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自这一刻开始不对劲,但沉痛仍可以解释忽略。 就当是他对不起她。 他误会了她,她并不贪生怕死,也不贪慕虚荣,她帮了穷苦的人,乐意和一无所有的人交朋友,她是善良的,是他先入为主曲解了她。 他亦是错了,需要弥补。 是以,他引导薄琬乔找到郑凭,在暗中牵起巨网的一角,稚宁的死太过蹊跷,绝不是偶然,这点他无需证据就能想到。 牵一发而动全身,应珣、阮凝初、向慈,乃至自己的亲弟弟,全是这巨网中应遭良心屠戮的对象。 现在,他目的达到了,死的死伤的伤,但凡欺负过她的人都受到了惩罚。 可他心里为什么再找不到除夕那天晚上的轻松? 沉沉紧压着呼吸。 她一直很健康,前世的她并没有这种病,就像个杀不死的祸害,永远有体力折腾别人。 为什么这一世变了? 即便没有车祸,她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薄瑾屹后知后觉意识到,保住薄琬乔的代价,是失去她。 翌日清晨。 薄琬乔罕见的出现在了早饭的餐桌上。 自稚宁出事,她不是在海上,就是忙着调查稚宁出事的真相,整天忙得不着家。 薄野昨晚又喝的烂醉,薄琬乔对面,只坐着薄瑾屹。 执着筷子,沉稳淡静,像是在他身上永远找不到变数。 “哥,我想给她修个墓。”斟酌着,薄琬乔道。 虽然薄琬乔也不想这么做,这意味着放弃,可稚宁出事已经过了八天,人不可能还活着,连找到尸体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昨天薄野离开后,救援的人告诉她,只有修了墓,死去的人才算是在另一个世界有了家,可以承接香火,得到安稳。 稚宁患病的事,昨天回来她听说了,震惊心痛,她恼她什么都不肯说,却也明白她的苦衷。 稚宁活着时不把他们当家人,没有家,死了之后难道灵魂还要居无定所吗? 她把修墓的事摆上明面,不是她做不到,而是因为论立碑修墓的资格,只有薄瑾屹拥有。 整个薄家,别人薄琬乔不敢说,薄瑾屹必定是稚宁最在意的人。 就冲稚宁生命的最后选择求救的人是他,最后一声呼唤叫得是哥哥。 可薄瑾屹显然不愿插手。 “随你。” 答案只有不甚在意的两个字,眼底不见波纹,洞若深海。 和以前一样,对稚宁的死持以无关紧要的态度。 是真不愿插手吗? 薄琬乔起身,按下薄瑾屹夹菜的大手,涩声问:“尝出什么味道了吗?” 薄瑾屹皱眉反手,继续夹菜。 薄琬乔直接夺了他的筷子,“哥,你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承认你喜欢她很难吗?” “薄琬乔。” 抬眸,没说狠话,却已是森然的警告。 薄琬乔面色沉痛,“哥,这是稚宁走前为你谱下的食谱吧,这些天,你一直来来回回这几道菜,你吃不腻吗?” 事发之后,薄琬乔为着薄瑾屹的态度控诉过,她为稚宁心寒,恨薄瑾屹冷漠无情。 可就在前天,她偶然得知了一件事。 薄瑾屹早晨偏好西餐,咖啡、牛排,执着刀叉,优雅得像住在古老城堡里的贵族,刻板的机器人。 薄琬乔不清楚那是不是他喜欢的,可最近几天,西餐再不见踪影。 不止早餐,但凡他吃了稚宁的食谱以外的食物,就会狂吐不止。 家里的佣人悄悄跟她说过,跟着薄瑾屹的助理也说过,身体没受伤没毛病,这是心理疾病! “你尝得出味道吗?你知道你吃得是什么吗?” 在薄琬乔看来,薄瑾屹吃的每一口都是机械的在进食,严格按照着餐谱的比例分量,一丝不差。 薄琬乔本不相信他心里难受,她在男人脸上看不到任何悲伤的影子,可她一连观察了他三天! 薄琬乔不是薄野神经大条,感情细腻的她终于明白,每个人对于‘失去’的反应是不同的。 “哥,你哭出来,你疼你说出来,发泄出来会好很多!” 一直压抑着,迟早会疯! 就像他们的父亲,在母亲死后,维持着理智,一滴眼泪没掉,工作、生活、带孩子们出去玩,身体却在视线之外急速衰败,直到最后死去才得以解脱。 薄琬乔怕自己的哥哥步父亲的后尘! 筷子被薄琬乔夺走,薄瑾屹便拿起勺子。 他捧着碗,瘦肉粥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他确实尝不出味道。 饥饿得到满足本该是种享受,他却不知从何时起,失去了这乐趣。 进食只为活着。 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懂,稚宁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他有点想她,可这又怎样。 他也去死吗? 死了就能见到了吗? 薄瑾屹看不起为感情寻死觅活的人,也深受其累。 上一世,父亲离世时,薄瑾屹还没成年。 家主不在,偌大的薄家,变成了个随便什么人都想分一杯羹的烂摊子。 作为新上位的继承人,年幼的薄瑾屹被迫在一夕之间长大。 没有一日停歇,机器人都有维养修整的机会得以喘息,他却连受了伤都没资格停下,阖家欢乐的春节也难免虚与委蛇。 他不会死。 薄野、薄琬乔尚且不成气候,他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受他受过的苦。 另一边。 应珣却笃信死后一定能见到想见的人。 