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雅菲气得两眼一抹黑,她快要崩溃了。 电话里她就知道,张淑芬不会带杭攸宁去医院,苦口婆心的说了半个钟头,杭攸宁身体弱,一闹起来吃不消。 就这么掰开揉碎了说,她还是为了省那两个破钱,让杭攸宁整整烧了快一个礼拜。 杭雅菲把家里能砸得东西都砸了,邻居们都抻着脖子过来看热闹。 杭雅菲知道她妈怕什么,一怕浪费钱,二怕没面子,是亲母女,就得往心窝里捅刀子。 “我都说了几百遍了,别省,我拿钱!你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烧成了这样还不去医院!” 张淑芬早就在无数次斗争中认命,她是吵不过这个大女儿,如今只低三下四的说:“你小点声,听妈慢慢跟你说。” “杭攸宁都这样了说什么!马上收拾东西!去医院!” 杭雅菲把妹妹背在肩上,上了公车,又打车去了省医院,医生说,已经烧成了肺炎,再晚几天,就有生命危险了。 张淑芬本来还在嘟囔着浪费钱,一听这话彻底哑火了。 杭雅菲更加发疯,直接在走廊里跟他妈吵:“我少了你钱了么!小卖部一年也不少挣吧!你把钱都攒在哪!都死了给死人花么!” “你这说什么话,赶紧呸呸呸!” “呸什么!你敢做我不敢说?我告诉你,张淑芬,我妹妹今天有什么三长两短,今后我绝对不认你这个妈!” 杭雅菲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真正的头狼。 张淑芬是她的手下,杭攸宁是她的小狼崽。 平时狼崽很不怎么样,呆呆的,没上进心,一戳一动。 现在她恨张淑芬,愚昧、无知,还死犟。差点把她的狼崽养死。 杭攸宁打了针,挂上了水,烧终于退下来了。 人也醒了。 张淑芬回家拿换洗的衣服去了,杭雅菲没好气的问:“你想吃啥?” 杭攸宁小声说:“肉。” 医院里的病号饭是一些清汤寡水的面条,也没有肉。 杭雅菲很会想办法,正好看见有家属从外面馆子里,打包了一些菜肴。杭雅菲就过去跟人聊天,从包里拿出自己在北京买的“方便面”。 “我妹妹生病,我妈回家了,这附近也没有什么馆子,我拿这个跟您换,能匀我几块肉么?” 那时节方便面还是个稀罕物件,对方是个年轻男人,见到杭雅菲还有什么不同意的,殷勤道:“小事体小事体,你弗嫌弃就好,知味观的,味道煞好,打包了还勿有打开呢。” 于是杭攸宁的面条上,码了三块肥厚的白斩鸡,一小勺茭白炒肉,两颗圆滚滚的鱼圆。 隔壁的年轻男人还殷勤的说:“雅菲,阿妹明朝还想吃何些,我给我阿爹买饭的辰光,再捎一份。” 他阿爹在那翻白眼,杭攸宁也在翻白眼,怎么了就叫上雅菲了,交关轻浮! 还好杭雅菲恢复了那张冷冰冰的美人脸,道:“明天我妈就带饭了。” 杭攸宁吃饱了,杭雅菲摸摸她的头,额头潮乎乎的,是在发汗。 杭雅菲叹了口气,道:“你老在杂货店窝着也不是个事。要不你过来跟我住吧?” “啊?” 虽然在家总被张淑芬骂,但跟杭雅菲住在一起无异于跟霸王龙同居。 “你住我宿舍,一心一意学习,总能考上的。” “那妈一个人忙不过来吧?” “你考上了,那小卖部我就不让她开了。”杭雅菲难得说这么多话:“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城里有很多那种小商店,里面东西应有尽有,小卖部迟早开不下去的。” 杭攸宁有些呆,她想象不到城里的小商店是什么样子,她只知道百货大楼,她以为,自己会开一辈子杂货店。” 杭雅菲看着杭攸宁一脸傻样,心想,谁能想到,她这辈子见过最傻的人就是她亲生妹妹。 又傻,又呆,又善良的无可救药。 杭雅菲收住情绪,冷冰冰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管你,我欠你的,我心里知道。” 杭攸宁迟疑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杭雅菲在说什么。 “姐。”杭攸宁叫了一声,道:“你不欠我的。” 她记事起,杭雅菲就一直跟她抢,抢夺父母的关注,抢夺更多零用钱,小到一颗糖,大到上学的机会…… 她从未觉得杭雅菲做得不对。 家里的资源就这么多,大头理所应当的都给了杭建设,剩下这点东西,贫瘠而稀少,她们当然要抢。 她不恨姐姐,就像两个很饿的人去抢饭一样,抢得多的人是错么? 要说怨,她有一点点怨杭建设,他少吃一点,她们就不用抢了。 可他每次都要多吃多占。 就在这时候,病房门被敲响了,是许队长,和一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中年人。 “攸宁,伊是市局刑侦队的余警官。”许队长说:“听说了你的事体,过来看看你。” 余警官像是北方人,高高大大,阔脸虎目,说起话来非常和气:“小同志,昨天辛苦你了,不是你制服了嫌疑人,说不定会出多大乱子,了不起啊。” 杭雅菲这才知道了还有这事,她脸色不易察觉的变了一下,不过没表现出来,只是很礼貌的给两个警察倒了水。 余警官说,小玉有精神问题,计划着先将她送进精神病院检查,再做进一步处理。 “至于顾阿福,我们暂时没让他离开。”余警官道:“我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怀疑他跟电厂女孩案件有关系。” 杭攸宁看着余警官,他看起来跟许队长没有什么区别,也是非常和气圆滑的人,可是仔细看就知道不一样。 在看似闲聊的状态下,他的眼睛始终紧紧地盯着她,不放过她每一个眼神和表情。 这是刑警的职业习惯,她爸爸办案的时候也是这样。 对于这样的人,她不能糊弄,也不能说谎,更不能说她那些神神叨叨的直觉。 “不好意思警官,我妹妹病刚好……” 在杭雅菲要出声把话题岔过去的时候,杭攸宁却开口了:“我觉得他很奇怪。”
