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街头酒楼的枣儿糕有她儿时的滋味,又卖得不贵,她有时实在想家了,便会贪嘴让阿香去买一些。 这次虽不是她使派阿香去的,但也是阿香瞧着她辛苦,才替她去买的。 见安婆婆厉眼不动,苏遮月又温声道:“阿香从前也给我买过好几次,没有出过岔子……” “是是……” 阿香听了这话,忙不迭地点头。 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毫无顾忌地就拿进来。 然而她才点头没几下,又挨了安婆婆一记眼刀,再次闭住了嘴。 安婆婆教训完她,回过眼来冷声对苏遮月说:“那是以前你对人家没有威胁,现在你病好了,人家就要害你了。” 虽然那偷梁换柱的贼是茫茫人海找不到了,但幕后黑手定是在这院宅子里的。 若真遇上个普通的贼,那糕点偷了也就偷了。 只有居心不良,存心害她的人才会费尽心机,搞这么一出偷梁换柱! 安婆婆原道只有宫里头有这些不干净的手脚,没想到哪哪都一样。 且这一用就用药性最狠最烈的蝎子毒,分明就是想要苏遮月的命! 真真是狠毒至极的心肠! 她这边憎恨得咬牙切齿,苏遮月还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 “婆婆在说什么,什么人家,什么威胁?” 安婆婆见她蠢笨,恨不得敲她一个板栗子:“还有谁,不外乎你那几个姨娘。” 苏遮月一个深宅妇人,平日里深居简出,与人素无冤仇,除了这院宅子里的几位姨娘,还会有什么人? 苏遮月听着“姨娘”“毒”“威胁”,一相连在一起,终于听明白了。 然而她怔了片刻后,却吐出一口气来, “她们这又是何必,我本就要和李祁和离了。” 又何必把她当成威胁呢。 “和离?”安婆婆先是一顿,抬眼瞧了周围一圈婢女,也点了点头,“你准备和离是对的,但眼下你还在这院子里,这些个姨娘又不知道,现在还把你当眼中钉,肉中刺呢。” 苏遮月听了,静默地垂下眼眸。 都是人生父母养的,何必为了一个薄情花心的男子互相为难。 安婆婆一向知道她柔弱的性子,看着她神色更是了然:“你一贯是个不会计算的,也正好我在这里,这几日便替你好好整治一下这些个婆娘,也算是替你出口恶气!” 说着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苏遮月忙拉住她道:“婆婆,不要!” 她话说得急,还呛出好几声咳嗽来,吓得青竹玉荷忙上前劝慰。 安婆婆也被她吓了一跳,忙又坐了回来。 苏遮月拉着她的手臂,声音柔柔的:“左右我都是要走了,婆婆何必再与她们争执,徒惹麻烦……” 安婆婆气道:“你这傻丫头,她们要的是你性命!” “不。”苏遮月摇了摇头,温声道,“她们要的是我的正牌娘子的位置,若是知道我要和离,也不会对我下手。” 她看安婆婆仍然一副忿恨难平的模样,又乖巧地笑起来道,“再说婆婆,我这不是没事么?” 她说着又感念地看了青竹一眼,心道一定是青竹医术高超,把她救了回来。 既是能救回来,想来也不是什么可怕的毒。 青竹叫她看得心虚,因她实在没出什么力,本不该替主上受了夫人这一谢,不过此刻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多说。 苏遮月又吩咐玉荷斟一碗降火的清心茶来,给安婆婆奉上。 安婆婆知她家姑娘向来都是这副温良恭善的心肠,也没法子,喝了茶,消了点火气:“既然你不愿意伤人,我也不做了,省得折了你的福寿。” 又道,“不过这地方你是断断不能再呆了。这样吧,我在那京城里有套宅子,你今日就收拾行装,跟着我往京里去住,省得在这小破院子里受这些污糟气。” 苏遮月听了一愣,又缓缓摇头道:“我怎么好叨扰婆婆,且我总要等那人回来,把和离书拿到。” 若不然,法理上她还是李祁的妻,李祁随时能找人寻她是非。 既然断,总要断得干干净净的。 安婆婆听她这么一说,也是想起了一事。 苏家小姐虽然是和异族定亲,为其生子绵延,却算是冥缘,一般生下孩子就算了结了大半。 那往后,也不是不能嫁他人,虽然都是入赘招婿,但苏遮月情况不同,她已然嫁人出府。 她要想过,也是可以过人间日子的, 倘若没有和离书,于苏遮月往后嫁人却也有碍。 安婆婆这样思忖了一圈后,颔首道:“你顾念得也有几分道理,可你现在在这,豺狼虎豹盯着的,我实在不放心。”她眉头一皱,“这样我回去便将宫中职位辞了,专门来照顾你……” 她打听到苏遮月消息后原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可宫内的贵妃娘娘怎么也不同意,只说容她请假,不准她的请辞。 苏遮月听了这话忙劝阻:“婆婆寻得这样的好差事,实在不能因遮月就随便辞了。”又说,“婆婆真不必担心,我有青竹玉荷她们陪着呢,且阿香吃了这教训,下次绝对不敢了对吧?” 阿香听了,忙接口应着:“对对,阿香再也不粗心大意了!” 要是阿香一个,她再如何保证,安婆婆纵使违了娘娘的凤命,也是必须得留下来的。 但是她瞧着青竹玉荷其他一群婢女,那照顾人的手艺确实不输御前的宫女,也确实叫人放心。 