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有求个宽恕资格的,慢慢地递到了容伽礼面前,轻了声:“容总尝尝。”
第8章 纯白的茶盏被端在路汐那双美人手上,都会看似娇贵不少。 容伽礼的视线从她指尖顺着细手腕往上移,最后落在她这样一张过分漂亮的脸上,光线很亮,路汐始终端着矜持的姿态,却无形中也算透露着一种示弱的坦诚意味了。 但姿态上是摆得坦诚了,内里就不一定。 容伽礼心平气和问:“路小姐在我面前总是很安静,似乎有意回避什么,莫非是平时把话都放在了演戏上了?” 他开始翻旧账了。 路汐心想着,没忍住眉心轻蹙起来,很快又舒展开,不露一点儿破绽地说:“容总想听我说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是了,先从宁舒羽开始?” 她惯来会模仿人的语气,学着那晚车上容伽礼的态度,像是随口一问而已。 容伽礼注视着路汐不在清冷着表情,倒是生动不少,“问的时候避之不谈,却放心上了?” “不敢不放心上。”路汐把阴阳怪气四个字都写在了脸蛋上,话却说得越发柔:“我比较倾向于两情相悦的爱情,所以跟宁家小少爷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在交往呢。” 谁料,容伽礼话锋转折:“你跟赧渊原来是两情相悦?” 路汐端着茶盏的指尖无意识蜷了下,无论怎样,如今显然造成难以收场的局面那个罪魁祸首是她,顿了会,她笑意也轻浅:“谈不上……我这人喜新厌旧,赧渊当年入狱关了三年,再怎么深的感情也淡了。” 赧渊曾经年少时进监狱的事不是什么秘密,路汐敢拿到台面上说,是料想到容伽礼早就调查过他底细。 果不其然,容伽礼波澜不惊说:“分开三年就淡了,路小姐的确不是会长情的人。” 路汐观察入微地感知到他的语气显然已经很不好,适当止住了当下话题,指尖将茶盏一转方向,淡声道:“茶凉了。” 她很识趣,没有再递给容伽礼。 旁边,容圣心一直保持安静听着两人你来我往打着哑谜,虽不懂何意,却打了个圆场:“是吧,顾着说话茶都凉了,就别喝啦……开始点餐吧。” 蓝迹会馆早就给每间包厢拟好了菜单,都是根据包厢主人的口味来的,偶尔也会有新添的菜品。 路汐落座回椅子,主动伸出手,对容圣心说:“我来点吧。” 容圣心将厚重的精美册子递过去,同时解释道:“我哥哥是个不好相处的,旁人也很难讨到他欢心,蓝迹会馆平时是按我的胃口来拟……”怕路汐点错菜会尴尬,小小声地落了一句到她耳侧:“随便点点。” 路汐前一秒在容伽礼那边碰壁,她听懂了容圣心在磕磕巴巴的在安慰自己,随即轻笑道:“好。” 容圣心原本还想给她透点底细,但是猝不及防地看到路汐那双烟笼春水的眼眸弯起笑,这般近距离之下,比她饰演的电影里任何一帧高清晰的画面都要让人感到惊心动魄,脑子下意识空了一下,忘了到嘴边的话是什么了。 啊啊啊! 真好看!!! 容伽礼这个铁石心肠的坏男人没有心,面对这样一双眼,都能欺负的下去。 而路汐在满目琳琅的菜单里很快点好了菜,比起山珍海味,她倒是以清淡为主,没饮酒,还点了降火的茉莉薄荷茶。 容圣心见此就开始歪屁股,暗自吐槽:“我哥是要降点火气!” 也不知是误打误撞,还是被容伽礼说不是一个长情的人的路汐有意为之。 一道比一道精细的佳肴叫服务生端上来后,都很合容伽礼难伺候又挑剔无比的娇贵胃口,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盏,喝了口后,略微皱了下眉。 路汐与演唱会上时刻避嫌的态度不同了,她抬起头,温柔着性子问:“怎么,不好喝吗?” 容伽礼目光缓而慢注视着她的脸,许是有求于人,还时刻谨记着要放低姿态,如今漆黑的眼眸都显得真诚几分似的,而他不动声色时,无论是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路汐稍微放轻语气:“润喉的,可能有点清苦?” 谁知,容圣心也灌了口,不知这会馆每年耗费上千万养的主厨是怎么调的降火茶,皱巴巴着说:“酸了。” 薄荷味儿怎么会酸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容伽礼靠着椅背上,看向亲密地凑在一起坐的两人:“你今晚话倒是挺多。” 也不知是映射谁。 路汐指尖捧起了茶杯细细品味,半响不曾开口。 * 随着这场氛围勉强还算融洽的晚餐结束,另一位被容圣心点名来的流量歌手俞池还未现身。路汐跟着离开包厢时,没忘记将那一束精致包装的玫瑰带走。 刚出会馆门口。 恰好俞池开了一辆招摇的红色超跑行驶而来,见来迟了就懒得下车,比镜子还照人的车窗半降,露出一小半侧脸,在光线下,让路汐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这时,旁边的容圣心自作主张安排道:“我坐他车走,你搭我哥哥顺风车。” 心知路汐和容伽礼之间有事没彻底谈开,她主动腾出私人空间,怕路汐今晚继续想太多,又小声地,用那种讲秘密的语气说:“俞池姓容,是我双胞胎哥哥。” 言外之意—— 别想多了。 这个,也不是能跟她谈婚论嫁的对象啦。 一时间略微尴尬,路汐怔两秒,也终于回过味来为何在包厢里时,容圣心会不严谨地对外声称是家宴。 