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坐在车里?” “因为我想去看电影。” “那你继续想。”周其均从林颂手中拿走车钥匙,按了两下,她的车子就跟着响应。 他径直大步朝那辆应声的汽车走去。 林颂只能老实地跟上去,坐进了车里。 “安全带。”周其均提醒。 林颂没动,看着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微微浮起,修长有力,她又想起论坛那天,他也是一身西装,站在台上发言,条理清晰,成熟稳重,把船舶融资讲得简单明了。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夸了。 周其均闻言,停顿了两秒,才偏头去看她,因为没想到她会突然提到过去的事。 四目相对,她清澈的眼睛里盈着笑意,脸很红,红得仿佛下一瞬就能滴血,含义不言而喻。 他见过很多次这样的时刻,一般来说,就是女生要跟他告白,说喜欢他。 周其均没动,他好像也在放纵自己试探着这一刻摇曳不定的心理防线。 他眼眸幽深,看着林颂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在审视着她脸上的表情,但他也不知道,他想看到的是什么。 林颂原本是想亲他的,但她讨厌他这时候的冷然和云淡风轻,好像他在掌控着进度和节奏,她不喜欢。 于是,周其均听到林颂的声音:“我是说,你让我想起了我伊公,以前他给福兴开职工大会的时候,我就坐在台下为他鼓掌,时隔多年,我终于又感受到了爷爷风采,谢谢你,周伊公。” 她装模作样,完全无视周其均越来越黑沉的脸。 但离都离得这么近了,近得她能看清他的睫毛,虽然光线不算明亮,但显然他皮肤也很好,念头依旧蠢蠢欲动,她还是凑了上去,一个吻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亲得很大声。 “好啦,亲情的吻。” “林颂!”周其均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缓缓地收紧,他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眼底深处仿佛有火光隐隐闪现。 林颂才不怕:“你想亲回来吗?来吧。” 她侧过头,示意他可以亲她的左脸颊,不行的话,她又换了右脸。 幼稚。 周其均松开她,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里的无力感,无声叹气后,最后气笑了。 他拿起矿泉水,灌了一口,想压下胸腔里乱窜的邪火。 林颂火上浇油:“这是我喝过的。” 她说完,看着周其均停顿住的动作,也忍不住笑了。 周其均瞥了她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 “福兴的事忙完了么?”他的意思就是她怎么还有时间出来玩。 “我不能休息吗?” “不能。” “当时考察福兴,食堂破旧,厂区管道锈迹斑斑,道路都是碎石,车间环境也不太好。” 林颂说:“肤浅,所以你一开始就不看好福兴。” 但她也知道,厂区环境是很重要的。 她继续说:“在找工程队重新刷漆,划线,做标识,归类,铺路种树,重修食堂,可是钱啊,没有钱,要是你家愿意投钱……” 但林颂也只是随便说说,她知道是不可能的。 周其均这个人,她也不知道要怎么描述他,但她听说过一些事,比如说,他爸在董事会叫他滚出去,后来,他就出来找工作了,比如说,他跑步,打球,健身,不像其他人那样,是出于爱好,他就只是为了健康。 周其均问道:“工程队是你找的么?” “不是,我爸,因为他觉得我会被骗。” “也不是被骗,施工里本身就会有很多问题,你父亲他应该比较懂这个。” 周其均顿了顿,又说:“如果船厂接待外国客户,福利设施比较少的话,就把环境卫生安全做好,尤其是6S标准,之前希腊客户去正荣参观,很喜欢一个有纹身的员工,因为觉得有个性。” “还有呢?”林颂问。 车子平稳地前进,周其均语速平缓:“对客户来说,工厂大小并非最重要的,船的质量、售后服务、合作态度、管理模式,对未来发展的期望,更重要。” 周其均似乎很轻地笑了下:“你父亲在榕城造船界有几个传说。” “啊?” “你知道郑总为什么那么讨厌你父亲吗?” 林颂听见周其均慢条斯理道:“不仅仅是因为沙滩船。十年前,你父亲带了个新加坡船东去正荣,只说参观学习,他利用郑总的好心,骗船东说,他在正荣也有股份,因为正荣的规模大,设备好,船东很满意,就在你父亲那下单了,把郑总气得不轻,后来正荣的管理就更严格了。” “当年福兴食堂还没建好的时候,福兴厂外有一条美食巷,你父亲跟客户说,那是福兴的食堂。” “你父亲还跟包工头租过一天的工人,拉人头撑场面,为了表演给客户看。” 林颂听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后,静静地笑起来。 这些都是她不知道的事情。 但跟船的质量没有直接的关系,她就是觉得好笑,她伊爸的歪脑筋真的很灵活,哪里有空子,哪里他就能钻进去,做业务全靠他一张嘴。 又因为怕死,所以他永远不会真的去触碰法律的高压线。 林颂靠在椅背上,偏头看着周其均的侧脸:“所以,这也是你之前不看好福兴的理由吗?” 