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边是草丛山石掩映着的淙淙流溪,弯弯曲曲的,这溪水应该是从安山上直接接引下来的活水,在整个浮云阁里这么周转一圈后,最后应该会汇入那陇江的支流。 只是不知是长廊沿着溪水而设,还是溪水顺着长廊而改道。 沿着走了许久,前面的二月终于停在了一个院子前。 苏遮月瞧着那熟悉的院子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丫鬟走着与她上一回完全不同的路,却还是兜转到了朱妈妈的院子。 朱妈妈的院子应该算是相当偏僻的,与其他院子都隔了不少距离,出了廊道,那路边的杂草都快遮住路了,可见平日里应该很少人会来这儿。 苏遮月愈发想不通,为何这个丫鬟要在这个时辰去找朱妈妈? 这时应该说是整个浮云阁最寂静的时候,姑娘们刚陪着彻夜玩乐的客人歇下。 二月本是想先在外头禀告一下,免得打扰,然而院门边却奇怪地没有下人守着。 等了半晌依旧没有人,冷风吹得人发抖,她耐不住,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苏遮月止步在外头,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 她来过一次,知道这院子里头狭小,人进了去,是没法偷听的,且朱妈妈身旁那些丫鬟定不会像这个丫鬟那般粗心,若是她偷听不小心被发现便很难说清了。 朱妈妈这个人城府很深,苏遮月想到她那副模样也有些心里发怵,所以此刻纵然十分好奇这个丫鬟趁这个时辰来朱妈妈的院子是做什么,她也还是决定谨慎一些,不进去。 不过苏遮月还是在原地稍稍等了一会儿担心这个丫鬟又像方才去那管事的屋子一般直接折了出来,又有撞见的危险。 半刻后确认无有脚步动静,苏遮月便从躲藏的石坪后起身,望了那院门一眼后,沿着原路返回。 她自己想不通,没准三娘能猜出几分,毕竟三娘在这浮云阁浸淫多年,对背地里的事应该也心中有数。 “啊——” 正走出几步远,苏遮月突然听得一声凄厉的尖叫。 她身子一抖,猛然回头。 这声音正是从朱妈妈的院子里传出来的。 听着像是……像是那个丫鬟发出的? 苏遮月顿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冷风带雪吹着她的脖颈,鸡皮疙瘩骤然起了满身。 这时哪敢去院子里看个究竟,更怕有人闻声前来,几乎是凭着第一瞬的反应,跌撞着,以最快的脚步离开那个院子。 然而她逃得实在慌张,不知自己留下了一行匆促的脚印。 在刚覆了一层薄雪的地上,异常明显。 苏遮月逃回屋后脑中还在不断响着那凄厉的惨叫,连秋三娘唤她服侍时都恍恍惚惚的,连叫了几次才回过神去应。 正想着把所见的告知三娘,却听得床帐里头周成安的声音传来,似是转醒了,秋三娘忙撇了她,回到床上侍奉。 苏遮月只能将话咽了回去,想着等周成安今日走后再说。 然而她躺回到后头的床上,闭上眼,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个声音那么撕心裂肺,一定是出事了。 会不会出了人命? 是那丫鬟临死之前的叫喊吗? 难道说朱妈妈把她弄死了吗? 苏遮月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重重的拍门声。 “开门,快开门!” 苏遮月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坐了起来,目光呆滞地朝门的方向看去。 是她在发梦吗? 为什么连叫门声都是那个丫鬟的声音?
第61章 查罪 秋三娘乍一醒来,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这叫门和敲门的声音都太过急促莽撞了,若是一般的下人来敲门,都会顾忌房中客人,纵然要叫早,也是温和有分寸的,主要是叫醒屋子里守着的下人,前来开个门而已。 但这极重的叩门声,仿佛叩出了一种兴师问罪的感觉。 她旁边周成安还沉睡着呢,哪来的丫鬟敢这么敲门。 她一时皱眉思量了一会儿,却发现本该去开门的苏遮月迟迟没动静,外头那叫门声更大了,都似要撞门了。 秋三娘却愣是没去理会,只掀了后头的帘子,正对上苏遮月一脸惊恐的神色。 她心一疑,忙下床,走到苏遮月边上,抓起她的手只感觉冰凉一片。 “怎么了?” 苏遮月这时才回过神来,将昨夜见的事极快地讲给秋三娘听,她还从来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说话过,连出口的话都比脑子快上一步。 秋三娘一听脸色当即就是一变。 她脑子转得快,还没将全部的事情捋清就隐约抓到了个关键。 香! 此时那门外的喊声变了,换成了一个略显沙哑的女声,比方才沉静老成了许多,和着两下叩门声:“姑娘开个门,我是朱妈妈派来的,有事相问。” 秋三娘已来不及与苏遮月解释,慌忙将窗户打开,将昨日香炉里头剩下的东西悉数都倒了出去。 这一时才收拾了下发鬓,袅袅娜娜地前去开门。 苏遮月此时尚有些茫然,但也知道不能留在床上,将衣衫一披,跟上了秋三娘。 门一开,外头着实站了不少人。 苏遮月吃惊地看着那个丫鬟,真的是她! 且全须全尾,分毫无损。 