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那是谁干的?” 那人道:“荒郊野外的,半点人烟都没有,那衙役往四周看了,发觉就一座孤坟。” “孤坟?!” 那人道:“岂止呢,那坟里头刨出来,是女人的白骨,还有那书生的半截衣裳呢。” 一群大老爷们听得有些寒兢兢的,拦着他不叫说了,又纷纷给自己灌了几口热酒。 李祁端着酒杯,脑海中不断浮现苏遮月的模样,好一会儿才迟钝反应过来: “真有这种事?” 那人就是捡了些乡野奇谈,现成瞎编的,但被知县大人这么一问,当然没有也得有,便信誓旦旦道: “就在那县城三十里外的山里头,那孤坟还在呢,大人不信可以去看,死了不少人了,都是三四十岁阳气正足的男子!” 这话说的,在座还有哪个胆子大的敢去看。 又有人心底发怵地问:“那咱们要是不小心遇上了怎么办,又不是天眼,谁分得出是人是鬼,要是个好看的,不得给缠死在床上啊!” 旁边人道:“这鬼都怕神佛,有没有鬼魅附身,去那寺里叫大师一看就知道了,钱给到位了,还怕那鬼除不掉?蛇妖娘子都能给压在塔下呢!” “那要是太美不舍得呢?” 那人道:“人都要死了,你还揪着那美色不放?” 这有一句没一句地,却说到了李祁心头。 酒宴散去,各自归家时,他都有点没缓过来神,又想到梦里苏遮月身上那团黑气,这不就是被厉鬼附身的景象吗? 这是越想越觉得冷,一身酒意到了家门时都化作了虚汗。 本来是想着往苏遮月院子里去的,走了几步,突然叫那寒风吹得哆嗦,转了个弯,便往宋姨娘的院子里去了。 他得再去问问那驱鬼的事。
第33章 设局 天一连晴了多日,到了中秋前,忽然乌云飘来,遮住了日头。 雨点子从天上落下,很快成了大雨,偶尔还传来霹雳乍响的雷声。 苏遮月这些天身上累得紧,因着夜间总要入梦,晨起都是香汗淋漓,四肢酸软,拖延着都是到了晌午才起。 玉荷为她洗漱完毕,苏遮月裙衫逶迤地步入正堂,却感觉屋子里又闷又暗。 一是外头天色浓沉,二是窗扇都关得严实。 阿香正候在西边一扇支窗前,那下面是苏遮月这几日常躺着的美人榻。 紫檀坐面上铺着厚厚软软的貂毡,上面再覆两层透气的杏色绫罗,在这不冷不热的日子躺得最舒服。 苏遮月照旧往那儿走去,却总和阿香左一下右一下地撞,止步一看,阿香似不想让她过去一般,眼神闪躲,遮遮挡挡的,奇怪起来: “怎么了?” 阿香一惊,摇手道:“没什么。” 苏遮月虽起了点疑心,但神思困倦,就不作他想,上了榻后,便想把那窗扇开一开,透个风。 然而刚一开了条缝,就被像阿香窜过来一下给关上了。 苏遮月惊疑了一瞬。 阿香两只手把窗户挡得严实,嘴上说着:“夫人,外头风大,当心飘进了雨来。” 挡风遮雨至于这般莽撞吗?这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引得苏遮月越发想一探究竟了。 “阿香。” 苏遮月正色地喊了她一句。 阿香一顿,这才从犹犹豫豫地窗前移开。 苏遮月推开窗扇,好奇地望出去,若是阿香不藏着掖着,她也就是随便一眼瞧了去,这么一下反倒叫她睁大眼眸仔细看。 只见那起了雾气的浓密雨幕中好似有人跪着,苏遮月登时一惊,转头问阿香: “谁跪在那儿?” 看地方,是她院子外头的小石板道上,向来是僻静无人的,就是有丫头受罚,也不该跪在那里呀。 而且这漫天大雨的,跪在那里淋雨,不得生出风寒之症来。 阿香噎了好一会儿,久到苏遮月等不住要遣人去查看了,她才不情不愿地说道, “是二房的宋姨娘。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说夫人若不见她,她就跪在那里不起来。” “怎么是她?” 苏遮月一愣,脸上浮现出茫然之色。 阿香撇了撇嘴:“我以为她是随口说说的,就没当回事,谁成想她真能跪下去。” 苏遮月又往外看去,虽看不清人的眉目,但也能看清这大雨已经将人淋成了落汤鸡,她忙道:“快,快将人请进来。” 阿香阻拦道:“夫人忘了她从前是如何对咱们的吗?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不请大夫不给看病……” 她一肚子怨气,如今细数起来,别说看着人淋雨了,看她挨打她才开心呢。 苏遮月扭头看她,不赞同道:“不管怎么说,来者是客,没有让人淋在雨里的道理,还是要将人请进来再说。” 阿香气了起来:“夫人何苦对她心善,万一她进了门又要发作怎么办?” 苏遮月忘了,她可对宋姨娘手底下那几个手辣心黑的婆子记忆犹新。 苏遮月温声道:“可她现在只一个人,也没有带丫鬟婆子,显然是诚心的,你快让她进屋来。” 阿香撅着嘴去了。 苏遮月又叫玉荷青竹她们先避到内室里,若有不对,再出来。 过了一会儿,满身湿透、浑身哆嗦的宋姨娘就跟着阿香进来,苏遮月又叫阿香给她送上了暖炉和暖巾。 宋姨娘着实狼狈非常,平日里妖艳的妆容都叫雨水给冲花了,没了平时不可一世的气焰。 阿香在她身旁的桌案上撂下一盏茶。 苏遮月知道她是憋着气呢,但左右也是为她出气,她在心里笑了笑,又平静地看向那宋姨娘道:“是我的丫头不懂事,叫你淋了一场雨,但你我之间,本就没什么姐妹缘分,你如今这般行径,却叫我不明白了。” 