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挨近冬日,天色便晚得更沉,穆朝朝心里也有些着急。一怕回去晚了得挨训,往后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二来,她的确不放心将周母一个人留在家里,这些天周母的身体比之前愈加不好,万一出了事,没人照应,后果不堪设想。 周母看穿了她的心事,便安慰地说:“丫头,你帮我去叫隔壁的丁婶来,她来了,你就赶紧回去,不用担心我。” 穆朝朝咬着唇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便点了点头,说:“伯母,那我现在就去喊丁婶,等明日一早,我再来看您。” “诶诶……”周母说着强忍下一阵咳意,摆摆手,示意她赶快去。 穆朝朝不敢耽搁,和周母告了别,便一路小跑着去隔壁丁婶的家里。丁婶家里的门倒是没关,但她还是懂礼地站在门口先敲了几下,“丁婶——丁婶您在家吗?” 她垫着脚,探头往里张望,只听见有女孩的笑声银铃般地从某间厢房里传了出来。穆朝朝怕里头的人没听到,便又提高了嗓门在门口又唤开了:“丁婶——丁婶——” 这回从厢房里终于走出人来了——一个与她年纪不相上下的姑娘,身上是女学生的衣久蓝上衣,外加及踝黑色裙,而头上却歪戴着顶黑色男学生帽,她脸上的笑容都还没消散,一边往外走,一边看着门口的穆朝朝应声道:“你是谁呀?我娘正做饭呢,有什么事儿吗?” “哦,我是……”穆朝朝的话刚起了个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也从那间厢房里走了出来。 “我走了,剩下的……”他的手才抬起到那姑娘的头顶,余光便不小心瞥到了站在门口的另一位姑娘。 “……你,你怎么来了?”周怀年的手在丁家姑娘头顶的帽子上顿住了。 “……”穆朝朝的话被彻底堵在了嗓子眼里,眼睛只盯着那顶黑色的学生帽看。 周怀年被她盯得莫名有些心虚,忙将那帽子取了,放到自己的身后去,“是……是我娘怎么了吗?” 除了心虚,还有些不安,他迈出步子,很快走到她的面前,“朝朝?” 他压低声音唤了她名字。 穆朝朝原本木着,此时蹙了蹙眉,漠然地说道:“没有,我该回去了。你若是方便,就回家吧。” 时候是不早了,刚刚在被丁家小女儿缠着辅导功课时没留意到,这会儿发觉天都黑了,周怀年这才有些懊恼起来。 “好,那就一起走吧,我送你到巷口。”送她,也是想和她解释解释,自己今日晚归的原因。 “五哥五哥,我也去。”穆朝朝还没说话,那位丁家的姑娘便叫嚷开了。 “你去什么去?赶紧回屋将你功课写了!” “你都教会我了,我一会儿再回来写也一样!” “佩玲,你若这样,下回我可不来教你了。” 周怀年的胳膊被丁家姑娘又缠住,他甩了半天才甩掉。然而,等他甩掉那个后,穆朝朝早已不在眼前,急得他不得不赶紧追出去。 “朝朝!”他在后面叫着,见她步子越来越快,心便更焦急了起来。先前还在说什么“障碍”不“障碍”的话,这会儿全都忘了。周怀年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从第一次见她生气开始,自己便是怕极了她生气,不管这事儿是不是真是他的错,他都想将她哄好,不愿见她有一点的不开心。 说不上是有意还是无意,穆朝朝紧走着,却还是让他给追上了。周怀年拉住她的腕子,喘了口气,心里总算踏实了不少。 “你跟着我干嘛?不着急回家了?还是不担心你娘了?”穆朝朝挣脱自己的腕子,转身又走。 周怀年紧跟在她身后,一步一个解释地说道:“下了学本是要回家的,可是还未进门就让丁婶的女儿——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她说她有些题不会,让我给讲讲,这要是以前我肯定就走了,可你现在不是在我家么?我就想着耽误几分钟应该不是问题,谁知道讲着讲着就忘了时间了……” 本是想表达对她的依赖,但这话在穆朝朝听来,却像是将她当成了家中的佣人,并且她还不由得想,原来他教人写字、教人功课原来都是这样随意。她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周怀年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人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明日,我要去看电影,不来你家。你大可将那位姓丁的小姐请到家中,好好辅导。”后面四个字,穆朝朝特别着力说了,可周怀年的重点却不在后四个字上,他所关心的是:“看电影……是和柏远一起去么?” 穆朝朝丝毫没有犹豫地点了点头,说:“对,看完了我们还得去新开的番菜馆吃饭。” 明日这一系列的安排,穆朝朝本是推掉了的,然而现下只想一报还一报,说出来也想叫周怀年难受难受。 “……哦。”周怀年的确难受了一会儿,但仍旧从脸上挤出微笑来,“那……挺好。” 穆朝朝见他还能笑得出,气便更不打一处来,“你走吧,我也该走了。往后你若晚回来,我也管不了太多了,我不想晚回家让我们太太说我。” 以往她与他提起江柏远的母亲时,都称呼的是“江太太”,现下却说“我们太太”,听起来好像是要与他划清界限似的。周怀年的心低落下去,闷闷地说:“嗯,对不起,连累你了。” 这话说得也是极为客套的,没有刚才的剑拔弩张,硝烟一下四散了,却将两人之间的关系一下拉远。 穆朝朝往停在巷口的那辆黄包车走过去,周怀年便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跟在她后面。