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房间里再次安静下去。 闻淮辞没有着急,只盯着肖祁云。 差不多半分钟左右,躺在地上的肖祁云终于慢慢坐起了身。 从被带来到现在他第一次抬头。 可头发遮住半边脸,依然看不清他的情绪,只能看到消瘦到几乎只有皮包骨的下半张脸,以及那张干裂到冒出血迹的嘴唇。 他开口,声音干哑如朽木:“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闻淮辞低垂了眸,“因为我的妻子,也同样被他伤害了。” 他闭了闭眼,“我可以满足你的一切条件,而我只有一个条件。” 他看向肖祁云,一字字道:“帮我救我的妻子。” 肖祁云没有说话,像是在衡量。 闻淮辞笑了声,重新拿起茶几上的手枪,“你想清楚了,毕竟这样的机会不是一直有的。你等了这么多年等到了我,如果你现在选择放弃,那可能你这辈子就都等不到机会了。” 话音落,他利落抬手,枪口对准了何瑜。 何瑜瞳孔一缩,甚至都来不及反应,沉闷压抑的枪响已经划破房间的死寂。 那瞬间,何瑜几乎魂飞魄散。 他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冷汗瞬间湿透周身,心跳也骤然停滞。 子弹从他耳边擦过,穿透他半边耳肉再飞掠而出,带出腥红的血色以及细碎的骨肉。 闻淮辞没有杀他,只要了他半只耳朵。 魂魄归位的那瞬间,何瑜浑身失力跌坐在地。 他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口喘息,眼中的惊恐不止没散甚至更多了些。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闻淮辞偏头对肖祁云道:“这就是我的诚心,他就当做你的开胃菜,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也许是自觉死到临头,何瑜竟忽然生出了几分勇气,不等肖祁云说话,他已经咬牙颤道:“你现在,跟他有什么区别……” 闻淮辞眯眸看回他,何瑜眼底狰狞:“你以为,宓桃看到现在的你,不会害怕吗?” “你说你不是闻淮辞,可实际上,你根本就是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的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轻响,像是门开关的声音。 闻淮辞目光沉下。 他抿唇把枪放下,示意徐安,“随他怎么做。” 徐安明白的点点头,“知道了七哥。” 对于闻淮辞他们刚才说的话,徐安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 因为要算起来,他应该是第一个知道闻淮辞不是‘闻淮辞’的人。 闻淮辞转身出去,对他而言,宓桃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走出小房间,病床上已经空无一人。 闻淮辞眸光瞬间紧绷,何瑜的那些话像尖锥朝他心脏刺下。 他和‘他’,是一样的。 宓桃会怕他,会厌恶他…… 他冷戾着眸色,正要朝病房门口去,却忽然听到洗手间传来声音。 宓桃这次醒来时,也许是因为闻淮辞不在身边没有刺激到她,她平静许多。 没有犹豫的把身上插满的管子再次扯掉,她下床去洗手间。 她其实是浑噩的,脑海中雾蒙蒙一团什么也没有。 直到她进了洗手间,一眼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脸白得像雪,眼睛里却布满血丝。 是她吗? 不,镜子里的人好丑,更像一个恶魔。 记忆忽然就穿透了层层的雾再次侵袭了她,她看到自己把宓糖推下山时,狰狞丑陋的模样。 不,不是,她不是这样的…… 恐惧伴随着剧痛忽然侵袭而来,宓桃浑身颤抖着,那些过往就像是依附在骨髓上的细虫,从血管到骨头,一点点啃噬着她。 浑身上下,每条神经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疼痛。 宓桃站也站不稳,摔倒下去。 她蜷缩在地上,抱着头,身体痉挛着,可疼痛丝毫不能减轻。 那些记忆太疼了。 她杀了人,有人在杀她。 宓桃抓住自己的头发撕扯,无法缓解,便又控制不住的把剧痛的头朝地上砸。 闻淮辞正好在这时候推门而入。 眼看着宓桃的举动,他瞳孔紧缩,几步冲上前将手置于地面。 他几乎是跪倒在地的姿势,手伸出去,托住了她砸下来的力道。 那瞬间,他的手臂控制不住的颤了颤,肌肉紧绷青筋凸起。 她这一下如果砸在地面,后果难料。 闻淮辞庆幸自己来得及时,也顾不得自己已经半麻的手臂,正要将她抱起来时,她忽然转眸看了过来。 看到他时,她愣了愣。 像是在分辨他到底是谁。 闻淮辞在她这几秒的怔楞间紧绷住,有种接受审判的绝望。 就在他快要承受不住这样的窒息时,她忽然开口了。 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深浓的绝望,同他说:“闻淮辞,我杀人了……” 闻淮辞睫毛一颤,紧抿薄唇,把她抱进怀里。 他终于知道她都记起了些什么。 可不应该啊。 这一次,她的记忆应该只到一年前才对。 一年前很多事还没有发生,她怎么会记起那些? 