她心里惊骇不已,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昨晚听岔了吗? 除了这个丫鬟二月,来的还有一个麻脸婆子,秋菊院的管事,周成安的仆人长福。 外头廊道边上还挤着其他屋听声过来的姑娘和下人。 也是方才的叫喊声着实太大,秋三娘屋子前后左右的姑娘都被惊动了,一个个都忍不住前来看个热闹。 方这一过来,瞧见管事的这么早来已是有些吃惊,待瞧见那麻脸婆子更是面面相觑,嘴掩帕子,互相低声议论起来。 这是朱妈妈手下的老人,姓邓。 自朱妈妈买下这浮云阁后就在这儿了,朱妈妈事多,不可能事事经办,姑娘们处置、换屋、上序、开院闭院这些事项,都是这位邓婆子来排布。 姑娘们看到她来都知道是有大事了。 秋三娘一见这邓婆子,后脊就发了一阵凉,但众人都注意着她,她露不得半点怯,强作着笑容,向邓婆子和管事的见礼,又道:“真是昨夜闹腾得太厉害,一不小心给起迟了,周公子此刻还里头睡着,不知妈妈有什么事吩咐……” 她想借周成安做挡箭牌拖延一时,然而话没说完,就见那个天芷手下的丫头直接挤开门边的苏遮月,抢步进了屋子。 苏遮月本来就被她吓得不轻,被她一推就脚步踉跄,砰地靠倒了门框。 二月陪侍天芷多年,也得了一些她的脾气,此时心急气盛,更懒得与这个秋三娘虚应周旋。 她要找的是铁石一般的证据。 朱妈妈应承了她,只要找到这证据,那她就可以做秋三娘! 秋三娘见这丫头和她主子一样完全不拿她当人,脸色顿时一变,刚要去拦她,就见长福也笑着上前,拱手道:“三娘莫怪,府里头有事,我们公子也是时候该起了。” 长福是周成安的贴身小厮,按说主子喜欢哪个姑娘对他都是无差的,但是因着周成安从前和天芷好了甚久,连带着二月也和他好过几回,今早又好说歹说来求他,他也乐意卖这个顺水人情。 秋三娘见长福作势要进,实在不好不给他面子,只好强撑着笑,退到一旁,将他们一起请了进来。 长福先去床帐那叫醒周成安,那丫鬟二月一进屋就四处翻箱倒柜起来,然而秋三娘看在眼里,却只当没瞧见,她的注意力都紧紧锁在那邓婆子身上。 这邓婆子进了屋也没有走动,只寻得一处椅凳和管事的一起闲闲坐下,像只是来看戏的一般,秋三娘立时就松了一口气。 她叫苏遮月给他们倒茶,自己腾出手来去里头和长福一起伺候周成安起来。 苏遮月一边倒茶,一边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二月。 她还是不相信这丫鬟当真一点事都没有。 那二月翻完了前面桌案上,橱柜里的各种罐子,一无所获,仍然毫不泄气,掀了分隔前后的帘子向后头搜去。 苏遮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给那邓婆子的茶碗都倒满了,赶忙欠身道歉,又取了帕子擦拭。 但没擦几下,手腕就被握住了。 她猛地抬头,见那邓婆子缓缓转过她的手腕,搭了一会儿,又看向她的肚子,开口道:“快三个月了吧。” 苏遮月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怀孕的事? 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听到一声后面传来大叫:“找到了!” “什么找到了?” 周成安穿完了衣袍,掀了床帐出来,正看到天芷的丫鬟二月马不停蹄地冲到前头来,一愣:“怎么是你?” 他多日不去天芷那院子,这时看到她的丫头莫名竟还有些心虚,方才被吵嚷要发作的不悦登时转成了一股子尴尬。 长福趁机便与他道府中有事,周成安听在耳中,目光却在这前厅周转了一圈。 他这等聪明的人哪里不知长福说的真假,此刻摆明了是这浮云阁里有事。 但他对这种女子之间争风吃醋的事向来不喜,也正是因为这个才到现在还没有妻妾,只在外头花楼里寻欢作乐,眼下看到二月和秋三娘之间气势对峙,仿佛又见着儿时母亲和姨娘们斗来斗去的闹腾模样,只觉头疼,索性借着长福的说辞一道离开了。 他这一出门,聚在门口的一群姑娘的眼中都划过一二道嫉色,心想秋三娘何德何能,能笼络到这样的公子。 秋三娘没出言留周成安,她只看着二月手里紧紧攥着的香炉,整个人像弓弦一般绷紧了。 二月这会儿满脸喜色,周成安走了更好,他如今喜欢这秋三娘,万一一上头为她说话辩驳,那事情没准就有转圜的余地,此时感激地和长福对了下眼,便转身走到那邓婆婆和管事的跟前, “婆婆您看,就是这个。” 邓婆婆的目光还停留在苏遮月的脸上,隔了一会儿才转过头来,看着那空荡荡的香炉, “这是什么?” 二月膝行向前,两手举起香炉,恨不得凑到她鼻子前,让她嗅:“您闻闻,就是这香,这一定是催情的!” 这邓婆婆会医术,定是能嗅出来的。 秋三娘上前分辩道:“哪里有催情的,这里头一点都没有,你这丫头分明是污蔑!” 二月扭头看她:“正是一点都没有才可疑,寻常香料烧尽都有余灰,这香炉里头还带着香气,怎么会一点都不剩了,是不是你做贼心虚把香提前给倒了!” 她这一声质问,逼得秋三娘心一凉,一时说不出话。 二月抓住她这片刻的心虚,更进一步道:“你这屋子只有一扇窗,你说我现在去那窗下查查,会不会就能搜出那些香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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