剔除她这个多余的陌生人。 容氏三兄妹聚集一处晚餐,不就是家宴了。 路汐对她弯唇露出笑,今晚让她感到尴尬的场面也不差这一件了。 等目送完容圣心一离开,四下忽而就清清冷冷下来了。 路汐站在原地恍神了会儿,侧过身时也不知想些什么似的,唇角微僵太久,是无了笑的弧度,下秒,却看到容伽礼已经站在两米外车子停泊的位置,夜幕下神色难辨地盯着她。 路汐心里猛地咯噔一声,心想在包厢竭尽的讨好怕是白做工夫了。 她重新挂上笑已经为时已晚,车子在大道疾驰,接下来一半的路程里,奢华的宽敞车厢内陷入前所未有的死寂,连前方司机和保镖都大气不敢喘。 闻着怀里微弱的玫瑰花香纠结了许久,路汐指尖微蜷,心知想靠这副皮囊的低姿态骗个宽恕已经失效,就在她小心斟酌着怎么开口时…… 耳边,听到了容伽礼上车以来跟她说的第一句话:“路小姐精湛的演技更似当年。” 路汐知道她但凡有点儿羞耻心就该闭嘴,认领下容伽礼这句轻描淡写的嘲讽。却也知道,闭嘴的下场就是下回想约见容伽礼一面,更难了。 她没有犹豫,用包含了真心的语气说:“容伽礼,我是想让租借宜林岛,但是不妨碍我对当年跟你提分手的事感到抱歉……也一直一直以来都欠你一声对不起。” 温度适宜的车内气氛好似静止。 路汐说完就垂下了眼,到底是心中有愧,这声‘对不起’藏了整整七年,说出来却远没有想象中解脱。见容伽礼不给任何回应,她再次抬脑袋,绞尽脑汁了会儿,最后想到一个亡羊补牢的笨蛋主意,尾音透着商量说:“我可以补偿你的精神损失。” 又在信口拈来的示弱。 容伽礼神色比车窗外的夜色还要淡,被一盏薄荷茶压下的火气显然重新点燃,只是多年来矜傲内敛的修为让他喜怒不于表面,溢出薄唇的好听语调彻底归于沉静:“你一句话真真假假,我能信你路大明星哪个字?” 他是在问她要最基本的诚意—— 路汐下意识抿紧了唇。 司机许是察觉氛围越发不对劲,开得极快,等抵达熟悉的白色建筑物时,路汐才惊回过神来,比起菩南山送她回来那次,未将容伽礼得罪的彻底,他还有闲情雅致跟她装一装君子风度。 这次容伽礼神色冷淡坐着,仿若高不可攀一般,就好像全身上下都标志着:“禁止靠近。” 她下了车。 路灯光线偏暖色调,却也显得不太明亮,衬着路汐单薄的身影几乎透明似的,她下车却赖着不走,下一秒,又将眼下的视线移到容伽礼衣袖露出的那截完美腕骨上。 结束演唱会后。 他并没有将处女座的手环摘下,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廉价的工艺品,都被他轻易带出昂贵的感觉,静了半响,路汐承认下:“我是说谎了——” 容伽礼侧目对视上她。 某种亲密的恋人之间此生都无法抹去的记忆,仅一个眼神就懂,路汐轻声道:“我不是水瓶座。” 她和容伽礼一样生日都是九月暮秋,而她降生时,也恰好是宜林岛那片自然海滩上的海水退去时,后来听父亲路潇谈及:“大海之水,朝生为潮,夕生为汐。” 于是,给她取名为:路汐。 * * 十分钟后。 路汐目送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出视线范围内,心底还在暗暗琢磨着容伽礼的态度,不知是否接受她的诚意,捧着玫瑰转身,却无意间落着什么到裙摆,怔了下,微微弯腰将地上的洁白卡片捡了起来。 借月光,路汐漆黑的眼去看指间卡片。 应是花店打印机统一印的那种普通简体字。 下秒,她终于清晰看到了上面的四个字:「祝你自由。」
第9章 这一晚路汐陷入了梦境里。 她又梦到了七年前的宜林岛,门外,是街坊邻居们四面八方地议论着她父亲自杀的画面,门内,是她站在狭窄的客厅里,看着角落的阴影朝脚边蔓延,像潮水,顷刻间就将她卷入了海底。 她往光的地方跑,穿过一道道光,来到了父亲的房间。 有只毛线编织出的小鸽子被放置在床头,旁边泛黄的旧诗集被翻吹得哗哗作响,最终飘落了一页残纸下来,笔迹潦草:“不要怕,汐汐,从今往后,前路会是光明……” 路汐醒来时,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张花店卡片,就好像是抓住了一个渺茫的机会。 卧室光线很暗,窗帘外的夜色洇着墨似的深沉,她早已习惯这种被噩梦缠身的感受,此刻睁开的双眼总是湿润的,微微放空地望着天花板,一直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拂晓将至,她才起床洗澡,将那张普通不过的花店卡片压在了枕头底下,随即,等吃完早餐,便端了杯白开水,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整个一上午的时间,除了回复完微信工作群发来的近日行程表外,路汐指尖微顿一瞬,转而点开了和容圣心的聊天界面。 涉及到容伽礼有关的一切,路汐平时很清醒的头脑就会变得乱糟糟的,正想着他坐在车厢内,压在自己身上的眼神,陡地,静音模式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垂睫落过去,看到是容圣心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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