再说那样厉害的毒,她们都有法子,可见是能护好苏遮月的。 安婆婆见苏遮月一双娇眸水汪汪地看过来,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行行,婆婆我是说不过你的,都依你。” 苏遮月听她应下,立刻笑靥如花。 她此时虽然还有病容,但那苍白的面色,却像捧心的西施一般,给她的眉目更添一抹婉转动人的韵味。 只怕是个男人见了,都会神魂颠倒。 安婆婆看着自家姑娘这般不输宫内嫔妃的美貌,心里也琢磨,这宫中的关系还是得留着。 这鬼魅之族终究不是人,自然也没有人的七情六欲,而苏遮月情窦已开,身欲已动,终是离不开男子的。 她那个负心丈夫自不再考虑。 但有自己这份在宫中的关系,也方便为她寻个稳重靠谱的勋贵男子。 日后若是寻不得苏家族人,也有人能好好照顾苏遮月,不叫她再受世间的委屈。
第18章 见血 宋姨娘走到暖情阁的门口,就见婢女下人们不断端出水来。 那一盆接着一盆的,忙个不休。 宋姨娘定神一看,竟是血水,当即吓了一跳,一步台阶险些没站稳,身后的周婆子赶紧给她扶住。 “究竟是怎么了?” 周婆子看了血水也是震惊。 她们今早刚一起来就听说三房赵姨娘这里出事了,大清早的,院子里传出好些惊叫声。 苏遮月病后,管着府里大大小小的事的都是宋姨娘,自然要过来看上一眼。 本想着赵姨娘是个素来有城府,又稳妥的人,应不是什么大事,谁成想,竟是这血糊醪糟的吓人玩意。 这大白天见血的,凶! 周婆子心下惴惴,忙替自家主子叫住一个丫鬟。 被叫住的小丫鬟脸惨白惨白的,也有些魂不守舍,见了宋姨娘和周婆子,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她们是谁。 连见姨娘的日常行礼都忘了。 被心急的周婆子扇了个巴掌才醒过神,当即哭出来, “二夫人,我们姨娘小产了!” “小产?!” 宋姨娘和周婆子对视一眼,眸中都是一片震惊。 赵姨娘什么时候怀的孕,她们竟然完全不知道。 周婆子问:“什么时候的事?” 那丫鬟回了点神,抖着嗓音回答:“足有两个多月了,大夫说胎相都稳稳当当的,今日晨起不知怎么就开始叫痛,那里,那里一直有血出来……” 她说时瞪着眼睛,好似又回想起那个血流如注的场面,浑身都控制不住地哆嗦起来。 “血,很多血,很多很多……” 丫鬟也见过女子生产,但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血。 那时赵姨娘整个人都像是泡在血海里一样,那张娇媚的俏脸一点血色都没有,从血泊里伸出手来时,简直像什么鬼魅一般,将她整个人吓得跌坐在地上。 然后就见着那血一点点地向她漫过来。 她连爬带滚地跑,可那血就像蛇一样,她跑到哪里都有,弯弯绕绕地就像她追来,她怎么也躲不开,都跑到墙角了,还见那血流过来,漫沁透了她的鞋袜,她吓疯了,“啊啊啊”地大叫,直把整个院子的人都惊动了。 宋姨娘和周婆子听她颠来倒去有一句,没一句地讲着,自然当是她吓傻了的瞎话。 可是纵然是瞎话,也叫人听得心惊肉跳的。 这厢没说完,又有一个丫鬟打院子那头,惊吓地跑出来,一见着宋姨娘就跟见了佛似地跑过来。 周婆子眼疾手快地上前挡住,将她推定了些:“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三房的丫头都这么不懂礼吗,有什么事好好说。” 那丫鬟脸色一样惨白,一根手指指着身后的方向,大叫:“阿照……阿照死了!” “死了?!” 周婆子身子也是一抖。 阿照这丫头她们都是见过的,算是赵姨娘的心腹丫头之一,侍奉了她好几年了,平日里也是一副恭顺的模样,怎么就在这档口死了? 宋姨娘原本也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但被这接二连三的血光事吓得有些没了主意。 幸而周婆子年纪大,见过不少世面,很快定下了神,问: “怎么死的?” 那丫鬟不住地指着一处:“就在那儿吊死的,就在那树上,你们没看见吗?头发乱糟糟的,眼珠子瞪着,舌头吐得长长的……” 周婆子打眼看去,哪有什么树,干干净净的院子,就几株花木,还掉光了叶子,当即又一巴掌扇过去, “什么都没有,你这丫头,看到鬼了吗?” “鬼!就是鬼!” 那丫鬟听到她的话音,尖叫一声,眼睛大睁,突然就向宋姨娘扑去。 周婆子大惊失色,猛地从背后揪住发疯的丫鬟,使出吃奶的力气,将她甩到一旁。 那丫鬟脑袋磕在台阶边上,头一歪,没一会儿就晕了过去。 偏偏昏倒之前手还指着宋姨娘,喃喃着:“鬼……” 宋姨娘身上的衣料被她撕扯下一块来,吓得也是双腿发软。 她活了这些年,真就没见过这样的怪事。 正在这时,屋子里面又跑出一个丫鬟:“不要害我,和我没关系!” 那惊恐仿佛传染一般,所有丫鬟都吓得大叫起来,一个接一个,扔了水盆,逃命一般地从屋子里往外头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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