她登车,坐下,眼睛始终就没往他那瞟上一眼。看着那辆载着她的黄包车渐行渐远,周怀年的心终是空落落了下来…… 翌日是个周末,穆朝朝果然没去周怀年的家,在家无所事事了半日,等到下午的时候,才与江柏远说自己改主意了,想去看电影。 江柏远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嗔责道:“早干嘛去了啊!我都约了别人了!” 穆朝朝皱起眉,有些怏怏不乐,“那算了,不去了。” “咳!多大点事儿啊!”江柏远又伸出掌在她那颗刚刚“受伤”的脑袋上胡乱揉了一下,说道:“再买张票不就得了?到时候跟人换换座儿呗。” 江柏远以为小丫头能立马“阴转晴”,却没想到她还是木着张脸,讷讷应道:“嗯,知道了。” 江柏远也看得出,她近些日子里总是闷闷不乐,好像心里藏着什么事儿似的。并且时常早出晚归,有时候他问起,她也总是能编出五花八门的理由来解释,他不想拆穿,是觉得女孩大了,有些事他也不便多问,便就这样听之任之。 “去吧,换身衣服,打扮打扮咱们就出门。”江柏远笑着将她推进屋里,在关门前又站在门口叮嘱道:“也别打扮得过头了啊,我可不想人家不看电影,都看你。” 又开始和她逗趣了,穆朝朝回过头白他一眼,没好气地将门给关上了。 还真是不太一样了,江柏远心想,以往这样的时候,她都得怼上自己几句才舒坦,现在可真是惜字如金,话少得可怜啊,这都让他开始有点想念从前那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了…… 电影院离江府并不太远,江柏远是骑着自己那辆上学用的德国脚踏车,驮着穆朝朝去的。两人到得早,江柏远先是在影院的售票窗口多买了一张票,然后又变戏法似的递给穆朝朝一瓶洋汽水,说道:“喝吧,边喝边等。” 瓶盖已经开好,穆朝朝接过后,往马路上张望了一下,“你还约的谁啊?男的女的?” 江柏远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汽水,对她笑了笑,“你希望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话音才落,他便看到要等的那个人正往他们这边走来了。他朝那个方向扬了扬颌,示意身边的穆朝朝,“喏,这不来了么?” 穆朝朝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心便没来由得重重一跳—— 没戴那顶学生帽,却依旧穿着黑色立领学生装的周怀年,正从街对面向他们这边走来,步子迈得有些大,让那双长腿在走动时显得愈发长而笔直。 他也向他们看了过来,在与江柏远对视时带上笑意的眼,仿佛是不期然地撞到了穆朝朝的目光,见她低头,那笑便直达了眼底。 穆朝朝握紧手中的汽水,低头对着玻璃瓶口啜饮了一小口。充足而刺激的碳酸气泡水在嘴里蔓延开来,入了喉,到了心,耳朵便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似烟花,又似胸口的心脏在捉弄人般地乱跳…… PS: 祝我党百岁生日快乐~*\(๑• ₃ •๑)
第十七章 物是人非 看的电影是一部美国默片,大荧幕上,男男女女相类似的西方面孔串来串去,热闹得让穆朝朝有些头昏。分不清谁是谁,更不用提是不是看懂了电影的剧情。她的思想早已神游,也许是从方才在影院门口见到他,就已经开始…… 人走到她与江柏远的面前,便先是道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江柏远拿起手里的另一瓶汽水,往他身上敲了敲,“我都怕你预先知道我带了她来,你便又不来了呢。”江柏远调侃,是为那日没打招呼就带着穆朝朝去他家的事。 这话说得另外两人脸上都有些窘色,瞒着他,俩人私下见面都有好些日子了,这时想起来,才觉得心里惴惴。而今日应约来看电影,周怀年怀着怎样的心,也只有她和他才知道。周怀年到底还是要比她镇定一些,接过抵在自己身上的汽水,面露微笑说:“我有那样刻薄?嗯……这位……是朝朝姑娘,对吧?” 他假意思忖了一下,眼睛看向她,叫了她的名字。 穆朝朝这时也不慌了,倒是抬起眼睛冲他翻了个白眼,“嗯,你是什么年来着?” 小姑娘报复心忒重,周怀年忍不住,唇角更弯了些,“鄙姓周,周怀年。” 他向她伸出手,等着她来握,穆朝朝哼了一声,小声说:“太难记。” 江柏远一边拉一个,打趣道:“我看你俩啊,记性都够差的,这都第三回 见面了吧,怎么还跟头回见似的?” 两人又是一窘,斗嘴倒是忘了这茬儿,可见做贼心虚总是会破绽百出。穆朝朝又喝了一口汽水,只听隔着江柏远的位置,那个人咳了两声,说道:“走吧,电影都快开始了。” “得嘞,走着!”江柏远的心情出奇得好,一左一右揽着两人往影院里走。进去以后,影厅内大半数的位置都坐满了人,他又出面替穆朝朝与他旁边位子的人换了座,三人这才在各自的座位上安顿下来。 电影开始,心不在焉的又何止穆朝朝一个,她的身边,她的身边的身边,那两个男人也都有各自的心事。只不过,分坐在江柏远身边的两人更心虚,只要他转头,那两人必定就会端坐好,目视前方,摆出认真观影的姿态。眼前的电影成了幌子,三个人如坐针毡地熬过一个多小时,直至荧幕上开始出现成排的英文字幕,他们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影厅的顶灯亮起,观众次第站起,他们也起身,慢慢混入人流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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