闻淮辞跪在地上,眸光暴烈,动作却格外温柔,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没有,桃桃没有杀人,不是桃桃……” “是我,我看见了。” 宓桃摇着头,睫毛密密颤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狰狞疯狂的一幕。 “我看见自己,把宓糖推下山了。” 眼泪落下来,她紧紧抓着他的衣裳,“我杀了宓糖,我是个杀人凶手!” “不是,不是桃桃的错。” 闻淮辞收紧手臂,低头轻轻摩挲她的发顶,克制着,用最温柔的语气:“桃桃只是被人利用了,那不是桃桃的本意。” “现在什么都没发生,这一次,我不会再让桃桃受到伤害了。” “宝宝,相信我好不好?” 闻淮辞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记起这些,更没有想过该怎么让她接受这样的记忆,接受曾经犯下的错,哪怕那错并非她的本意。 他想,他或许真的错了。 他以为她的回忆只是停留在一年前,那她只会记得闻淮辞对她做了些什么,只会记得闻淮辞是个怎样的人。 还或许,会对他的出现抱有警惕,会对他这个不知是人还是鬼的怪物生出厌恶。 他做好了一切她会厌恨他的准备,却没料到现在这样的结果,没想过她若是自我厌弃又该怎么办? 如果早知道她记起来的东西会伤害到她自己,他怎样也不会让她回忆起来。 而闻淮辞的话又让宓桃忽然混乱了几分。 被人利用了? 脑海中那根弦再次断了。 对,是他。 就是他利用了她。 是闻淮辞。 宓桃忽然挣扎起来。 他是魔鬼,不能靠近他! 闻淮辞没有防备,差点被她挣脱。 可下一瞬他把她抱得更紧,怕她挣脱后会伤到自己。 他起身将她抱回病房放回床上,可她并没有安静下来,他刚松手她就想逃脱。 闻淮辞没有办法,只能压紧她的手脚重新将她制住。 “桃桃,冷静点。” 宓桃根本冷静不了,她在他怀里尖叫着哭喊着:“放了我,求求你,闻淮辞,你放了我好不好……” 闻淮辞闭上眼,喉结滚动。 怎么放? 他放了她,谁又来放过他? 宓桃挣脱不了时,便张嘴用力咬在了他的颈上。 闻淮辞抱紧她任由她咬。 直到医生赶来给宓桃注射了镇静剂,闻淮辞颈上那处已经血肉模糊,只好在没有伤及动脉。 可那伤口实在触目惊心,医生想要替他清理伤口顺便上药,他却没有知觉般,不理会任何人,只坐在床边看着重新昏睡过去的宓桃。 握着她的手,低着头,声音嘶哑哽咽:“宝宝,求你,别这样折磨自己……” 看她这样痛苦,他受不了,也快疯了。
第55章 闻淮辞,抱抱~ 病房里,崭新的脑控设备像是冰冷的怪兽,怪兽伸出长而冰冷的触须,同病床上宓桃的头部相连接。 闻淮辞神色淡淡的站在一旁,实际上,眼底的阴鸷酷寒几乎要将整个病房的空气冻结。 这是他最不愿意用的方法。 因为这是宓桃噩梦的开始。 最开始的闻淮辞就是用这东西控制了宓桃,就算现在,宓桃的大脑中还留有那枚微型芯片。 可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闻淮辞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指尖狠狠抵着掌心。 恨自己来得太晚了。 他为什么不能再早点,只要再早一年,她就不用受这些苦。 而已经收拾干净,穿上干净白大褂的肖祁云坐在脑控设备的另一端。 剪短了头发后,露出已经瘦得没了本来形状的脸,眼窝深陷,皮肤黑黄,整个人看起来格外阴沉诡异。 然而现在,他黑黄的皮肤都因紧张和震惊透出了热红,额头上汗珠不断滚落。 其实最开始,他对宓桃所受到的伤害不屑一顾。 闻淮辞说什么她受到了同他妻子一样的伤害,然而在他看来,没有什么能比得上他妻子所受的苦。 怀着孩子,被生生折磨死去。 而他妻子已经死去,宓桃却还活着。 说到底,不过是这些豪门小姐过于脆弱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闻淮辞能帮他报仇,他是绝不会帮她的。 直到他接触到了宓桃的那些回忆。 骤然心惊。 原来,这世上被凌迟过的不止他一人。 他的心被凌迟,宓桃呢,她的身心皆被凌迟过。 肖祁云按下了停止键,闭上眼靠着椅背大口喘息。 闻淮辞蹙眉,看了眼病床上脸色更白的宓桃,转眸盯向肖祁云:“怎么样?” 肖祁云缓过那阵窒息感,睁开眼看向闻淮辞,嗓音干哑:“我的意见是,重新抹去她的记忆。” “重新抹去?” 闻淮辞心脏紧缩。 她好不容易记起了那些过往,鼓起勇气从山顶跳下,找回她的过去。 受了这么多的苦,这么多的疼。 现在,又得抹去吗? 那他之前做的那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受的这些苦痛,又有什么意义? 肖祁云擦去脸上的冷汗,“你应该知道,她记忆中的那些东西已经超出了正常人对痛苦能够接受的范围。何况,她的神经比正常人薄弱,她的心理和精神状态,根本不足以承受这些。” 除去‘闻淮辞’那样的恶魔,谁的心理能强大到接受自己被喜欢的人控制,一步步走向深渊,亲手杀了自己的妹妹,最终再被人一刀刀凌迟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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