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了致生想看,她仍是打开了盒子,把里头装着的念珠取了出来。 了致生兀一看到这串佛骨念珠,脸色变了变,瞬间严肃起来。他怕吓着了了,先冷静了几秒,才开口问:“这也是你的小师父送给你的?” “对啊。”了了察觉到了致生的情绪不太对,没敢和他插科打诨,一五一十地把原委说了一遍。 可了致生的脸色仍旧有些难看,他尽可能地用了了能理解的方式,告诉她:“你手上的这串佛骨念珠,十不存一,很珍贵很珍贵。” “很珍贵”这个词,他强调了两遍。 了了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怕了致生误解,特意又解释了一遍:“它不是我去跟小师父要的,是小师父送给我的。” 了致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他摸了下了了的脑袋,缓下语气:“我跟你商量一下,你看这样可不可以。我明天去信一封,让河宴再认真考虑一下是否真的要把这串佛骨念珠送给你。因为这个念珠它非常珍贵,是佛教至宝,他交给你保管,我认为是不妥的,你能理解吗?” 了了有些迟疑,她看着了致生,既不舍又懂事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了致生欣慰:“那你最近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保管它,不要弄丢更不要损坏。” “我知道。”了了嘟囔。 她小心地把佛骨念珠收起,重新装回了首饰匣里。这段插曲,令她本就有些失落的心情越发糟糕。 她闷闷不乐地抱着盒子回到房间,把首饰盒放进了抽屉里。 抽屉关上的刹那,她跟被夹了尾巴似的,难过得红了眼眶。 了了离开后,了致生看着桌上的紫檀匣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坐着发了一会呆后,起身前往了了的房间。 她房间里的灯还亮着,他走到门口,敲了敲房门。 了了正在收拾明天上学要用到的文具,听见敲门声,她吓了一跳。她没有给了致生开门,而是爬上凳子,开了一扇窗。 了致生过来是想提醒她上闹钟,见她趴在窗口,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便猜到了是自己刚才的做法令她有些不开心了。 他牢记着心理咨询师告诫他的“要对孩子充满耐心”,深吸了一口气,说:“明早八点就要 去学校报道了,你记得定个闹钟,不要迟到了。” 了了点头,目光怀疑地看着他:“那您呢,您确定闹钟能把你叫醒?” 了致生胸口被狠狠扎了一刀,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一分钟一个闹钟,怎么也能醒了。” “好志气!”了了听得直竖大拇指。 她原以为对话该就此结束,都准备关窗了,见了致生还没有走的意思,稍一想,便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她想了想,先问道:“爸爸,你在决定辞职之前,是不是去见过小师父?” 了致生一句“你怎么知道”差点脱口而出,他及时截断了这句话,反问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了了说:“小师父把棋楠线香拿给我转交时,我拒绝了他。我知道它很贵重,想着你肯定不会收,没准还会骂我一顿。但小师父让我放心,说这个事你知道。” 了致生沉默。 这句话莫名的,像是有点在内涵他。不过不确定,再听听。 “他还给了我一张书单,说如果我买不着,可以交给你。”了了默默用小眼神扫了老了一眼,“反正,我就觉得你肯定背着我找过他。” 了致生用力地咳了一声,纠正她:“什么叫背着?我用得着背着你?” “那就是你嫉妒我跟小师父关系好。” “我嫉妒?”了致生指了指自己,差点被了了激得跳脚。他好险没踩进她的坑里,干脆承认道:“是,我找过他,行了吧。” 不过也不是刻意去找的。 和了了一样,了致生也很喜欢裴河宴身上淡泊冷冽的气质。明明只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但和他说话就是会有种茅塞顿开的豁达感。 至于他和连吟枝的那点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毕竟,跟一个少年聊中年危机,聊感情困扰本来就挺奇怪了。他只是问了一下,他对了了是什么看法。 出乎意料的,裴河宴对他说:“您想了解她,不应该是来问我。” 一句话,堵死了他后面所有的出口。 论聊天吧,这小子确实没他师父圆滑。他有一种近乎不管人死活的直白和坦荡。 接下来裴河宴说的话,更是论证了了致生对他的这一点看法。 他说:“您是因为不会和了了相处,才会在她弄丢经书后,找了个理由让我帮忙管教。甚至,‘管教’这个词用得也有点重,她品性端正,知错会改,光是这一件事用不着这么大张旗鼓。了先生,您只是心虚,没有自信她会听你的话而已。” 他的话一针见血,令了致生连反驳都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他觉得怪丢老脸的,但被这么直白地挑出问题,隐隐的又有种结痂被揭开的爽感。他干脆搁下不值钱的面子,不耻下问:“那小师父有没有什么见解?” 了致生记得裴河宴当时似乎是笑了笑,有些无奈道:“了先生怎么也跟着了了叫我小师父。” 