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晚深吸一口气,看着庄敏怡憔悴的容颜和神色,说:“好,阿姨您继续说吧,抱歉刚才打断您。” 庄敏怡接着刚才的话说:“总之,虽然物质上我跟伊禾两个人肯定不如序之在梁家,但这么多年,序之过得要苦很多…我也不想生病的,可很多事,我控制不住。” “序之其实有些方面性格像我,至少在感情上,也固执,一条路走到黑,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不然不会把伊禾送走,也不会让我一直这样半死不活地在这。作为她的母亲,我希望你们会有好的结局,不要让他变成我这样。” 她停顿许久,阖着眼,仿佛在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和冷静,这对她来说相当不易。 而后,她说:“我知道我这样更对不起两个孩子,但是没办法,我这样活着也真的很累。” 庄敏怡已经有些语无伦次,语速也越来越快,说着钟晚不完全能听懂的话。 “今晚是我清醒过来,看见墙上挂着我和承安的结婚照,床上还被我摆满了花瓣和彩灯,我应该是在幻想时间还停在我跟他没分开的时候。我也知道这样真的毫无意义,但我又忘不了。” “火柴是我偷偷藏的,我这样活着真的好累、好累,所以我点了窗帘。但被火烧、被烟呛到窒息的过程也太难受了,我可能不会再有勇气尝试一次,也可能过段时间忘了,我又恰好是醒着,我还会想要离开…” “《圣经》说人死后会经历审判,然后灵魂被送往天堂或者地狱,我好想看看,上帝会给我哪种结果。” …… 钟晚目睹她说到这段话最末,表情和五官都有些扭曲了,而后旁边检测仪开始滴滴作响,在隔壁房间的医生开门进来,迅速采取治疗措施,在庄敏怡开始拔吸氧管咬自己手腕的时候,给她打了安定。 一连串的动作太快,以至于钟晚都没反应过来。 动静太大,梁序之也出来了,走向诊疗床旁边。 “我…”钟晚抬头看他,现在都没完全回过神,“我没有…” 梁序之握住她的手腕,沉静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知道。我猜到会这样。” 刚才进来的医生和护工还在忙活着给庄敏怡做其他检查。 梁序之问:“她是不是提到以前的事了?” 钟晚犹豫两秒,还是不打算瞒他,但也没细说,只是点了下头。 梁序之没再作声。 直到医生和护工检查完,过来跟他汇报:“跟之前一样,庄女士刚才情绪太激动了…现在打了针,已经睡了。” 梁序之语气淡漠,“知道了。” 室内安静下来,只有检测仪发出的有规律的‘滴滴’声。 梁序之仍没松开她的手腕。 又过了许久,钟晚偏头,迟疑着说:“不然,我们先回去?” “回哪。” “哪都行。” 梁序之低头,与她对视片刻,松了手,转过身,“太平山吧。” 钟晚:“好。” 出门时雨还未停,梁序之撑着一把黑伞,遮在两人头顶。 只能听见豆大的雨珠落在伞上的响声,路上一片泥泞,四周也蛮是漆黑。 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
第33章 Chapter 33 到了太平山顶的别墅, 还是跟以往一样的景象,在夜晚的暴雨天,甚至跟刚才的教堂也有相似之处。 大概是因为知道梁序之今晚会过来住, 佣人提前将宅院里大部分灯都熄灭了,留下走廊墙侧或是客厅壁灯这种极暗的。 钟晚走在他身后,跟他径直上了二楼,进卧室。 洗完澡,两人都没有做别的事的兴致。 梁序之开了窗点燃一支烟, 钟晚就坐在沙发上,随手取了本英文诗集翻阅。 房间里空调温度很低, 窗外一颗香樟木的枝叶延伸过来, 被雨水冲得发出密如鼓点的响声,加上外头有风, 横斜的树枝在风中摇曳, 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宛如死神的影子。 许久后,钟晚正看到那句雪莱的“Inone another's being mingle—Why not I with thine?” (世界上一切都无独有偶, 为什么我和你却否?) 这时, 听到梁序之沉缓的声音:“刚才,她是不是还跟你提到, 类似于不想继续活着的话?” 钟晚抬起头,顿了两秒,“有提到。” 梁序之倏地笑了下。 虽然钟晚对他的家世背景了解甚少,但结合之前听说的, 以及今晚在疗养院中庄敏怡说起的那些没头没尾的内容, 她猜测, 梁序之应该不是在梁家出生的,起初是私生子之类的身份, 小时候就被梁家的人接走。 他父亲应该是抛弃了他母亲,另娶旁的人,但母亲一直无法放下。 钟晚琢磨片刻,叹了声气。 还以为梁序之生来就是含着金汤匙的天之骄子,不想却也有这样的过往。 也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是这样凉薄又寡言的性格吧。 梁序之看向她,淡漠地问:“如果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钟晚默了默,猜他想问的是他们二人角色互换,沉出一口气,说:“应该会…顺其自然吧。” 梁序之转回头,又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语气有些沉:“哪有那么容易。” 