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没有接话,递给孙定喜一根烟:“孙哥,给我拿两个手电筒呗。” 孙定喜:“……” 这家伙又不打算给他工业票。 孙定喜不着急帮他拿手电筒,点燃烟,他靠在柜台上眼珠子围绕林北转,断断续续抽烟:“别跟你哥打马虎眼,你说吧你要什么,孙哥想办法帮你弄到。” 林北笑眯眯说:“我哪次要什么,不都直接跟您说,哪次和你打过马虎眼了。” 孙定喜咬着烟头拿两个虎头铁皮手电筒,把手电筒放到柜台上,趴在柜台上写收据,把收据撕下来推到林北眼前。 林北瞥收据上的金额,一个虎头铁皮手电筒十三块钱,孙定喜居然只收自己二十五块钱。 “孙哥,谢了啊。”林北放下二十五块钱,拿手电筒和拎油桶离开。 孙定喜支着下巴抽烟:“这小子是啥意思?” 林北从孙定喜这里离开,他直接去了和平北路,从包里掏出一个手电筒和一张纸递给林东:“你们按照纸上的名单守夜。” 一群人凑到林东身边,伸头看名单。 林北放下自行车支架,走到青梅树底下摘一个青梅,到压井那里压水洗青梅,咬一口,他的五官瞬间皱在了一起。 一群人趴在林东肩膀上哈哈大笑:“北哥,青梅不是留人吃的,是用来泡酒的。” “我替你们尝的。”林北笑眯眯摇了摇青梅,“这一片比较复杂,无业青年多,他们大晚上不睡觉,在各个巷子口蹲着,你们晚上守夜看守建房材料,一定要注意各个巷子口,如果你们熬不住了,吃一个青梅,保管你们的瞌睡虫立刻跑走,守夜特有精神。” 众人抬头望着满树的青梅:“……嘶。” 林北津津有味吃剩下来的青梅,跑到工地上看大家挖的地基,用眼睛测量地基是否偏了。 有人嘴里生出唾液,跑到树下摘一个青梅,美滋滋咬一口:“呸——” 比没有成熟的杏子酸十倍,比没有成熟的柿子涩多了。 林北的舌头已经没了知觉,说话声线都变了:“是不是非常解困?” 上当吃青梅的人狂喝水。 没上当的人后退两步,他们困了宁愿掐自己,也不要吃青梅。 林北收起玩闹的心思,跟他们谈正事,指着设计图跟他们说打舞厅地基的注意事项,带他们到工地上指着地基几个拐角跟他们说怎么处理,林东跑到休息处拿纸笔过来画图并且记笔记。 林北会全程跟放钢筋、扎箍筋、浇地下梁柱,就跟他们说到这里,他骑车回和平西路。 经过淮大门口,林北撇头,一群年轻男女进入淮大,林北攥紧刹车闸,脚踩地,学校大门庄严古朴,白炽灯骤然亮了,淡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柔和了庄严巍峨的石门,让石门多了几分典雅,年轻男女穿过这道大门,影子被拉长拉宽,林北嘀咕一声夜校,笑着骑车离开。 此刻路灯也亮了,林北偏头看自己的影子,不及他们凝实。 林北回头看一眼淮大,拐弯进入庆祝路。 他从庆祝路进入和平西路,拐一个弯跑到文化宫大门下面,抬头看那盏灯,骑车饶了一个圈离开。 回到工地,林北解下麻绳,拎油桶朝拖拉机走去,给拖拉机灌柴油。 他把空油桶放到车斗里,打手电筒到工地检查地基。 大家跑过来看,林北同样跟他们讲解怎么处理几个特殊的拐角。 林舟、林玉顺跑到路灯下琢磨笔记,其他人围着两人蹭笔记。 林北坐到拖拉机的驾驶座上,从包里掏出瓶子,他举起瓶子对着路灯,瓶身似乎变成了淡黄色,又好似里面装满了淡黄色气体,十分好看。 这时,林玉章、赵二棍骑三轮车过来送饭,两人眼里没有苦愤,只有溢出来的高兴。 “你俩乐了一天了,”林舟把本子装兜里,嗖一下窜了出去,勾着师徒俩的脖子逼问师徒俩,“你们早晨、中午没跟我们说实话,说,第一小队到底发生了啥好事?我们精着呢,你俩别再拿唱国歌忽悠我们。” 一群人劫持了三轮车,威胁道:“你们师徒俩不跟我们说实话,人走三轮车留下来。” “三轮车留给你们吧,以后你们自己解决早中晚饭。”林玉章作势要走。 众人立即怂了,火速拽住林玉章认错:“玉章哥,我们错了,三轮车还是你的。” 林玉章抽出自己的手说:“你们快点打饭,我和二棍还要回去准备明天的早饭呢。” “哦。”众人急吼吼拿搪瓷盆打饭。 林北最后打饭,一群人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跑到林北身后,往嘴里扒一口饭说:“北哥想知道第一小队发生了啥好事。” 林北……继续打饭。 “北哥让我、二棍、第一小队遇事不要慌,先唱三遍国歌,我们唱了,唱完之后我们发现刚刚发生的事不值得生气,我们想开了,心情特别好,第一小队高高兴兴建房,我和二棍高高兴兴做饭,就是这么回事。”林玉章收拾东西,和赵二棍把东西搬到车斗里,他坐在车栏上,赵二棍蹬三轮车回建设一路。 这回大家信了林玉章的话,一个个满眼幽怨瞅林北:“北哥,你咋只告诉第一小队唱国歌可以让自己变得高兴,不告诉我们呢?” “他们因为心情不好才需要唱国歌,你们心情不好吗?”林北问。 “我们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林玉顺小声嘀咕。 赵小曲带头压低声音唱国歌,其他人小声跟着唱,唱了两句,每个人身上的血液听到召唤,在身体里沸腾奔涌,顷刻间,那带着血的百年记忆浮现在眼前,歌声收尾,拿大刀在枪林弹雨中推进的画面从眼前散去,号角声被风吹散,眼前的路灯真美,生活在这个年代真好,他们想。 