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父母不是什么知识分子,但他父亲是烈士,他父母相爱,淡泊名利,兄妹和睦…… 可现在,一切都被杭攸宁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也撕碎了。 徐慧看到了他们家的真相,至少看到了一角…… 这是一个从根上就烂了的家,父亲,母亲、妹妹,包括他,都是烂泥上长出来的畸形儿。 只是平时扯着人皮装人罢了。 想到这里,杭建设只觉得喉头涌上来一阵巨大的委屈,他几乎也要哽咽出声了。 他赶紧翻了个身,背对着徐慧。 徐慧许久没有说话,杭建设有点不安,道:“你怎么了?” “没有,我就是……”她道:“我在想,本来明天安排了跟我爸爸吃饭呢!” 啊! 杭建设心里懊恼得简直想要发疯。 他就知道杭攸宁这死丫头,为什么来的时候不说,这时候跟他翻脸了。 在这儿等着呢!就吃准了他不想在岳父面前丢脸是吧! 他更委屈了,眼泪流下枕头上,湿乎乎的。 这一夜,杭建设跟徐慧背对着背,谁都没有睡好。 张淑芬当然也没有睡好。 她不明白杭攸宁究竟是怎么了?着魔了吗? 她一贯是个最听话,最懂事的孩子,连肉都不多吃一口,突然这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要钱。 谁教她的? 她要钱干嘛呢! 都说了,那两万块都是她的,还跟建设较那五千块真儿呢! 就是赌气? 不知道为什么,张淑芬心里隐隐约约地有种恐慌的感觉。 就好像有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她再也追不回来了。 第二天,凌晨四点,杭攸宁照常起床练武。 杭建设他们俩还在睡,张淑芬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一样,见她出来,就跟了上去。 这么多年,这是张淑芬第一次在她面前小心翼翼的说话,就好像突然意识到了她是她的女儿,她也有自尊心。 “妈知道,脸这个事,对你打击挺大,妈昨天话也说重了。” 杭攸宁想说,她从来没在乎过这个,但她实在,实在已经懒得说了。 只是起势,开始练武。 张淑芬继续念叨:“其实你看开点,女孩这脸,不就求个嫁人吗?许野肯定会娶你的,他答应我了……” 啊……原来是因为这个。 杭攸宁侧身抬头,正望着天边挂着的一弯月牙,她想起昨天自己发酒疯说的那些,尴尬得差点站不稳。 “他为什么答应你?” “这还用问么?”张淑芬理直气壮地说:“你爸爸如果不是为了他,也不会出事,他当然得对你负责了!” 原来是这样啊! 可还能是哪样呢?她期待什么呢…… 张淑芬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屁股后面,继续道:“我攒的那两万块钱,包括生意,都是你的。这没跑……” “你哥呢,好不容易安家立业,咱不能让你嫂子看低了,对吧?” 杭攸宁不说话,专心练武,反打、侧打、拧转 直到最后一个招式练完,她才收势,抬眼看向张淑芬,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那两万块,如果杭建设急用,你不给他吗?” 张淑芬呆了一呆,嗫嚅着想说什么:“那得看情况吧……” 杭攸宁在心里说,你肯定会。 因为爱一个人,就是舍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的。 那些“我实在没办法,先委屈你了” ——就是不爱。 “我在山里,差点被那个黑蜘蛛杀死的时候。我就想。”她低声道:“要还有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活。” “没不让你好好活啊,我不说了吗?咱娘俩……” “妈,我不要你了,我要自己生活。” 杭攸宁眼神很空,如同一只没有感情的野兽,她轻声道:“所以,不要你的钱,也不要跟你生活在一起。” 张淑芬呆呆地站在那里,还没有反应过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眼泪已经先一步夺眶而出。 —— 许野回去之后,调令就下来了,他正式调到这边市局的刑侦支队长 交接工作、结婚申请、退租房子搬到这边来……忙忙叨叨许多事情。 为了避免她在哥哥嫂子家难做,他一直没打电话给杭攸宁,直到她的奖励金批下来。 足有一千块,在80年代,这是很大、很大的一笔钱了。 许野才以这个为借口,打电话到杭建设家。 可是刚开了个头:“你好,我找杭攸宁!” 刚开个话头,就听见杭建设冷冰冰道:“打错了。” 电话啪地挂了。 他有些莫名其妙,又等了几天,到周末就直接去了杂货店。 却没想到,张淑芬已经回来了,倚在柜门口,有一搭没一搭地轰着苍蝇。 “张姨,宁宁哪去了?” “不知道!” 张淑芬不冷不热的,不知道为什么,几天不见,她比原来看起来更加憔悴,两个眼睛肿得像桃子一样。 许野问了几个来回,心下焦躁,说话也不客气起来:“张姨,你再不说就是妨碍公务!” “行啊!那你抓我吧!”