钟晚未作声,把书也扣到一边,起身也去窗边。 窗户开着,她缓慢伸出手,细密的雨珠落在她掌心,很快融汇成一滩水。 “可至少…人应该有选择的权利。” 梁序之似是漫不经心地转着小指上那枚银色素戒,淡道:“早几年,我告诉过她,自杀的人,必然会下地狱。” 他笑了下,“她生病前是基督教徒。” 不知是因为他的话,还是因为被风斜刮进来淌进她衣领中的雨水,钟晚无端打了个寒噤。 她侧眸,看到梁序之冰冷又了无生趣的眼眸,像是被困在深井中的水。 也是这时,钟晚切实感受到了他的冷血。 他一定也知道,对他母亲而言,比死亡更痛苦的,是这样漫无目的、看不到尽头地活着。 也许世人都有不足为外人道的执念,她也是同样。 钟晚想,好在,他们都不是彼此所执着的对象。 但那时她并没有想到的是,他既然会这样对待庄敏怡,有一天也能这样对待她,让她也无路可退。 梁序之转过身,抬手,微凉的手背轻碰碰她的脸颊,顺着下颌线缓慢向下划,最后抬起她的下巴。 片刻后,他低头,吻住她。 这样的夜晚,也没必要再论及其他。 钟晚也恰在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拥住他劲瘦的腰,回应。 ** 半个月后,钟晚进组,开始了漫长的电视剧拍摄工作。 头两个月的拍摄场地都在租来的一套别墅,比梁序之在太平山住的那套面积要小至少三分之二,且表面看来装修极近华丽,甚至能说是庸俗。 不过,也正符合这部剧的浮夸基调——豪门家庭狗血伦理剧。 相较钟晚在港岛拍的前两部戏来说,这部的角色算是很简单,除去高密度的通告安排有些累人之外,入戏和找准角色定位并不怎么费脑子。 合作的演员基本也都是港岛人,男女主角年近四十,都是老戏骨,人没什么架子,平时等戏或是吃饭时还会跟年轻演员和工作人员一起开开玩笑。 按照拍摄周期来算,这很有可能是钟晚在港岛拍的最后一部戏。 在这样轻松的工作氛围中给她的影视剧演员生涯画上句号,倒也算圆满。 女主角的演员叫宋越歆,在戏里演钟晚角色的姐姐,从出道开始,就演过很多类似题材的家庭伦理剧。 拍摄前期,钟晚跟她对手戏很多,一来二去也熟了起来。 现在至少港岛圈内的人都知道钟晚跟梁序之的关系,宋越歆也不例外。 大概私下相处时发现钟晚性格随和,跟她聊天时也不避讳梁序之了。早年,她也跟港岛有钱人家的年轻公子哥有过这样短暂的、不谈未来只看当下的“恋爱”。 这天下戏,宋越歆和钟晚约好去附近的汤锅店吃晚饭。 包间里,宋越歆提起:“你听说了吗?梁先生跟永诚集团谢家千金的事。” 钟晚两天前才跟梁序之见过面,还真的没听过什么永诚集团,也没听过什么姓谢的人的名字,摇摇头:“没有。” 宋越歆笑:“那就算了,当我也没说。” 钟晚也笑:“宋老师提都提了,还是继续说吧,不然我该好奇得今晚睡不着觉了。” 这一年来,她没见过梁序之身边有过什么其他女伴,第一次听他的名字和其他异性联系在一起,说不好奇是假的。 宋越歆:“就是听说谢小姐昨天来了趟港岛,跟永诚集团的ceo一起,同梁先生谈合作,有财经媒体的新闻报道。” “不过谢小姐在永诚集团没有职务,昨晚我有朋友在猜,是谢小姐跟梁先生有别的事,所以借谈合作的名义过来一趟。” 钟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别的事?也是工作上的?” 宋越歆抬了下眉:“怎么可能,门当户对的年轻男女,女孩子专程跑这一趟,怎么会是因为工作。有什么工作是非要她过来谈的。” “我前几年就听说过,梁家跟内地企业的合作越来越多,现在港岛的经济也不如从前,谢家在内地算是很有背景的,也许会想结门亲事,强强联合。” 钟晚好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虽然,梁序之日后要结婚,跟她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明年的这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应该就已经结束了。 “这样啊…那还真有可能。” 宋越歆做演员这么多年,对人的情绪感知力很强,捕捉到钟晚眼中一闪而过的恍惚,惊了一瞬说:“晚晚,你对梁先生,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钟晚笑笑,“也不是…考虑结果的那种认真。” 宋越歆松一口气,道:“那就好,在一起的时候认真就认真了,其他事心里明白就行。在这方面,我也算是过来人,入行这么多年见的也不少。” “找个有钱人没什么问题,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拿到的资源、车子房子首饰什么的都是实打实的。但如果再贪心…反正我到现在都没见到一个有好结果的。” 钟晚喝了口茶,“我知道的。” 不仅知道,她还比谁都清楚。不论是卢文茵,还是庄敏怡,只要把希望全都寄托在爱情或是男人身上,结果不仅仅是失望,还有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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