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她也只会想着怎么从她身上讨到钱的吸血虫,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的流氓混混。 车内的空气安静了很久。 不知梁序之在想些什么,只感觉到他的手掌划过她的头发。 . 回到酒店,钟晚的情绪依然没能恢复。 困扰她童年和青春期的阴影猝不及防忽然涌上来,滋味并不好受。 梁序之今晚似乎也没有做什么的心情,两人各自洗过澡,他接了几个工作相关的电话,似乎都与东南亚的什么公司有关,听着有点奇怪。 终于没电话再进来,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脑上的文件。 隔得很远,梁序之坐在中间的位置,而钟晚一个人独自在窗边的角落。 太静了,偌大的房间,只有开了除湿功能的中央空调低低的运转声。 钟晚想跳出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寻找一些有温度的东西。 她移开看向窗外的视线,偏过头,正好对上他正在看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沉静。 对视几秒,响起敲门声。 梁序之站起身,缓步过去,回来时,手上多了瓶受伤后消毒用的碘伏。 “去涂一下。” 钟晚也起身,去他那边拿。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让人准备的…跟上次治淤伤的药一样,都让她没想到。 其实手肘和膝盖的擦伤都并不严重,只是破皮的程度,她又已经洗过澡,应该涂不涂都没关系。 但她还是坐在沙发上,拧开,用棉签伸进去蘸了些,俯身去涂膝盖。 空气中多了一股苦涩的药味,淡淡的,弥漫在他们周围。 梁序之的手机又响了,他扫了眼,接起来。 钟晚听到了他手机里传来林叔的声音,在汇报保镖在派出所的处理结果。 监控都调出来了,他先动手生事,但钟晚没怎么伤着,最多也就是三天以内的拘留,或者金钱赔偿。 当然,介于他跟钟晚的父女关系,如果她不追究,这三天的拘留或赔款也是可以免了的。 梁序之看她一眼,“你来决定。” 钟晚几乎没思考就回答:“拘留,赔钱他估计一分也拿不出来。” 梁序之似是笑了声,确定那边林叔也听到了,挂断电话。 钟晚还在慢吞吞涂那瓶无意义的药水,涂完膝盖,又用很别扭的姿势去涂手肘。 梁序之看着她,片刻后,缓慢道:“也有其他办法,能让他永远不会再有机会出现。需要吗。” 钟晚涂药的动作顿了一下,而后,摇头:“不用。就这样就可以。” 甚至不用梁序之,她只需要给催债的那帮人打个电话,告诉他们钟重临被拘留的事,保准他被放出来那天,在门口就会被拖走。 追债的那些混混从他身上虽然榨不出钱,但不会让他好过。 梁序之凝视她几秒,没再作声,目光回到电脑屏幕上,从金属烟盒中取了支烟点燃。 一会儿后,钟晚搁了装碘伏的药瓶。 她倏地转头,将他指尖燃了一小截的烟夺走。 梁序之抬眼,唇边带着没什么温度的笑意,“做什么。” 钟晚太需要做些什么,强行让自己的思绪从那些破烂事中抽离。 而眼下,孤男寡女,本就是不正当的关系,有最合适现在做的事。 她张了张口,只溢出一个字。 眼前烟雾缭绕,她没能完全睁开眼,眼尾也因此带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媚态,加上前不久哭过,眼眶有些红,显得整个人有些委屈和破碎。 梁序之看她片刻,眸色微沉,声线仍然清冷,笑说,让她想要什么就自己来。 钟晚帮他熄灭那支烟,转身,坐在他的腿上。 …… 在沙发上能多点新鲜感,但到底不方便。 后来去了卧室,过程中,钟晚仍然有点心不在焉的。 倒没在想什么,就是什么都没想,在放空,也没有想他,所以眼神也是空的。 梁序之不会由她处在这样的状态。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床头柜上的阅读灯,发出朦朦胧胧的光亮。 连续三次,他都在她即将坠落时戛然而止,掌控着一切她的感受。 明明也身在其中,却看似冷静的表情,注视着她,问她想要什么、怎么继续…以及类似的,让她难以启齿却不得不说的话。 钟晚终于离开过去的漩涡,但也因此坠进另一个,属于他的、现实的深渊。 不知是因为她开始时状态不佳,还是梁序之也在借此转移注意力。 虽然一开始是她主动,但他后来也迟迟不放过她。 结束时,她已经筋疲力尽,脑中也只剩下他。 如她所愿,又非她所愿。 . 钟晚先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听见浴室的水声,想到了《放生》的剧本。 悬疑犯罪剧情,但里面涉及很小一段有关死者的爱情故事,设计得很不走心。 那两人是大学时认识,但地位相差悬殊,对彼此都有好感,犹豫要不要确定关系。