烧哦,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已经恢复正常体温啦「胜利」” “想送你九十九朵玫瑰花,请收下。” 说是送,其实是在微信上先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紧随其后是九十九个「玫瑰」,代表她拥抱着花。 …… 路汐逐字看完,先退出回复了陈风意的消息后,又点了回来。 犹豫了片刻,出于正常的礼貌而已,于是模仿着她,回复了一个「OK」「玫瑰」。 不如九十九朵的热情,只是代表两指捏着一朵玫瑰礼尚往来了回去。 手机那端的圣心却有自己的阅读理解,显然是感动上了。 接下来连续小半个月。 路汐的手机每天都会收到圣心发来的早晚安消息。 刷屏一样: “早安。” “我今天熬通宵啦,看了三遍你出道演的第一部 戏,眼圈黑到只能带墨镜出门啦。” “下周我计划去海钓,商酌提议想跟我一起去,他来提供游艇,我才不要呢,跟他钓鱼有什么乐趣?想钓上什么就钓上什么,他这人,等百年之后必须海葬,去给那些鱼磕头谢罪,以免影响到商家后代的仕途——” “钓了一整天,钓到了一只小龟。” “晚安。” “「玫瑰」「玫瑰」「玫瑰」” “我今天跟容伽礼出席私人的拍卖会……好无聊,请欣赏我的作品。” 圣心发了张随手拍的照片过来,没刻意找角度,画面里,容伽礼端坐在前排,穿着墨黑色的高级西装,看上去沉静而矜持,却硬生生被一些粉色的卡通贴搅乱得很违和感。 路汐平时除了偶尔礼貌一下,很少去关注圣心发的消息。 这次她垂眸的视线停留在“卡通贴“上数秒,细细放大了看,确是以她的脸设计的周边卡通贴。 圣心洋洋得意: “我贴在容伽礼西装后面,是个爱心形状哦。” “爱你爱你汐汐。” “……” 路汐指尖停在聊天框上,删删减减了一遍又一遍,想着怎么不越界去制止圣心的行为。 这时,却被赧渊的来电中断了思绪。 她轻轻舒一口气,滑过通话键接听,“喂?” 这小半个月,赧渊都在跟难缠的陈风意走合同,却没联系过路汐,如今寻来也不弯弯绕绕道:“你知道宜林岛现在是容伽礼私人产权吗?” 路汐怔了下。 随后,赧渊长话短说道:“我向他租借这座岛,但是容伽礼始终不给任何回应,只让秘书来敷衍了事……” 停了瞬,似笑非笑地说完: “好像对我有误会。” 容伽礼时至今日不再是那个在宜林岛养病的神秘俊美少年了,他已经是容家高不可攀的掌权人,不想见谁,那绝对是有一万种方式让对方这辈子都没有资格出现在他眼前。 赧渊也是苦寻无法。 路汐静默许久,单薄的身子陷在书房靠窗的沙发上,面料上的蓝色调像极了记忆中的那片海滩,她盯着脚尖,心知躲不过说:“怪我,当年我跟他提分手,找的借口之一是移情别恋了你。”
第7章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都没吭声了。 赧渊。 是住在她家隔壁的发小。 两人自幼在蝴蝶自然保护区域的海岛结伴长大,那会儿路汐是在爱与期盼中降生的,曾经拥有过一个温暖的小家。相比之下赧渊全家却是遭遇海难走的,只给年幼的他留下了一个孤寡失明的奶奶。离得近,两家又是多年邻里亲近关系。 路汐会在赧渊生活拮据到交不起奶奶药费,只能衣衫褴褛地站在医院里,拿着那份崭新长长的雪白缴费单,动了卖血筹钱念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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