恶毒的周律师面色不变:“那倒不是,是觉得你不行。” 讨厌。 林颂不想理他了。 后半车程林颂一直在想,她是像她爸,还是像她妈,最可怕的是都不像,她知道自己很擅长模仿观察,说得好听是学习能力强,说得难听就是虚伪。 她跟她爸的关系并不好,但这么多年,又好像很好,她能跟她讨厌的人相处得很好,她有时候也看不懂自己,没有关系,她只要快乐就行。 车子距离林颂家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下来了,这是船厂以前的职工楼,也就是喻宁的家。 周其均早就在手机上打了车,车子很快就要到了。 林颂说:“等你的车来。” 其实两人都隐隐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折腾,又为什么在这时,放任着林颂握住他的手。 却谁都没有说破。 林颂想,这是她的快乐。 周其均是觉得,这些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就当调节工作压力的方式,这是他的自由。 等他上了车。 司机问他:“跟女朋友约会啊?” “不是。”他下意识否认。 他静了静,那他出来做什么,因为他有足够的时间精力,想出来接她就接她,想给她做代驾就做代驾,想帮她解决问题就解决问题? 这叫自由? …… 周其均回到家里,大哥居然还没睡,还坐在院子里喂鱼,他举起一听啤酒,问周其均:“喝一杯吗?” 周其均坐了下来。 兄弟俩的关系一直挺好的,很多事情好像都不需要言明,两人就坐着安静地,你一口,我一口,把两瓶啤酒喝完。 周其廷问:“你今年打算去看她吗?” 两人都知道,说的是他亲生母亲。 周其均摇头,但不是因为恨,他一个人被抛弃的时候,都不恨她,因为小时候他被她爱过。 他就是有点想不明白,他被人收养了,好不容易过上平静日子了,她出现了。 他知道她有苦衷了,他相信她还是爱他的,他也看到她失控地追在他的车后,只为见他。 但她是生病了,让他求养父母出钱救她。 他也能理解,人就是这样,生死大于天。 他自己对大漆过敏也只敢忍着,他一直告诉自己,克制、隐忍,所以,他在张口求养父母的那一瞬间,就做好了再次被抛弃的准备。 周其均喝完啤酒,就起身,说:“阿哥,我去睡了。” 周其廷按了下打火机:“我抽根烟。” 他知道周其均不抽烟,只要他父母不喜欢的,周其均基本都不会做。 他下意识瞥了眼周其均的手臂,还好他们最近都没回漆器院子那边。 周其廷忽然又说:“今晚找你的,我看见名字了,姓林,是伊妈上次说的那个吧?” 周其廷把烟收了回去,模仿起林颂的语调:“周其均,我想见你。”他把头探到周其均面前,好奇地看他弟弟,“恋爱了吗?” 周其廷撅了两下嘴,油腻腻的:“亲亲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缘故。 他竟然觉得,周其均面无表情,却脸红了。
第19章 亲热 福兴的人员精简流程跟林颂想得不一样。 林颂原本想的是,大家先填下意愿登记表,离职拿赔偿或者继续留在厂里,等他们填完意向表后,她再开职工大会谈赔偿、遣散的事,最后圆满地签合同,拿钱走人。 因为船厂的衰败,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一年几乎每个月都有大船企破产重整的消息传来,林清耀也没有隐瞒卖房还债的事,船工们忧心忡忡,小林总什么都不懂,厂里现在或许还有点钱可以发工资,但能发多久,谁也不知道。 但林颂根本没收到几份登记表,大多数人都在等车间主任表态,他们只听张伯、陈伯的话。 林清耀正在外地订购钢材,他跟林颂讲:“我说的不是我,我是跟你说,很多老板都是拖着冷待,船工自己就走了,把工资结清就行,你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什么遣散费,人当你冤大头。” 林颂嘴硬:“冤大头也是我的钱。” “你的钱?是我的。” “我的,我的,我的。” 林清耀懒得理她幼稚行径,只说:“老张老陈还在给我打电话,说你不给他们面子,他们要的人你一个不留,怪我没把他们当兄弟。” “那你赶紧给你兄弟养老。”林颂也在生闷气。 “你有这臭脾气就对他们俩发,我现在不接他们电话了,反正这船厂是你伊公的,你是大小姐,我一个上门的,我还能怎么样?这些钱你烧完了,就没了,厂子也是你毁了,我总归不亏,有钱有房,还免得年过半百还在这当孙仔赔笑求人!”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林颂静坐了一会,点开和她爸的对话框,发了一个红色的爱心:“谢谢伊爸。” 林清耀领情了,回复道:“知道就好,谁让我是你伊爸。” 林颂又发过去一张照片:“是这样的赔笑吗?” 是林清耀喝酒在包厢里搂抱其他女人的照片,逢场作戏也好,花天酒地也罢,林颂都不觉得奇怪,她从小到大见多了,他们这类人的规矩就是没影响家庭就都不算什么事。 果然,林清耀恼羞成怒,警告林颂:“你不要来离间我和你玲姨。” 林颂才懒得管他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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