大家准备再唱一遍,吕方萍趴在巷子口,耳朵捕捉到声音,她走出来,大声喊:“你们怎么回事,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在车间工作了二十年,听了二十年机床声音,耳朵出了毛病,在早晨、中午、晚上,我耳朵特别灵,一丁点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就跟有人拿锣在我耳朵边敲一样,”她数人头,咦,咋二十个人呀,她中午数了好几遍,都十九个人,吕方萍凑近又数了一遍,“你们二十个人发声,等于二十个锣在我耳边敲,还要不要我活了呀。” 眼前的妇女四十岁左右,不可能是王娜,那只能是王晓冬口中的另一个人,吕方萍。 吕方萍的出现,让林北瞬间明白林玉顺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大家为什么压低声音唱国歌,他不在期间,吕方萍过来找麻烦了。 赵小曲嘴巴绷紧笑,坐到路灯下,他把搪瓷盆放到一旁,掏出存折。 林舟挨着赵小曲坐下,他也放下搪瓷盆,掏出存折,他们今天中午乘坐公交车到信用社存钱,回来坐在树荫下捧着存折傻乐呢,吕方萍背着行李出现,指着鼻子就骂他们心眼坏,逼她早死,他们的心情糟糕透了,瞬间没了看存折的心思,现在想想,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生气,他们实在是傻透了。林舟伸头看赵小曲的存折,赵小曲比他少了两毛一分钱,林舟把存折怼到赵小曲眼前,赵小曲看他,林舟冲赵小曲龇牙笑。 赵小曲推开他的手,他花了七分钱给林玉顺买了一本练习本,又花了一毛四分钱给林玉顺买了一支铅笔,他自己又买了一份纸笔,肯定比林舟多花一份纸笔的钱。 剩下的四个老成员掏出存折,凑到赵小曲身边,跟赵小曲比谁存折上的数字大。 赵小曲怒瞪他们,他掏钱给林玉顺买一份纸笔,叫林玉顺教他认字,结果这群家伙啥也没付出,过来蹭课,现在还有脸过来跟他比存折,太气人了。 五人揽着赵小曲肩膀,嘿嘿无声笑。 赵小曲翻白眼看路灯。 十三名新成员狗狗眼望着师父们,他们在心里发誓他们拿到工钱也办存折,也把钱存进存折里,到时候他们也比存折上的数字。 吕方萍:“……” 咋回事,这群小伙子中午气的不行,现在咋一点儿也不生气,还那么高兴! 吕方萍到儿子家住两天,儿媳妇天天冲她翻白眼,她受不了这个窝囊气,收拾行李回来,见工程队成员欢天喜地捧着存折笑,她觉得分外刺眼,就过来找茬,看到他们不开心,她心里就舒坦了,晚上儿子下班绕过来看她,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结果儿子求她不要到职工宿舍折磨他,她气的心口窝疼,又不能拿儿子撒气,就又想到了工程队成员,连忙跑过来找茬,结果人家不生气了,吕方萍却比之前更生气了。 “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吕方萍捂着胸口说。 工程队成员没给她一个眼神,倒是林北理她了。 林北掏出纸和笔,先写:您识字吧? 吕方萍凑近看,她瘪鼓嘴。 林北紧接着写:您说您听不得声音,我们也没有制造声音,怎么会气着您呢? 吕方萍见她在这里讨不到便宜,她果断离开。 王晓冬说吕方萍是事妈,倘若吕方萍识字,看到他写的第一句话,一定会抓字眼,说自己侮辱她,吕方萍却没啥反应,说明吕方萍不识字,林北紧接着写了第二句话,就赌吕方萍不愿意暴露自己不识字,立即熄火撤离。 他赌对了。 林北端起被他放在拖拉机上的搪瓷盆,靠在拖拉机上,往嘴里扒两口饭,说:“下次她再来找茬,你们谁会写字,就写字和她沟通,别跟她说话。” 一群人扭头:“哦。”
第069章 69 哦完之后, 许多人没了食欲。 以赵小曲为首的老成员已经察觉到了干建筑也要识字,他们不识字,做不了笔记, 画不了设计图, 连写字跟人沟通他们都做不了, 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再晋升,以何湾为首的新成员也已经察觉到了, 如果他们不尽快识字, 他们和林玉顺的差距会越拉越大。 林玉顺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 他拍胸脯庆幸笑。 当年林东、林南哥俩跟四伯据理力争不去上学,最后四伯跟斗败的公鸡一模一样, 垂头丧气钻进屋里喝闷酒, 哥俩跑到河里扎猛子,推走六叔的自行车, 骑车满田野溜达,他羡慕死了, 流着哈喇子躺在地上撒泼打滚, 闹着不去上学,他爹拿出黄荆条对他一顿猛抽,他一瘸一拐背着单肩包去上学, 此后的很长时间,他爹拿着黄荆条在后面追,他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拎着单肩包在乡间小路上狂奔……林玉顺没少嘀咕他爹是他奶从粪坑里捡回来的。你看啊, 大伯、二伯只会生闷气, 三伯、四伯只会跳脚,六叔只会讲党好, 只有他爹一言不合就祭出黄荆条,他爹百分百不是他奶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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