不过他也没在这个称呼上纠结太久,思索了几秒,对他说:“了了喜欢画画比写字要多,她对颜色的敏锐度也非常高,配色、线条,以及对构图的审美都不像是一个初学者。这些,您知道吗?” 了致生哑然。 他回答不上来,因为他从来没有像钻研壁画一样钻研过她的世界。而陪伴的空缺,更是放大了他与了了之间的隔阂。 这一刻,他厌恶极了自己的逃避。 可能作为父亲,没有母亲十月怀胎以及生育养育的直接痛感,对儿女的爱会迟钝一些。他躲在南啻遗址这个桃花源里,刻意遗忘了他失败的前半生,也牺牲了了了。 而眼前这个仅和了了相处了还没一个月的年轻男人,早于他,睿智地看透了所有。 这既让他感到讥讽,也令他觉得悻然。 了致生还在出神之际,他又说了一句:“您要是想问我怎么做会更好,那我想多偏心她一点。了先生,您作为她的父亲,不应该替她想的比我想得还少。”
第二十九章 了致生生性骄傲,平生最不会低头,否则也不会把婚姻关系处理得一塌糊涂。 他原本下意识地想要反问裴河宴:“你说为她想了很多,你都想什么了?” 可这个问题还没抛出去,他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了了害怕恐惧时,下意识地在手边捞了块浮木,让自己还能清醒地漂浮在河面上,不被洪流吞噬。 那时,裴河宴就是经过了了身边的那一块浮木,他稳稳地捞住了她。 了致生之所以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了了在他面前夸赞她的小师父会卜卦。他听得啼笑皆非,还纠正过了了,裴河宴只是一个佛雕艺术家,他哪会卜卦?但了了并不以为意。 他起初以为是了了没听清或者懒得与他争辩,可当她后来不再提起这件事,了致生才知道,她从不在乎裴河宴会不会卜卦,她感谢的也不是他的“预言”成功,让她能够等到自己回来,而是裴河宴愿意在水流湍急的河水里当那根被她死死抱住的浮木。 再后来,了了为了感谢裴河宴……当然,他觉得这个感谢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掺杂了一些少女时代的情窦初开。毕竟,裴河宴五官俊逸,骨相出色,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十分难得的好皮囊。 了了会心驰神往,这非常正常。 而在她种种殷勤之下,一一婉拒游刃有余的裴河宴,最终仍是给了她一个机会,让了了抄写经书。 了致生当时就觉得,这一招,甚妙。 后来发生的种种,就暂且不表了。 裴河宴对了了有多好,他一直看在眼里。否则,也不会这么放心地把了了交给他。 想到这,了致生也不得不承认,他空有悔恨和无奈,却始终没对了了作出任何实际性的弥补与修正。 而纠正他督使他,便是裴河宴为了了考虑过得最长远的选择。 只是这些,他们都没打算告诉了了。 这也是他和裴河宴唯一不需要宣之于口便达成的默契了了不需要知道这些,她不需要在年少时就有一束羁绊,将她牢牢拴住。 了致生也不希望她像个风筝一样,无论最后飞得多高多远,看过多广阔的天地,仍要循着那根细细的风筝线,回到原地。 他当晚就回到书房,给裴河宴去信一封,询问佛骨念珠是否可以归还。他以了了父亲的身份,为了了推托掉了这份十分贵重的礼物。 第二天一早,他载了了去学校报道的路上,顺路便将书信寄出。 了了看见信封上熟悉的地址和“裴河宴收”的字样,沉默了一路。 倒不是她对这串佛骨念珠有多舍不得,而是离开南啻遗址后,裴河宴于她而言,好像就只剩下了类似这样的最后一点点微薄联系他的名字被写在信封上,而她只能驻足观看。 道路两侧车水马龙,行道树整齐繁茂,像一道道铺满绿荫的拱门。她坐在单车的后座上 ,靠着了致生的后背,就这样穿梭在洒满阳光的绿荫下。 这是一片黄沙的沙漠中渴求不到的绿色和荫凉,也是那片荒芜沙漠里从未有过的喧闹和繁华。 她在京栖,在人流如织和阳光灿烂中,想念着那座辉煌又古朴的王塔,想念夜晚月光下,如法界优昙般盛开的塔顶,以及那个在书房里总是打瞌睡的小师父。 人声鼎沸的繁华都市里,了了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疲惫感。 “爸。”她拽稳了致生的衣角,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扬声问道:“我可以跟你学画画吗?” 了致生没当真,笑问道:“你学画画干什么?” 后座上的了了眯着眼睛看树荫中闪碎的阳光,言不由衷道:“考试能加分啊,多一条路多一个选择。” 开学后,了了很快适应了紧张的学习节奏。 了致生没同意她的寄宿请求,但同意了教她画画。 他每天早晚都会坚持接送她上学放学,风雨无阻。除照顾了了的日常生活外,他还兼职当了了的美术课老师,从基础教起,不厌其烦。 了了也习惯了在学校高效学习,回家后接受压榨的日常。 可能是因为忙碌,也可能是因为对崭新的一切正新鲜,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裴河宴了。 夏末秋初时,气候多有反常,几乎每日都有一场雷暴。 每逢下雨天,了致生撑伞等在校门口时,都会打趣她:“雨天有人接的小朋友,今天感觉怎么样?” 了了笑眯眯地挽住老了,笑得没牙没眼睛的:“特别好!要是雨衣能再长一点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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