第13章 人生在世,识人二字 余警官像长辈那样,鼓励的笑着,问:“怎么讲呢?” 杭攸宁道:“其实,有一天我路过鸡鸣渡,看到一群人在……欺负小玉,他们看到我,嘴里不三不四的。” 听说她去鸡鸣渡,杭雅菲明显生气了,但她压着火没吱声,但杭攸宁接下来说的话,更超出她的认知。 她说:“顾阿福救了我,把我带到他们家避开。我看到了他们家放着一条裙子,正是我姐姐丢的那件。” 余警官皱起眉说:“你怎么确定,是你姐姐的裙子呢?” 杭攸宁连忙道:“真的是,我检查了好几遍,袖口有个线头……” 杭雅菲在一旁冷冷地补充道:“我那件衣服是在深圳买的,全省都不可能找出同样一件。” 余警官道:“你继续说。” 杭攸宁道:“我当时以为是顾阿福偷的,我觉得他很可疑,一个男的,去偷女同志的裙子很可疑,夜里在街上走,也很可疑。” 那个女孩,正是走夜路的时候被人尾随杀害的。 “还有。”杭攸宁继续道:“丢裙子那天十一点,有一个男声要买东西。我要开门的时候,陆阿姨,就是那个遇害女孩的妈妈正好经过,他就立刻跑了。” 那条街很长,一个人正常离开一定会看到人影,可是没有,要么逃得飞快,要么是躲起来了。 是什么人会怕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呢? 是心里有鬼的人。 余警官道:“可是现在看来,那个裙子应该是顾小玉偷的,那个男声多半就是个普通顾客。” 她有智力障碍,在街上游荡,看见一件漂亮裙子顺手牵羊,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有可能,但是……”杭攸宁小声道:“我在蒋家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她,她白天根本不会来这附近走动,为什么会知道我家有这件裙子呢?” 他们家距离鸡鸣渡有三站路,并不是十分近。 许队长在一旁佐证:“不要讲蒋家里,除了鸡鸣渡的人,没啥人见过伊。” 杭攸宁受到鼓励,继续讲:“而且真的很巧,我姐姐前一天刚回家,夜里她就把裙子偷走,我觉得,一定是有人告诉她,我们家有这件裙子。或者,压根就是有人带她来的。” 顾阿福在塑料三厂,每天上班都会经过杂货店。 “你的意思是,顾阿福物色杀人对象,还带着他姐,让他姐偷东西。”余警官沉默了片刻,笑道:“你还挺会想。” 杭攸宁立刻不安起来,他这个表情很熟悉,每次她做错了特别简单的数学题,老师就这样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不过呢,顾阿福我们查过了,电厂女孩遇害那天晚上,他在厂里加班,有不在场证明。” 余警官一双虎目盯牢杭攸宁的眼睛,面上仍然是和蔼的笑脸:“以及,关于你的说法,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第一,你去鸡鸣渡是去见谁?” “第二,那天夜里送走陆阿姨之后,你遇到了一个在街上游荡的男人,他不是顾阿福,对吧?” “许野,对吧?”他终于收敛起了笑容,逼视着杭攸宁,道:“第三个问题,你跟许野,究竟是什么关系?” 杭攸宁呆在那里。 她没敢提许野。 许野的阴郁,许野屡次在夜里神出鬼没,许野和那群公猪一样的阿飞混在一起…… 纵然她坚信许野绝对不是坏人,还是下意识的隐藏起了有关许野的全部信息。 而眼前这个警察显然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许野,也知道许野搅入这场凶杀案之中。 他今天来,根本不是为了听她幼稚的推理,就是为了许野! 为什么?难道许野已经成了嫌疑人了么…… 杭攸宁彻底慌了的当口,杭雅菲在一旁开口了:“许野是我们小时候的邻居,不熟,另外,警察同志,麻烦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我妹妹是协助你们办案,不是犯人。” 许队长差点蹦起来,气急败坏道:“你把嘴闭牢,怎么跟警察说话的……” “你喊什么!”杭雅菲提高了声音,冷冰冰道:“警察的职责是为人民服务,找无辜群众耍官威,是反革命。” “正常问话,你瞎讲八讲的!” 气氛剑拔弩张起来,其他病床的的人也朝这边看过来。 杭攸宁终于开口了,她说:“那天夜里,我出去送陆阿姨的时候,遇到了许野……” 她把跟许野重逢以来所有的事情都说了。 然后鼓起勇气说:“许野不可能是凶手,他不是坏人。” 余警官道:“你们已经十年没见过面了。你怎么确定他是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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