她不是东郭先生,知道被蛇咬的痛。 宋姨娘一时没说话,她那一双眸子还没从苏遮月屋内的摆设中收回来。 真是不来不知道,一个破落的屋子竟然变成了金碧辉煌的锦堂,她家里是经商的,自然识货,能看出这些金银玉器,屏风摆件是个什么样的价钱,相比起来,她那把金扇只怕都入不了这个房子的格调。 不过她此刻丝毫没有一点酸涩的心思,眼底更是划过一丝按耐不已的兴奋。 “看什么,看什么!” 阿香看她那双眼睛就来气,那眸子闪着贪光,好像看她自己家物件似的。 宋姨娘被这一声叫唤,才悻悻收回神,转头向着苏遮月哭诉起来, “从前是云儿对不住姐姐,使了些不要脸的手段夺了大爷的心,其实大爷心里一直是有夫人的。” “昨日来我房里,好生数落了我一通,三令五申要我向姐姐道歉,还说若姐姐不原谅我,就要撵我出府!” 宋姨娘咳嗽了几声,平日红润非常的脸色也有些惨白,她也不是装的,那半个时辰的雨淋实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现在都还有一阵一阵的哆嗦。 “假惺惺!” 阿香不知从哪找来一根扫帚,杵在一旁洒扫着。 那地上铺着绒毯,玉荷她们每日都清理,光洁得半点灰尘都没有,她这动作,就是想要将宋姨娘给扫出去。偏偏宋姨娘却一副看不懂的模样,硬是坐着不走。 阿香心里头不知骂过多少句脏话。 苏遮月听了宋姨娘的话,实在没想到李祁会这么说,为她撵宋姨娘出府么? 她只觉得荒唐,静了片刻,又垂眸道:“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我已决定和离,往后那是你们之间的事,与我是无关的,你着了风寒,还是回去吧。” 她的声音坚定非常,却是半分不动摇的样子。 宋姨娘却哀泣了起来:“姐姐说这样的话,就是不原谅我的意思,让我回去如何和大爷交代……” 这么些年,她也算是从赵姨娘那里学来了这一套。 阿香被这哭声闹得头疼,扔了扫帚,说道:“我们夫人都说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了,怎么还要巴着不放呢。” 宋姨娘用帕子抹眼睛道:“实在是那日大爷见了姐姐,又勾起往日的情思来了。” 阿香道:“那眼睛长在他身上,关我们夫人什么事。” 宋姨娘看向静默不语的苏遮月,突然就歪着身子跪了下来,还几步移到苏遮月跟前,被阿香像防虎狼一样地给挡住。 阿香横着扫帚柄,疾言厉色:“喂喂,你说归说,别靠近我们夫人!” “阿香。” 苏遮月叫阿香稍稍挪开了些,目向宋姨娘:“你也莫怪,自我病好之后我的丫头比我的后症还严重。” “我明白的,是妹妹我从前做得过了头。” 宋姨娘此刻没的心思理会一个毛丫头,只依旧跪在地上:“若姐姐铁了心和离,说实在的,妹妹我也是求之不得的。” 阿香放下扫帚,哼了一声,这才是实话。 宋姨娘又道:“但眼下是大爷那过不去。” 苏遮月一下攥紧了帕子,这话不假,她想和离,想离开这个让她心灰意冷的地方,却没想到会阻在李祁那里。 早知道,那日她便不该去见他的。 宋姨娘观望着她眉间紧簇,又道:“若姐姐不弃,我可以帮姐姐这个忙。” “你……” 阿香在旁边听了怀疑了一声,“你有这种好心?” 宋姨娘知道她们不信,恳切道:“我知道往日我对不起姐姐,但姐姐也知道这是正房夫人之位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既然姐姐想走,我为何不助姐姐一臂之力呢?”
第34章 贪念 有道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宋姨娘这样的人,纵然不是有信义的可交之人,但促成她和离这件事,怎么想对她有利无害。 只是苏遮月不是果决的性子,心里虽然有几分信了,面上却还是犹疑不显,迟迟没有开口。 宋姨娘见状,加了一把火:“姐姐也知道,大爷那日说的是托辞,你我都听得出来。就算巡抚大人走了,他也会寻着别的借口让姐姐留下。” “姐姐拿不到和离书,那名分上可就一直是李府的人,往后不管是去哪儿落脚,都受这法理上的羁绊,况且大爷有官职在身,一旦寻踪上告,那都是姐姐理亏。” “要是如此纠缠个没完没了的,对姐姐,对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的这些,正是苏遮月这几日最担心的事,这厢听罢,不由出声问道:“你真的有办法么?” 宋姨娘笑了起来:“我来这里便是想定了主意才来的。” 苏遮月忙道:“是什么主意?” 宋姨娘见她上钩了,便幽幽地起了身,坐回了旁边的椅子,一面摩挲着那扶手上的错金镶玉的纹饰,一面回道:“姐姐且听我慢慢道来,这三日后便是中秋,往常是要一家人一起去上香的,姐姐好几年没去了,这一回病好了,理当同我们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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