最后,女人说:如果明天是世界末日,你还会顾虑那么多吗? 钟晚这会儿才又思考这段剧情,更觉得它不合理。 这两人在一起是因为冲动,又做了一个“明天是世界末日”的假设,去排除顾虑。 但问题就在于,明天不可能是世界末日,所以任何顾虑都不会随着末日消失。后续在一起的剧情也深刻反应出了这一点。 那她和梁序之呢? 他们之间的“末日”不是早就确定了吗,又还有多少可顾虑的。 浴室的门开了,带着沐浴液香味的水汽蔓延过来。 钟晚累得不想动,听到朝门外去的脚步声,转了下脖子,没经过思考就先出声:“欸…你…” 梁序之脚步顿了下,看向她。 整个人缩在被子里,下巴都盖住,几乎只露出眼睛在外面,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时亲密的时候,或者她没那么设防的时候,她会不用“您”这个称呼。 钟晚抿了下唇,又把脸转回去,“没事。” 梁序之像是知道她想说什么一样,结束之后,刚才过程中的压迫和掌控感也消散了几分,声音带着些疲惫,淡笑了下,“抽根烟就回来。” 今晚的气氛要好很多,十多分钟后,他回到卧室。 没多余的言语,但躺上床,将她揽进怀里,关了灯。 梁序之刚从外面回来,一开始,身上的睡衣布料也是冰凉的。 然后逐渐,有了些温度,拥着她都让她感到温暖的温度。 钟晚缓缓沉出一口气,感觉她在饮鸩止渴。 或者说,饮鸩解毒。 她想象过这样的场景,但不知为什么会在今晚发生。可能是他看她今晚比较可怜,也可能是刚才后来的体验确实极佳。 安静了一会儿,梁序之出声,毫无波澜的声线,问:“你不会恨他吗。” 根据他拿到的资料,钟晚前十多年的人生,基本都是被那个叫钟重临的男人毁掉的,也是她的父亲。 钟晚知道他在说谁,默了下,低声说:“会。比如今天。” “但我不想。我恨他,就证明还在意他,我一点也不想在意他。而且,他现在过得这么惨,算是他罪有应得,报应也够了。” 闻言,梁序之阖着眼,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在意什么。” 钟晚笑,理所当然地回答:“在意对我好的人啊,还有让我开心的事。” “你呢?” 她没想到能听到答案,但确实一直觉得,梁序之好像没什么在意的人或事,对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态度。 如果说他在意万泰的生意、梁家的财产,但他似乎也没有因为新项目落地或是市值增高这种事高兴过。 果然,梁序之未再作声,空气陷入久久的沉寂,久到她都以为他睡着了。 钟晚正准备翻了身去看看时,感觉到他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淡淡说:“睡吧。” “明天我还有事,你想去哪让林叔先安排,别一个人乱跑。” “嗯。”钟晚犹豫片刻,还是翻了个身,“…你不会睡不着吗?” 之前他说的,身边有人,睡不着。 梁序之:“本来也睡不着。” 这天晚上钟晚也几乎没睡着,烦心事都被她强行压过去,所以一合眼,梦里又是小时候的事,再不然就是今晚钟重临在商场门口拉着她不让她走的画面。 到夜晚,她总是比她想象中脆弱一些。 每次惊醒时,睁眼,就能看到身边有个人,同样没睡的样子。 虽然没再有交流,但也给了她几分慰藉。 窗外天色蒙蒙亮时,钟晚偏过头,看到他冷峻的眉眼,不禁破罐破摔般地想,管那么多做什么,也只剩下一年多的时间了,她人生中的几十分之一而已。 所以,随它去吧。 . 也许是人与人在相处时真的有某种感应,深城之旅,除了说起《放生》剧情那次梁序之莫名其妙冷了脸,其他时候,他们的关系融洽到了新的高度。 高到钟晚偶尔都能忘记梁序之对她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甚至短暂忘记他的身份。 聊得话题多了些,钟晚逐渐发现,梁序之跟她起初认知中的商人形象似乎不太一样。 当然,他也绝不像热衷文学的文艺青年或是富有学术气息的老学究。 至于像什么,钟晚又很难找到一个特定的标签给他贴上,但确实多了几分真实感。 钟晚也还是抽空去看了一趟魏阿姨。 那天是周末,魏司莹也在,两人照例对她很客气,可能有她付出高额治疗费用的缘故,比小时候还要客气周到。 魏司莹特意去超市买了她爱吃的菜,和魏阿姨一起,在厨房忙活着给她做,还不让她插手。 钟晚被赶出来几次,就像个客人一样,在客厅喝茶看电视。 有时会听到厨房那边的动静。 魏阿姨这么温柔一个人,大病初愈,还是会跟魏司莹着急,对话充满了亲人间的生活气息—— “这个肉要先焯水,直接放进锅里会有腥味。” “我煎的时候放姜就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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