因为稚宁说过,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一直在,守着他们爱的人。 他要去找她。 可车祸没能要了应珣的命。 第215章 没人是无辜的 应珣是在车祸后的第三天醒来的。 警方第一时间向他询问情况,并告知他车祸的调查结果。 意外。 红绿灯交替的瞬间,载货大车刹车不及时,而他见信号灯变绿赶着驶往目的地,导致了意外的发生。 应珣知道答案并非如此,是有人想要他的命,从小到大,他经历过数不清的暗杀,意外还是蓄意,他分得清。 可应珣不愿追究,他只后悔没能死去,以及向慈死在了车祸里,没能断命于他。 稚宁死得那么痛苦,在密闭的车里挣扎那么久,凭什么向慈能在无意识的时候被炸身亡,没感受到恐惧,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 何其不公! 恶有恶报,可能只是一句欺骗善良人的空话! 可再不甘心又能怎样? 应珣无计可施,他又搞砸了一件事。 他现在只想立刻去见稚宁。 可有些时候,想死并不容易。 比如他现在躺在病床上,断手断脚动弹不得,连接着仪器,心率稍有异常波动便会引来许多人。 更别说还有寸步不离守着他的人,刚子、阮凝初…… 他需要先好起来,才能找到机会自我了结。 这样其实也好。 比起医院,他更想死在稚宁逝去的那片海里。 阮凝初拎着保温桶推开病房门时,应珣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双眸涣散呆滞,来了人也不理。 看他这样子,阮凝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稚宁的死对应珣打击太大,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可她仍然希望他能活下去。 像小时候失去母亲一样,纵然落得一身伤,但仍然一步步往前走。 可那时候有杀母之仇撑着,现在又有什么? 热气腾腾的汤盛出来,阮凝初摇起病床,汤勺递往应珣嘴边,却被偏头躲过。 自她进来,他不曾看她一眼。 阮凝初放下碗,“你在怪我吗?” 没有特指哪件事,但两个人都心照不宣,明白是应珣失明那次。 应珣确实心存怨怪。 如果那次他知道身边的人是稚宁,如果知道阮凝初抛下他选择了秦见川,之后的许多事都不会发生,最起码他对阮凝初的执念不会再左右稚宁在他心中的分量。 应珣做不到不迁怒。 可他又深知阮凝初是无辜的,她从不知他误会了,更不知他把稚宁的功劳记在了她头上。 她只知他对她一往情深。 他能怨谁?怨稚宁自作主张吗? 他是瞎了,可依旧能听能摸能闻,但凡他多留心,稚宁都不至于被误会。 但凡他能对她多一些些了解,他就能从端倪中推测出真相。 她夜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抓挠,是因为她对阮凝初惯用的廉价洗衣粉过敏,她的小动作很多,他明明都察觉到了。 是他自己先入为主希望这个人是阮凝初。 应珣在自厌自弃,阮凝初又何尝不在后悔。 她是无辜的,却也不那么无辜。 如果她没有在那次绑架后,贪婪地顺从自己的心意提出和应珣在一起,没有质问逼迫,他和稚宁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 那时她已经察觉到应珣心里有了稚宁的位置,却仍想回到从前,甚至有了些和稚宁一较高下的心。 阮凝初向来知道人心的黑暗,她也虚荣自私,也有好胜心,羡慕在不经意的过去埋下种子,在有了胜算的时候,破土而出。 意识到应珣终将选择她而弃了稚宁时,她别说有多高兴了,她家世地位长相都比不上稚宁又如何,她还不是赢了。 哪怕她知道,应珣提出退婚,有一部分原因是想保护稚宁。 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她也为自己参与背叛找到了正义的理由。 她自我洗脑,得到必然要有牺牲,她想和应珣在一起,必定要承担第三者的骂名,而稚宁,她想平安活下去势必要承受背叛。 多公平啊。 这本是情债,谁也没料到发展到最后,稚宁会丢掉性命。 “你要和我分手是吗?” 话一出,应珣空洞的眼神终于移向她。 “阮凝初,我们没有再在一起的理由。” 更别说,他将不久于人世。 应珣的声带在那夜看完稚宁车祸视频后,一直没有恢复,他有气无力的声音阴恻恻透着压抑,像从地狱里来的人。 阮凝初自嘲低下头。 是啊,没有理由。 郑曼、郑家倒台,应家成了应珣的掌中物,和他敌对的势力被他肃清得所剩无几,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没人再能伤她。 更别说,她的生死也许早已不再重要。 应珣委曲求全想保护的人不在了。 阮凝初做不到麻木不在乎,她心里不舒服,有刺在扎,感情不会因为亏欠懊悔就消失不见,她仍深爱着应珣,自和他在一起后,一日比一日更爱。 她不想放手,哪怕应珣心里一丁点她的位置都没有了。 可她又深知她的懦弱让她错过了,她亦怪不得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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