张淑芬却突然发了疯,直接往他身上撞:“我妨碍公务了!我贱命一条!你抓我吧!” 许野被她弄得猝不及防,终于吼出声来:“杭攸宁到底去哪了!” “不知道!我不知道!”张淑芬双目通红,比他吼得更加响亮:“你就当她死了!” —— 杭攸宁跟杭建设的斗争持续了三天。 她不让杭建设出门,杭建设气急败坏,想动手,但他不是她的对手。 又报了警。 警察把俩人带到了警察局,说兄妹两个哪里有隔夜仇呢,实在不行就去法院吧,又送回去了。 无论杭建设怎么发癫、辱骂、大声咆哮,杭攸宁就是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最终,是徐慧受不了了,她说:“那钱结婚用了,我们现在就只有四百块存款,先给你,嫂子发誓,剩下的一定给你。” 杭攸宁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娃娃,她摇摇头,道:“我就要我的钱。” 最后这个钱,还是张淑芬拿的。 她咬牙切齿,道:“我把我的钱,给我儿子,我儿子还你!行不行!” 她拍出一把一把零钱,那都是她们娘俩这些年,辛辛苦苦攒下的。 杭攸宁伸手去接,张淑芬一把手扬了,那钱就落了满地,纷纷扬扬。 杭攸宁没吭声,她低头去捡,然后一张一张地数清楚。 杭建设以为她会说些什么,比如大仇得报,你们不欠我了……之类的。 可她都没说,数好钱,就走了。 张淑芬追到门口,哭着喊:“你到底要去哪里啊!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啊!” 秋天第一片黄叶打着旋落在女孩的肩膀上。 她没有回头。
第49章 独自生活 许野当了这么多年警察,还做过卧底,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情绪不稳定。 但跟张淑芬交流,不发疯实在是忍不住:“所以你就让她走了!你怎么当妈的!” “是,都指责我不会当妈!”张淑芬道:“你会!你去当吧!” 许野拿泼妇没辙,他只能问:“那她可能去哪了?你总得给个方向吧!” 张淑芬说:“爱去哪去哪,我就当没生她!” 她随手拿了一簸箕菜出去,道:“躲开我这儿!” 许野跟着她屁股后面,继续问:“那她住哪啊,手里有粮票么……” 就在这时候,二楼的窗户推开了,来凤鸣道:“哟,这就是阿宁对象?好俊的后生!” 许野现在没心情搭理旁人,继续逼问着张淑芬:“张姨,她一个女同志在外面多危险啊……” 来凤鸣斜倚在窗边,又搭话:“与其没头苍蝇一样乱问,还不如想想清爽,阿宁如今最想做什么?” 许野愣了一下,他首先想,难道杭攸宁找了个地方准备来年的高考? 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杭攸宁不大可能。 那就是……查案。 那她到哪去查案呢,香港?她也没有门路去。 还是她突然得到了黑蜘蛛的新讯息,她一个人去查了…… 许野心乱如麻。 他低声下气的对张淑芬说:“张姨,我刚才说话重了,但是现在时代变了,外面很乱,有宁宁的消息,你告诉我一下,行吗?” 张淑芬木着脸择菜,看都没看他一眼。 反而是楼上的来凤鸣,笑道:“放心,留个电话给姑姑好了,我一有消息,就打给你!” 许野走了。 张淑芬还在择菜,择着择着,一些小圆点就掉下来,像是雨点。 “看来,有小囡跟没小囡的,也没有什么区别。”来凤鸣摇着扇子说:“所以说养孩子有什么用呢?都是给别个养的!” 她跷着脚,屋里的留声机悠悠地唱着歌,如同烟雨一般,笼罩在这座江南小镇上。 —— 杭攸宁躺在一片黑暗中,仰头望着天花板,跟所有的天花板一样,那里用旧报纸糊了一层,因为年代久远,已经泛黄模糊。 窗外,映出远处的霓虹,隔了条河,影影绰绰的。 十年前,赵明明就是躺在这里的,包括她被杀的那一天夜里。 是的,她回来了,回到了老家。 警察不会不顾一切地去抓那个同伙,但她会,只是她没有钱坐火车,也没有钱吃饭。 还好终于讨回来了,她摁了摁装在胸口的信封,鼓囊囊的。 她在心里说,谢谢爸爸,你又帮了我一次。 她总结了所有的信息,认为一切的根源,就是赵明明的死。 杭寻是因为调查赵明明案件,才被人害死的。 而赵明明跟黑蜘蛛杀的其他人,有非常明显的不同。 黑蜘蛛偏好高挑、美丽、男性化打扮、独居的女性。 而赵明明恰好相反,她是一个十分妩媚风情的少女,而且跟奶奶同居。 而且他是性变态,他的犯罪一般都伴随着性行为。 但他第一次犯案,赵明明身上并没有任何侵犯的痕迹。 她被杀,更像是……灭口。 —— 初秋的季节,东北已经很冷了。 赵明明家这边,是一片低矮的平房,事发的时候她跟她奶奶住在这里。 如今这一片都已经没有人住了,墙壁上用红漆印着一个张牙舞爪的【拆】字。 但还没有拆,就这么荒着,杂草丛生。 杭攸宁拿了块砖头,把门锁砸开了,走进了屋里。 大部分东西都搬空了,只剩下一些家具长期摆放留下的印记,床是土炕,赵明明跟她奶奶夜里应该是一起住在这里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5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